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番外四十三 結局(下)
不想,竟真的,一切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只是,到底與從前不同,胡月娘的做的事,被公之於眾。
聽了周佑嫻的話,葉驕陽只覺得冰冷,就好像,以為面向陽光,其實,身處深淵。
看葉驕陽被嚇到后,周佑嫻握住了葉驕陽的手,“也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周佑嫻今日能安然的坐在這裏,不是因為不害怕顧常存的事,而是因為心驚膽顫這麼多年,顧常存的事,反而就沒有那麼嚇人了。
葉驕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驚,腦子裏突然想起太子的話來,他說,皇室的人,都是狼!
若胡月娘背後真的有人,這個人只能是帝后。
皇后是什麼性子,葉驕陽自是清楚,且也曾聽顧夭夭有時候感慨,當初皇帝封胡月娘的為妃,來的突然。
若,胡月娘其實本就不是皇后的人,那麼,就只能是那人了。
子嗣單薄,不出皇子,怪不得太子說,這世上原就沒有,那麼多巧的事。
葉驕陽還沒想明白,下頭來人稟報,太子同馮公子來了。
馮珩肯定是想來看看周佑嫻的,只是他一個人上門,於理不合,便從宮裏將太子拉出來了。
左右,如今安王也回來了,太子跟前的摺子,估摸也會分給安王一些,太子便也得空。
前頭,太子直接說來尋葉驕陽,夏柳也不好攔着,便讓這倆人一起過來了。
左右,馮珩同周佑嫻也定親了,見一面便就見一面吧。
葉驕陽同周佑嫻出去見人,看見太子的時候,葉驕陽有些彆扭的將頭轉到一邊去,太子恍然間沒瞧見葉驕陽的不妥,同周佑嫻客套幾句后,視線便始終放在了葉驕陽的身上。
馮珩卻是沒有太子那般的剋制,直接抬手將周佑嫻拉在自己跟前,些許日子不見,想的他心裏都發慌了。
“你放心,我定不讓你委屈。”不過,到嘴的話自然也不能說的太輕浮。
顧常存和顧夫人已經去了,至於胡月娘,太后要護着,也得看她能不能護的住?
周生肯定咬着胡月娘不放的,馮家也不會罷休,不能明着用周佑嫻的事說事,那便暗着尋,就不信胡月娘不犯錯。
再則說,顧常存或許是咎由自取,可是若非胡月娘挑唆,不定不至於丟了命,顧子皿再如何不在乎這個兒子,可到底是至親之人,心裏如何不憋着氣?
御史台的嘴,素來比刀子還厲害。
看馮珩寬慰周佑嫻,太子衝著葉驕陽微微的挑眉,“你累不累?”
“我,我覺得那不錯。”葉驕陽反應過來后,便指向了不遠處的假山。
太子看了一眼馮珩,輕揉眉心,這麼光明正大的藏起來,真的好嗎?
不過,想來馮珩也是願意的,便跟着葉驕陽走了過去。
周佑嫻倒是想喚葉驕陽,可馮珩卻沒給那個機會,當初成事,太子到底幫他纏住了葉驕陽,那麼現在,該是他還恩的時候了。
下頭伺候的人分站兩排,葉驕陽領着太子走到假山後頭,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藏的嚴實。
太子低頭跟了過去,不由的想起,在相府的時候,兩個人也是挨着的這般近。
“你過來,我同你有要事商議。”葉驕陽一臉嚴肅的看着太子,甚至,還衝他招了招手。
太子的眼神微變,不過許是因為面上始終帶着從容安然的笑意,葉驕陽並未看出異常來,只是等人走近了,很慎重的問了句,“你說,你的太子之位,會丟了嗎?”
許是因為離着近了,又或者是因為葉驕陽走的太急了,出了薄汗,更或者,因為葉驕陽已經點頭同意成親了,以至於那淡淡的女兒香,擾的太子心口打亂,以至於他並未聽清葉驕陽小聲的呢喃的了句什麼話,下意識的問了句,“什麼?”
