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楚家的老房子還是三十年前楚成民娶媳婦的時候重新搭建的房,之後無人修繕,經歷了小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早就已經破舊不堪。

顧楚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拖着行李箱走進了院子,眼前的景象遠比外頭看到的更要荒涼,就連平日裏生命力最頑強的爬藤植物也如同枯枝一樣虛虛攀附在牆壁上,風一吹就斷落在牆角,更逞論那些需要人精心照料的蔬菜瓜果了。

顧楚餘光看了眼自留地里乾癟漚爛的菜苗,徑直往屋子裏的走去。

房子的鎖已經被撬開了,這會兒也只是虛掩着,推開門,一股子霉味撲面而來。

堂屋很空曠,只有一張飯桌和幾把椅子,顯得有些簡陋,側邊的牆上掛着兩張黑白照片,是楚家二老的遺照。

顧楚低頭,看見了一地凌亂的泥腳印,這些都是發現她哥失蹤,屋裏又有一灘可疑血跡的那天聞聲趕來的村人留下的,之後警方取證曾封鎖了這座院子,但在解封后也沒人特地過來打掃,因此當時留下的泥沙早已乾涸在了地面上。

顯而易見,腳印的方向就是她哥這些年居住的房間了。

她記得,那曾經是父母的房間,也是,那間屋子是這一座小平房裏最結實的了,楚家家境一般,當年修房子的時候背了不少飢荒,獨獨這間新房用最好的青磚修建,屋頂上也用了質量較好的磚瓦。

估計整座院子裏現在還能勉強住人的也就只有那間屋子了。

顧楚將行李箱推到角落,背着的單肩包隨意的放在了行李箱上,然後順着腳印的方向走進了楚相如的房間。

因為被翻找取證過,所以房間裏面比較凌亂,不過即便這樣,也能大致還原出房間內原本的陳設。

一張床,一個衣櫃,靠窗的牆面擺着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僅此而已,是一間簡陋至極的屋子,按照剛剛村裡人的說法,楚相如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這間屋子裏,鮮少外出。

沒有平板,沒有電腦,唯一的通訊工具是一個早就被淘汰了的小靈通手機,功能僅限於電話短訊。

這對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實在是過於孤僻怪異了。

顧楚環顧了四周,然後視線死死地凝聚在了床沿那一灘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上。

這是楚相如的血……

那麼大一灘,起碼有一兩千毫升,一般情況下急性失血1000毫升或者超過人體血量的20%就會導致休克,超過30%就會超出人體代償的極限危機生命。

也就是說,在沒有及時救治的情況下,失蹤的楚相如幾乎可以被判定為死亡。

顧楚微簇着眉頭,濃黑的眼珠像一片深霧,看不出其中的複雜情緒。

***

“我恨你,為什麼當年媽帶走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現在過的很好,既然你們當年選擇拋棄我,那就別想沾我的光,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妹妹,不會認那個女人。”

……

***

顧楚有些苦惱於自己的好記性,發生在九年的事依舊如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清晰存放在自己的大腦之中。

在父母離異后的二十年裏,她曾和楚相如有過一次碰面,準確的說,是楚相如找到了她,只是除了當事的兩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曾經疼愛她的哥哥看着她的眼神無比痛恨,他穿着乾淨整潔的名牌運動服,手裏拿着一個當時十分時髦的翻蓋手機。

之所以出現在她面前,似乎是想要以勝利者的姿態炫耀他如今的生活,在他的定義里,當年離開了小洋村的母親和她這個被母親帶走的妹妹,是背叛者。

或許是同父同母的緣故,楚相如的模樣和她十分相似,看着於自己相差無幾的面孔露出那樣涼薄的表情,顧楚的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見面的那一天,她剛從家裏跑出來。

繼父喝醉酒意圖侵犯她,媽媽回家撞見這一幕打斷了繼父的惡行,她並沒有過多責怪繼父,而是反過來給了她一巴掌,罵她不知檢點,罵她下賤,連繼父都要勾引。

從家裏跑出來的時候她還穿着拖鞋,頭髮蓬亂,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哥哥對這一切似乎都視若無睹,似乎還因為知道她這些年也過的不好,神情中帶着快意。

顧楚沒說一句挽留的話,對於分別了十多年,似乎吃了不少苦的哥哥,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眼睜睜看着他離開。

當天晚上,她去理髮店剪掉了及腰的長發,推了一個板寸,換掉了所有帶有女性特徵的衣物。

那個時候,她痛恨自己身上所有女性的特徵,後來成熟了,才知道原來錯的從來都不是美麗的外表,身體的曲線。

只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扮,再也改變不過來了。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

半個月後,繼父在工地酒後進行高空作業,失足從二十七樓掉了下去,工地方出於人道主義賠了一筆錢,她媽忙着和繼父那邊的親戚爭奪賠償款和遺產,可惜因為兩人只辦酒沒領證的緣故,大部分的遺產都被繼父的雙親拿走。

她媽終日鬱郁,不是抱怨繼父,就是咒罵那邊的親戚,沒幾年就檢查出乳腺癌,也很快離世了。

之後的日子,一直都是她一個人,如果不是收到了那一封特殊的來信,顧楚以為自己會像楚相如要求的那樣,和他再無交集。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着古怪。

