1118重聚鬼門

不忍心看到冰魄傷心的模樣，木香輕聲說，“還是我來說吧。”

她將從遇見小黑開始，直到天台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敘述一遍。最後，她說，“其實，他有機會抓住我的，但他卻微笑着放棄……”

一時間，病房內安靜得可怕。

冰魄的眼圈紅了，她別開臉，站起身走到窗前，做了幾個深呼吸。

暗神的眸垂下來，臉上的表情難過又複雜。這四年來，小黑很少同他講話，只做着份內的事，之後不是呆在老頭子的書房，就是艾麗的房間裏。他心裏明白，小黑是在怨他。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小黑居然會對小愛做出這麼殘忍的事，現在，他做了跟艾麗同樣的選擇，對他就算想恨，也恨不起來……

良久，冰魄轉過身，冷艷的面孔又恢復如初，“在你的身份暴露前，你必須要離開這兒。我已經通知了魂和魁，他們會提前趕往約櫃，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來做就行了。”說完，她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木香，然後走出房間。

“她很自責。”木香嘆息一聲，“她是為了救我。”

暗神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小愛，你能跟我一塊回去嗎？”

木香想了想，最後點點頭。

她一直都想找回過去，沒有誰願意自己的記憶是蒼白的，就好像一段不完整的人生。

暗神悄然鬆了一口氣，疲憊的靠向倚背，就算面臨再強悍的敵人，他也從未這麼緊張過。

還好，她答應了……

醫生進來又為他做了詳細的檢查，木香走出病房，猶豫着掏出電話。

“夜，是我。”

納蘭夜還在睡，聽到她的聲音后，頓時清醒過來，“木香，你怎麼會打電話過來？這時候不應該在飛機上嗎？”

木香遲疑着，說，“夜，我這邊有點事情，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有事？什麼事？“納蘭夜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麼，聲音綳得很緊。

“我……”木香深吸一口氣說，“我找到了以前的朋友。”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

木香耐心的等着，她知道，納蘭夜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終於，他僵硬開口，“找到的……是什麼樣的朋友？”

對於鬼門所有的人來說，小黑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着阿瑞斯的存在，看到他，就能想到老頭子。他不在了，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沉重的。

封洛玄和宛螢聽說了小黑的事後，帶着小澈立即從復活節島趕回了約櫃。追魂和連卉是在暗神他們返回約櫃后的第二天早上趕到的，費韋倫也在晚上抵達。

暗神有傷在身，封洛玄的身體也在恢復中，就由追魂和費韋倫安排了小黑的葬禮。

小黑的墓碑設在了艾麗旁邊，這應該也是他期盼的，無論到哪裏，他都可以時刻陪伴在他的天使身邊了。

冰魄久久的站在他的墓前，不肯離去。

知道她心有愧疚，追魂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魄，這是小黑的選擇，與你無關，你不需要自責的。”

冰魄垂下頭，“要不是我朝他開槍，他不會跌下樓的。”

“當時情況緊急，換作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會那麼做的。”

她抿着唇，“讓我在這兒呆一會吧。”

追魂了解的應了一聲，“嗯。”

幾個人相互凝望一眼，慢慢走回那座城堡似的龐然建築物里。

半晌，冰魄蹲下身，嘆息着伸手撫過墓碑，輕聲，“喂，我欠你的，到了下面，我會親自向你賠罪的。”

回應她的，是四周溫暖的和風。

連卉和宛螢坐在木香對面，兩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你說，你現在叫木香？”

木香點頭，從看到她后，這兩個自稱是她死黨的女人，就緊緊粘在她身邊，非要她將這四年來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都告訴她們。

宛螢眯起貓眸，手指一圈圈繞着短髮，玩笑道，“不會因為你是從木箱裏出現的，就叫做這個名字吧？”

連卉“啪”打了記響指，“這個絕對有！”

木香無奈的聳聳肩，“聽說，還真是因為這個原因。”

“噗~”兩人都笑得前仰後合，真要敗給那個替她取名字的仙人了。

宛螢突然止住笑聲，眨着亮晶晶的眸，左右端詳她，“小愛，老實說，你現在真的變了很多，也越來越漂亮了！”

連卉也點了點頭，“早看出她是美人胚子了。”

木香從兩人對她親昵的態度，不難發現，她們之前的關係一定很好。面對她，宛螢和連卉都沒有半點小心翼翼的意思，不論是玩笑還是揶揄都輕鬆自若，這讓她也能很快放鬆下來。

她只是失憶，並不是病人，她不想四周的人都將她當成異類。

約櫃的**會議室內，坐着幾位卓爾不凡的英俊男子。

暗神右臂打着石膏，一臉愁容的坐在沙發上，“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看我像在看陌生人。現在，我就連拉拉她的小手，都怕會被她當成**。”

旁邊，封洛玄闔了闔邪氣的眸，勾起紅唇，似笑非笑道，“就算她沒失憶，你以為，你是**的事實，就沒人知道了？”

追魂和費韋倫默默舉起拇指，“高。”

論毒舌，火魁當仁不讓，談笑風生間，說出的話卻是又毒又辣。

暗神狠狠瞪他一眼，“你有點兄弟情誼好嗎？”

封洛玄漂亮的手指穿過發間，懶洋洋的說，“我要是沒有兄弟情誼，就不會大老遠的帶着我家兩隻貓飛回來了。”

坐在他旁邊的追魂也微笑着接口，“我的蜜月假期，也只不過才享受了一半。”