葉驕陽的耐心其實並不怎麼好,一瞧自己說話,太子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面上總是有些不喜,不過想着自己的念頭,還是耐着性子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太子是看葉驕陽的臉色不好,不敢再亂想,定了定思緒仔細聽葉驕陽說話。
只是,這個問題讓太子面露難色,倒不是不確定,只是不好回答,主要是,現在倆人還未真正的成親,總是害怕,一個說不對,葉驕陽便會跑了。
思來想去,也只是說了句,“這種事,怕是得隨緣了。”
他不願意騙葉驕陽,可也不敢說透了。
葉驕陽想了想,而後輕輕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及其堅定的說了句,“我大概知道,要如何做了。”
心中有了猜想,皇帝喜歡皇后,用這般接近殘忍的法子,給了皇后別人不可撼動的地位。
可見,後宮空置何其艱難。
她身為女子,雖然不能入朝為官,但也可以報效朝廷。
雖說太子前些日子,表露心跡,眼神讓人覺得陌生,可同馮珩比起來,太子已經算是淡情的人了,既然自己決定嫁給太子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情愛,倒不如,做同僚,共進同退,不讓舊事重演。
許,萬民安康,護自己兩全。
葉驕陽說的隱晦,可那句同僚,倒是清楚。
太子微微站直了身子,唇間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好,便依驕陽。”
無論如何,先成了親再說。
還同僚?很想告訴她,想的美。
得了太子的許諾,有驕陽很是歡喜,顧夭夭曾說過,女子不該困於方寸之地,即便葉卓華權傾朝野,可顧夭夭也並不是要依附葉卓華的人,而她則,富甲一方。
現在,葉驕陽也尋到了,自己成親后想要做的事。
嫁一個寵自己的男人,做一些能奔波一輩子的事,葉驕陽覺得,圓滿了。
當然,也誠如馮珩所言,周家肯定不會放過害自己女兒的人,胡月娘的事,一次次被提出來,這一個貴妃,無才無德,無功無牢,即便是打入冷宮,亦不能解氣。
至於安王,許是真的早些人受的苦太多,身子一直弱,上一天朝能歇三日,所以,朝中的事,多是指望太子的。
現在,在眾人眼裏,大多覺得,安王首要的作用便是繁衍子嗣。
朝堂的事可以慢慢教,甚至,孱弱的身子也可以慢慢的調養,只是這立妃的事,絕不能耽擱。
只是,便是連民間都講究,家裏有孩子多是長子先成親,從前太子不着急的時候也就罷了,可現在,太子同驕陽郡主的事已經放在明面上了,太子為了葉驕陽不要江山,葉相感動於太子的痴情,也點頭了。
那麼,此事總是該有一個,先後。所以,禮部的人總得要抓緊時間了。
趕緊讓太子大婚,再準備起安王的事來。
至於葉卓華,心裏自然是憋氣的,他肯定不願意嫁女兒,奈何葉驕陽點頭了,葉驕陽一點頭顧夭夭自然也會同意。
再加上家裏父親和岳丈,一聽太子說為何驕陽不要江山了,更是坐不住了,連罵了葉卓華三日,非要讓他點頭。
馮家那邊,馮珩要成親了,肯定要給馮家二老送信的,結果趕上了太子的婚事,馮澤領着二老也來給這個太子外甥當說客來了。
結果,便成就了葉卓華不得不嫁女了。
不過,皇帝放在朝堂上提起這事了,雖不是賜婚,卻勝似賜婚。
葉驕陽未來太子妃的身份,總是定下來了。
皇后這邊,許是被太后氣到了,宮裏頭折了個公主,她這個嫡母該是悲痛萬分的,此刻卻也不顧忌了,成日喜笑顏開的,甚至有幾次,還專門讓舞娘給她助興。
絲竹聲聲起,一派祥和。
皇帝素來寵着皇后,自然不會說旁的。