一封沒有郵戳,莫名其妙出現在門口的信

半塊染血的打糕,對方不僅知道她和楚相如的關係,還知道他們幼年時的約定

寄信的人是誰?他是否知道楚相如失蹤背後的真相?他為什麼指引自己回到故鄉……

這一切都讓顧楚捉摸不透。

不過此行最大的疑惑顯然已經不止這些,她從村人口中聽到的楚相如,顯然和九年前那個出現在她面前的楚相如截然不同。

******

顧楚在小洋村待了三天,期間找人簡單修繕了一下老宅,修整了一下早就長滿野草的楚家長輩的墳墓,然後又去了一趟當地的公安局,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希望找到線索后,警方能第一時間聯繫自己。

顧楚現在的居住地距離和臨城相距一千多公里,跨了好幾個省市。

她現在居住的房子是工作幾年攢錢首付買下的老破小,這一片居民樓里居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以及外地的租客。

因為是老小區,沒有物業,衛生和治安情況都不算很好。

顧楚家在六樓,沒有電梯的頂樓向來是最便宜的,打開房門,將行李箱放在玄關處,顧楚就拎着單肩包腳步疾速地走向了卧室。

她從背包里掏出了一本略微有些泛黃的筆記本,這是她在老宅子裏找到的。

楚相如的房間裏找不到太多有用的線索,那裏早就已經被警方仔仔細細翻找過好幾遍,這本日記本是顧楚在另一間屋子裏發現的。

嚴格來說,那一間房間才是楚相如原本的房間,在顧楚還沒有跟着媽媽離開楚家的時候,稍微大一些的楚相如已經擁有了自己獨立的小房間,和相比之下更為年幼的顧楚依舊和父母同睡一張大床。

在楚相如搬到父母的房間后,原本的屋子閑置下來,因為年久失修加上缺乏人氣,那間房間腐壞的厲害,房頂多處漏雨,四面的牆壁滿是霉斑,因為梅雨季節,地縫上還長出了一叢叢的蘑菇。

顧楚記得這間房子的床底下有一塊鬆動的石磚,下面有一個可以容納一個小盒子的空隙,小的時候,她和哥哥經常鑽到床底下,將沒吃完的糖果藏到那個小洞裏面,防止被長輩沒收。

這本日記就是在那塊石磚下面發現的。

1月21日

爸死了,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東西,表情十分驚恐

1月23日

我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盯着我

1月24日

我肯定,這不是錯覺

……

2月13日

回到家,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本書,有誰來過?

……

之後的字跡越發潦草,顧楚皺着眉看下去。

2月18日

我進入了()(),太可怕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東西,我能活下去嗎……

2月25日

我看到有人燒掉了那本書,然後他也被燒掉了

……

3月28日

這是詛咒,這一定是詛咒,但凡是接近過()()的人,都會受到詛咒

……

越到後面,字跡越無法辨認,看得出來,寫下日記的主人懷揣着無限的驚恐。

顧楚眉頭緊鎖,日記本里有太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什麼書?什麼詛咒?

還有那幾個被抹去的文字到底寫了什麼?

原本以為能解開一些謎團的日記,讓顧楚的思緒越來越亂了。

這一本厚厚的日記本只記錄了短短几頁,日記並不是每天都寫的,而且從日期上來看,楚相如只寫了小半年就拋棄了它。

但是能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這本日記肯定很重要。

顧楚快速翻過那些空白的紙頁,直到最後第二頁,忽然又有文字出現。

3月17

它在窺視我,我要把那個東西藏起來

顧楚的手指發緊,微微用力攥住了日記本。

這一行字的字跡相較於之前的字跡顯然更新了一些,似乎是近期留下的,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於楚相如失蹤的原因有關。

“它”是指什麼?

和日記最開始的盯着楚相如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那個藏起來的東西又是什麼。

顧楚深深吸了口氣,有一種被巨大迷霧籠罩的渺小感。

*****

之後的日子裏,顧楚將那本日記翻來覆去翻閱了無數遍,對於上面的一些謎團,沒有半點頭緒,不過她依舊沒有放棄。

“誰。”

凌晨一點,顧楚拎着夜宵袋子走在窄小的樓道中。

年久失修的燈泡有些昏暗,發出滋滋的響聲,時隱時現。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顧楚停下腳步,猛的回頭,可是身後依舊只是空蕩蕩的樓道。

她停頓了許久,然後加快腳步回到了房間。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顧楚想到了楚相如日記本里寫的那段話——

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

顧楚放下夜宵袋,明明已經回到了封閉安全的房間內,可那種四面八方而來的窺視感依舊沒有消失,好像有一隻巨大的眼睛正死死盯視着你。

她慢慢在房間裏挪動,凝視,想要尋找一些本來不該存在在這間屋裏的東西,比如一些微型的攝像頭。

眼神掃過客廳的書架時,顧楚頓住了。

八層的書架堆滿了格式圖書,滿滿當當排列的盡然有序,只一眼,顧楚就發現了第二排右邊第三本書,一本本不存在在這間屋子裏的書。

她想到了另一篇日記——

回到家,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本書,有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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