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獨立大隊(下)
6月17日夜,運河支隊7個連從運河南岸向嶧城開進,就像郭建光唱得那樣“支隊撒下包圍網”啦!只是奇襲沙家浜“月照征途風送爽”,奔襲簧學卻是瓢潑大雨下了半宿,緊趕慢趕,城南橋還是讓大水給淹了,部隊只好繞道而行。WENXUEMI.CoM接近簧學時已近3點鐘,內線哨兵已經下崗,更糟的是部隊被東門偽軍發現,城樓上的敵人立刻開了槍。偷襲肯定不成了!但開弓豈有回頭箭,支隊首長一聲令下,指導員權啟厚帶着四連如猛虎下山,直撲簧學兵營的東門。
說到這裏,父親的眼都亮了,四連就是以後名揚魯南戰役的英雄連隊“平山連”啊!是役,四連迅速攻克平山,為全殲蔣軍整編二十六師立下大功,這是后話了。
說時遲,那時快。突擊隊已經衝進了簧學東門,三排長趙懷德帶着全排直撲東廂房,這裏住的是龍希貞的二中隊,隊長名叫李漢英。聽到槍聲,廂房裏的偽軍正慌裏慌張向外跑,根本沒想到八路軍會從天而降,他們把三排當成了北院的同夥了。一邊跑,還一邊喊“哪裏打槍!哪裏打槍!”黑咕隆咚和趙懷德撞了個滿懷。三排長二話不說,掄起大刀,只聽“咔嚓”一聲,這傢伙的腦袋就搬了家了。這時後面的戰士一擁而上,個個舉刀就砍,一眨眼,就放到了七八個偽軍。剩下的個個魂飛膽喪,紛紛放下武器跪地求饒。不過五六分鐘,李漢英的這個中隊就玩完了。
這時,四連一排和二排也都翻進了高牆,他們的目標是大成殿。大成殿住的是龍希貞的特務隊。東廂房槍一響,大成殿裏也亂成了一鍋粥。特務隊長董金標躲在走廊的一根柱子後面,一面大罵李漢英怎麼搞的,一面舉起駁殼槍就是一梭子,好猖狂的傢伙!二排長朱茂先一揚手甩出一顆手榴彈,戰士們也紛紛投出手榴彈。“轟!”“轟!”大成殿頓時濃煙滾滾,戰士們手舞大刀衝進大成殿內,短兵相接,刀劍唯上,戰士們平時苦練的32套刀法,這下全用上了。大成殿裏頓時血肉橫飛,一片鬼哭狼嚎聲,這些兵痞子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跑!還跑得了嗎?這時二連也從四連的突破口進入大院。早已封住了南門,正和廂房的敵人激戰;五連在連長康明才帶領下,越過大成殿,把龍希貞的三中隊全堵在西廂房裏,乒乒乓乓砍得正歡。只是大成殿東頭的四連一排打得最吃力,這裏是龍希貞的大隊部和一中隊。中隊長賀爾模就像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打了半個小時,最後一間房還是關得死死的,最後還是排長帶着幾個戰士爬上了房頂,揭開瓦片,塞了幾個手榴彈,這才安靜了。
這一仗打得痛快,傷亡小,戰果大,俘虜有70多,其餘大多做了刀下之鬼。只是匪酋龍希貞沒有抓到,那天晚上龍希貞沒有回簧學,僥倖漏網。但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兩個月後,八師攻破嶧城,活捉了龍希貞,那是1945年的9月,西邊的太陽落山了!
是時,我父親在四連任副指導員,這一次戰鬥中挂彩,這是我在一本史料上看到的。指導員權啟厚於1947年9月在山東曹縣姚灣樓阻擊蔣軍整編十一師的戰鬥中光榮犧牲;朱茂先對“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嚮往更甚於一官半職,解放初即解甲歸田,當個農民也樂得逍遙自在,現已去世;五連連長康明才當時還兼指導員,曾任南京軍區副參謀長,後任浙江省軍區司令員,那都是上個世紀80年代的事了,康司令員現居住杭州。
刀劈簧學后不久,父親也“進”了一步,去七連任指導員。我前頭說了“鐵道游擊隊”出過兩個“大官”,照此理論,運河支隊也有,除了康明才,再就是七連離任的指導員張仲先。
解放海南島,四十軍有個“渡海先鋒營”,早有名聲,電影《碧海丹心》講得就是這個故事。該營教導員名叫張仲先,記得父親曾對我說,他們連的書記也叫張仲先,以後在七連任指導員,抗戰後去了東北,父親口氣頗為肯定,我不置可否,天下同名同姓畢竟太多了。
可能是在康明才任省軍區司令員后,父親才知道確有其人。當時張仲先在廣州軍區任政委。以後有了聯繫,張政委非常看重戰友情誼,來過幾封信,可惜父親已患病,大限不遠了。我記得張政委字寫得很漂亮,信中談到在朝鮮五次戰役全都參加了。以後,張政委和康司令員還來我家看望母親,只是那天家裏沒人,留下一張便條。對兩位前輩我只能說抱歉了。
再接上頭說,運河支隊三起三落,在抗戰勝利前夕已發展到3000多人,這支“獨立大隊”這時才結束了“獨立”狀態。2000餘人編入新組建的警備九旅十八團,按他們自己的話來說,從游擊兵團升極為地方主力兵團。但這支部隊的番號還在不斷“與時俱進”中,接着是十師三十團,再接着是七師二十一團,但二十一團在外線出擊后歸建八師;三縱整編二十二軍后,番號為六十五師一九三團,六十五師其實就是老八師,這樣看來,這支“獨立大隊”最終還是在二十二軍的頭號主力師中站穩了腳跟。
鬼子投降后,我五路大軍浩浩蕩蕩要去“摘桃”,十八團頭一口“咬”的就是賈汪。這很好理解,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十八團離賈汪近嘛。對撤出戰鬥我父親不解,他還有如下記述:“對此,當時可真有點想不通,因為大多數幹部、戰士都是賈汪附近人。在賈汪周圍戰鬥生活了這麼多年,我們熟悉賈汪的地形和人情。而且我們已掃清了賈汪外圍,就在我們佔領磚瓦廠,準備攻擊南門的時候,我們的一營也接近了賈汪北門。當時那邊的槍聲手榴彈爆炸聲,我們聽得清清楚楚的。因此,對攻下賈汪我們還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命令我們撤出戰鬥,確實感到惋惜。”
父親的惋惜里還有痛惜,因為這次戰鬥七連犧牲了一個排長,二排長池景海與父親同在“兵頭將尾”,交情很好。父親說:“我剛從輪訓隊畢業來二連(這是七連的前身)四班當副班長時,池景海同志正是四班班長。”池景海說話愛臉紅,人稱“池大閨女”。
雖然父親真是有點不爽,其實八師也只是虛枉一槍,這“桃”可不好摘啊。據八師作戰科參謀人員在日記中記述:“二十三團攻入賈汪據點遭日軍頑抗未克。”當時日本天皇已發佈投降詔書,但侵華日軍只執行蔣委員長的“命令”,你說怎麼辦?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打仗小鬼子比偽軍強是沒說的。賈汪是個大據點,一時半晌也拿不下,但日本人早晚要回老家,犯不着這時再拼消耗。
1945年秋,“桃子熟了”,到處都有,“大桃”夠不着,“小桃”可不能漏了。
八師趕緊殺了個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