至於御史台那,顧中丞不彈劾皇后,旁人那一字半語,自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太子一直讓人盯着太后那邊,當下頭的人稟報,說是太后終於忍不住了,要出來的時候的,太子便從東宮出發,直接將人截到半路上。
太后坐在攆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路中央的太子,臉微沉,“文淵,哀家素來予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讓哀家失望。”
語氣,有些嚴厲。
太子沒動,“孫兒只想單獨,同皇祖母說幾句。”
太后緩緩的閉眼,卻不理會太子,只沉聲交代,“走。”
下頭的人有些為難,可是太后畢竟是皇帝生母,地位自不同那些個,嫡皇後為太后的一般。
看太後主意已定,便抬着攆只能直衝沖的朝太子走去。
彷彿,便是用這法子,來逼太子讓開。
太子緩緩的閉眼,似乎並不在意。
這,是一場屬於親人之間的較量,最終,在距離太子一寸的時候,太後娘娘讓人停下了。
輕聲嘆息,而後擺了擺手,最終選擇,屏退的左右的人。
轎攆放下,太后順了順衣衫,很自然的將身子坐的端正,這是她多年的習慣,彷彿只有這般,才能永遠的淡然優雅。
太子抬頭看着太后,難得收斂了笑容,面上變的嚴肅,“皇祖母不問塵世多年,突然關心起後宮諸事,孫兒猜想,定然不止是因為,臨安皇姑母的緣由。”
人都已經去了,當初沒有盡心儘力的保下,此刻,為何突然變了性子?想來,也是因為有旁的緣由。
太后的手到底不能自然的垂着,直到感覺到護甲刺痛掌心,才又緩緩的鬆開,“你,知道什麼?”
“一些個陳年舊事,孫兒自然要打聽清楚,不然,也不敢貿然的攔下皇祖母的鳳攆。”一頓,才又說道,“天子也是人,是人便會有自己的私心,用數人性命換這天下安定,便是作為天子,做大的讓步。”
忽又一笑,“孫兒,亦是如此,為天子之苦,必要讓旁人去受,上天生人不公,此刻也只能說一句,世道如此。”
“可無論如何,這都是天子之過,與母后無關,將來,也會與驕陽無關。”
話,說的坦蕩。
卑鄙也好,齷蹉也罷,這都是他們想要給心愛女子的一份尊榮,與女子本身無關。
話不必說透,太后自然都懂。
她自嘲的笑了笑,從前在話本上瞧過,多是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當時只覺得可笑,若是自己定然不會如此。
可現在,不正是做着從前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每個人心中,總是過不去的檻,臨安說,生母同養母不同,她始終覺得,自己做的便是生母也做不到,可眼下,胡月娘做的,卻比自己做的要多。
原來真的,是不一樣的。
她所震怒的,也許是後宮的荒唐,也許,又是自己。
手輕輕的動了動,拿起了因為帶護甲而擱置在的一旁的念珠,輕輕的撥動,眼微微的眯着,“皇帝荒唐,哀家予你,寄予厚望。”
這話,說的,倒是比之前那一句,情真意切。
聽太后鬆口,太子很是認真的衝著太后磕了一個頭,“孫兒,定不會負,祖母所託。”
讓這天下清明,後宮和順。
聽了太子的許諾,太后終是點了點頭,太子如此年輕,做事卻這般老道,難得人在順境,卻能到這種地步,前途無量。
也許,真的會有一個不一樣的大佑。
可是,大佑如何,太后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在乎,只是那惱怒的情緒終是撫平了,剩下的,便只有在這無盡的歲月中,仔細的回想,仔細的感悟。
送走太后,太子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終是不想,同葉驕陽的大婚的時候,還要惦記着,會突然冒出誰來,打斷他們。