怨氣，直衝。

暗神很聰明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抬眸看費韋倫，“倫，我想請J過來為小愛檢查一下。”

“J醫術高超，又是腦科權威，有他在的話，應該會沒問題。”費韋倫一頓，又說，“不過，我認為，還是應該徵求下小愛的意見。”

追魂也贊同道，“小愛性子強，很有主見。而且，四年的時間可不算短，萬一，她要是喜歡現在的‘木香’不想做回小愛呢？”

暗神的藍眸蒙上一層憂色，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畢竟，他跟小愛的過去，波折重重。

封洛玄揚起一則眉梢，瞥瞥他，“你沒信心？”

他的話，犀利，直接，直抵要害。

暗神搖頭失笑，笑聲難掩自嘲，“我應該充滿信心嗎？”

費韋倫深深凝視他一眼，說，“如果，小愛心裏有你的話，不管她是小愛還是木香，她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暗神撫着額頭，無力道，“難道，我要繼續等到她確認心意為止嗎？”

封洛玄站起身，妖艷的容顏，被一片迷離的魅惑光澤覆著，“我是你的話，我就有信心，讓她重新愛上我。”

轉身，他走出會議室，擺擺手，“走了，陪小貓玩電子遊戲。”

追魂笑笑，扭回頭看向暗神，“魁說得沒錯，小愛心裏有疙瘩，就算你找回她的記憶，那個疙瘩依然在。”

他不言明，幾人心裏也有數，那個疙瘩是什麼。

暗神眯緊了藍眸，似下定決心，倏爾出聲，“我要重新給她一段愉快的記憶！”

費韋倫也笑了，戲謔道，“這才是我們的老大。”

獨自走在這幢堅固的堡壘中，木香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卻並不排斥。來到這裏兩天，她已經想通一個道理。她不必去刻意找回什麼，就算找回了，她還會是以前的“小愛”嗎？

順其自然的好。

身後，傳來拐杖的聲音，她扭回頭，看到暗神正吃力的走過來。

她趕緊迎過去扶住他，“醫生不是說過要你卧床休息的嗎？”

她的關心，讓暗神的眼睛閃爍着奇異的目光，不似欣喜，“小愛，你變溫柔了。”

木香有些好奇，“哦？以前，我不溫柔？還是說，我對你，不溫柔？”

暗神訕訕的笑着，小聲，“後者。”

木香煞有其事的點頭，“看來，我好像讓你為難過。”

暗神趕緊搖頭，“怎麼會？你不知道，你越是對我粗暴，我越是喜歡！”他誠懇的眼神，就像在求虐求捆綁，再配上此刻的形象，聲色俱佳。

木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順着長廊往前走，為了配合他的速度，她放慢了步子，輕聲問，“能多說說以前的事給我聽嗎？”

暗神亦步亦趨，窺着她安靜的側顏，“我們的故事可能很長，你做好心理準備要聽了嗎？”

他相信，他和小愛的事，宛螢她們還沒有告訴她。這時的小愛，情感空窗，就似一張白紙，每個人帶給她的色彩都是不同的。幾個女人關係雖好，但她們心裏有數，只要牽扯進感情，從第三者口中描述出來的，往往帶有主觀性，會影響到小愛的判斷。

木香走了兩步，停下，怕他拄着拐杖時間久了會累，就近坐到了台階上。暗神也坐到了她旁邊，難得紳士的保持了一定距離。

他對她的小心翼翼，木香都看在了眼裏，她緩緩開口，“說吧，我想聽。”

“好。”暗神點頭。於是，從無人島的初次見面說起，一直到婚禮前夕艾麗自殺，這個故事雖長，但他敘述得無比投入，說到動情之處，還會苦笑幾聲。當然，有關她與連碩在復活節島上發生的事，他則有所保留，潛意識裏，他不希望小愛了解那段不算愉快的回憶。

木香認真的聽着，身為主角，卻以旁觀者的眼光重新去看待整段記憶，竟別有一番感觸。

“你一定很辛苦吧？”她抬眼凝視着他，淡淡的說，“看着自己當成妹妹一樣的人跳樓，一定很痛苦吧？”

暗神愣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之前的小愛，總是將自己縮進保護殼中，冷漠就是她的保護色。可現在，她居然會站在他的立場去聽，去想！四年，她究竟變化有多大！

暗神的藍眸，有絲洶湧澎湃，“小愛……”

“雖然不了解以前的我，不過，我可以確信的是，如果不愛你，我是不會跟你結婚的。”木香冷靜的樣子，好像在分析別人的事，“可是，怎麼辦好呢？我已經開始適應現在的木香，就算要我做回小愛，很多事都已經改變了。”

暗神呼吸一滯，垂下眼眸，沉聲說，“我知道，這幾年你有自己的生活，變化了很多。可是，”他起眼，目光灼熱的凝視着她，“木香也好，小愛也罷，我的感情不會變，我對你的心不會變！你不需要為我做回以前的自己，你可以繼續往前走，換我去追你！”

望進他堅定的視線，木香心頭一悸，她下意識的別開臉，想要起身離開，手卻被暗神緊緊握住。

“小愛，我不會強迫喚醒你以前的記憶，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我……”

他溫柔的強勢，讓她一時無措。他抓得很緊，執着於她的回答，愈發炙熱的凝視，令她根本無從逃避。

終於，他聽到她含糊的應了一聲。

暗神笑了，帥氣逼人的臉龐上，籠罩着一抹久違了的幸福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