自然,馮珩一看太子也抱得美人歸了,當下便有些着急,總不能他先提的親,卻被太子搶了先,便催促着馮家動作快些,最終,卻是在驕陽生辰的前一日成親。
如今朝臣已經默認了,安王得天下,太子得美人,京城難得平順。
成親這日,葉驕陽同顧夭夭去了個大早,顧夭夭是要陪夏柳張羅的,而葉驕陽,主要是為了陪周佑嫻。
自然,她給周佑嫻的添妝禮早就送到了,二十二抬,這般大的手筆,夏柳都專門去了趟相府,若非直接退來不好,她直接得將東西送回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葉驕陽偷拿了家裏的東西一般。
這事,葉驕陽還真的沒知會顧夭夭,顧夭夭一聽葉驕陽的手筆,當下便笑了出來,這姑娘張揚的很,不過,倆孩子關係好,顧夭夭手底下旁的沒有,就是銀子多,最後也只是寬慰夏柳,讓她安心的拿着便是。
今日,更是天沒亮便到了周家。
顧夭夭也只覺得,是因為葉驕陽惦記周佑嫻,所以才這般迫不及待的,左右早點過來也是好的,便隨着葉驕陽了。
顧夭夭過來的時候,周家大門都還沒開,若非關係好,就這一下便是讓人尷尬的很。
夏柳得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迎了出來,自是滿臉的愧疚,兩個大人如何,葉驕陽倒是不管的,便輕車熟路的去尋周佑嫻。
此刻,周佑嫻剛起身,身上還穿着中衣,下頭的人已經將水準備妥當,鮮艷的花瓣也都撒上,就等着周佑嫻沐浴梳妝。
葉驕陽風風火火的過來,屏退眾人將一件小衣小心的塞到了周佑嫻的手上,“我偶然間得來的,特意一大早給你送來。”
而後,仔細說了這小衣的妙用。
便是故意折磨那新郎官,嘗不得女子的好處。
周佑嫻被葉驕陽說的面紅耳赤,“你,你這都是從哪裏尋的這些個東西?”
怎麼這一套一套的,像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一般。
“這你就莫要管了,新婚頭一日自是要立規矩的,將來,是你聽馮珩那廝還是馮珩聽你的,便就在今夜,定乾坤。”葉驕陽壓低聲音,說的煞有其事。
自然,她是不會告訴周佑嫻,其實是因為葉驕陽緊張,原本禮部的人走過場她倒也沒那麼多心思,偏生馮珩非要跟太子比,兩家都辦的急,莫名的就給葉驕陽一些壓迫感。
葉驕陽自不會像周佑嫻那般守規矩的,便就拿了話本,來了心思,幾番打聽,終得了這件寶貝。
自然,卻也不會將真話告訴周佑嫻,自己是想讓她試試到底好不好用。便囫圇着,轉移了個話題。
這種事,總不好說多了,周佑嫻嘴裏抱怨了句,“沒大沒小。”可到底,還是將東西收下了。
她確實也好奇,馮珩那弔兒郎當的樣子,在這種事上,會不會格外的認真。
“是,我的表嫂。”葉驕陽趕緊應了一聲。
二十二台添妝禮,不是她最想給的,只這一件小衣,才是她的心意。
成親禮自然忙活的很,周佑嫻沐浴后,還要凈面,縱然有夏柳同顧夭夭這倆有經驗的坐鎮,可周佑嫻肯定還是會累着,草草的用了早膳,便繼續上妝。
好在,有葉驕陽這個郡主守着,有人替她應付京中千金了,晌午因為已經上好妝,吃的自也得小心。
一直盼到,外頭的炮仗接連的響起來,周佑嫻反而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因為葉驕陽一直要陪着周佑嫻,也沒來得及去攔門,不然,今日馮珩可不會那麼順當的進來。
周家從本家尋了一個妥當的兄長背周佑嫻出門,原本還歡喜的葉驕陽,此刻卻紅了眼眶,好似,周佑嫻上了人家花轎,便再也不能是,周家女了一般。
葉卓華是直接去的馮家,等着送了周佑嫻出門,顧夭夭同葉驕陽又坐了馬車,從小道上去馮家。
在馬車上,看葉驕陽情緒有些低落,顧夭夭笑着拍了拍葉驕陽的手,“人總要經歷這些,有的人老去,有的人長大,不是離開,而是去了該去的地方。”
這才能,生生不息。
嫁到馮家,不是與周家分開,而是,有了屬於周佑嫻她自己的天下。
話雖這麼說,葉驕陽心裏還是有些難受,她靠在顧夭夭的身上低語了句,“我想,爹了。”
大概這也是為何,葉卓華不願意讓自己嫁人的原由。
從前不懂,現在卻有所感悟。
顧夭夭笑着說好,只是被葉驕陽這麼一打岔,自個也紅了眼眶。
索性,很快到了馮家,馮家上下熱鬧的很,一時間似乎也忘了,過幾日的憂愁。
等着開了宴了,馮珩又尋人去給葉驕陽送信,讓她去瞧瞧周佑嫻。
雖說兩家熟悉,可是終究是現在身份不同,馮珩惦念,周佑嫻不好意思吃點的東西墊肚子,再又怕,馮家的人,奴大欺主,他們都知道周佑嫻好說話的性子,萬一怠慢了,這些人受罰是小,讓周佑嫻受委屈是大。
有葉驕陽坐鎮,莫說是馮家了,就是皇宮也沒人敢尋她的晦氣。
這事,不用馮珩說葉驕陽也惦記着,只吃了兩口,便離席了。
今日帝后沒來,但是太子肯定是要到的,原本安王也該過來,可安王昨日上朝後,又吐了起來,現在在養病,便只有太子自己過來了。
太子一直讓人盯着女眷那邊,聽着葉驕陽起身,便趁亂跟了過去。
就太子一坐下來,便心不在焉的樣,自然瞞不過葉卓華的眼睛,一看太子起身,葉卓華接着便想着站起來,只是想起了顧夭夭囑咐的,最後也只能嘆了口氣,自己跟自己說上一句,算了吧。
免得,讓葉驕陽不高興。
葉驕陽走到長廊上,聽着太子在身後喚自己,回頭便瞧見,穿着常服的太子,疾步朝自己過來。
“你怎麼尋來了?”葉驕陽微微挑眉,不解的問了句。
太子笑着讓下頭的人送上了食盒,“早就準備好了,都是你愛吃的膳食。”
他便料到,葉驕陽肯定要陪着周佑嫻的,就馮珩那人,滿心都是周佑嫻,小廚房裏的膳食,自然也會準備的是周佑嫻愛用的。
葉驕陽抬手接了過來,面上帶着笑,可嘴裏還是說了句,“就你是個事多的。”
不過就是一頓飯,怎還就那麼矯情了?
聽着葉驕陽抱怨,太子隨口應了聲,“嗯,是我的錯。”
而後抬手,撥了一下葉驕陽鬢角落下的幾根細發,“那我先回去了,葉相還在席上坐着,若是回去的晚了,估摸今日我得,出了洋相了。”
在馮家,肯定不會動手。
可卻,可以灌他酒。
他可沒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葉驕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太子趕緊離開,只是轉身,將那沉甸甸的食盒拎在手上,便是婢女來接她都沒有鬆開。
突然有一種,好像,誰的夫人誰心疼。
臉有些紅,原來,這種被放在心尖上的味道,是有點甜的。
葉驕陽的性格馮珩自然知曉,一早便說好要給葉驕陽好處的,不若今日夜裏的這關,總不好過的。
洞房花燭,馮珩總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
葉驕陽難得沒有糾纏,若是葉驕陽之前的性子,即便馮珩給了銀錢又如何,聖人都說了,這天下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她就是說話不算話又能如何?
只是今日,瞧着周佑嫻出嫁傷感,只想着現在,能陪葉卓華一日便是一日。
這才,饒了馮珩。
第二日的時候,馮珩同周佑嫻總要進宮的,再加上葉驕陽生辰,如今算是准太子妃了,皇后的意思是,便是在宮裏辦生辰宴,同馮家一起熱鬧。
既然也用着驕陽生辰的由頭,有些事倒不用守舊,比如周生同夏柳該是到回門日子的時候,才能見着周佑嫻,到可以趁着這次進宮,說上幾句話。
雖說同馮家也是這麼多年的老關係了,可是真嫁過去了,還是忍不住擔心。
葉驕陽生辰,也沒大過,也還是她們這些個老人。
葉驕陽進了宮,在皇後跟前見了禮,便拉着周佑嫻在宮裏轉轉。
周佑嫻雖說初為人婦,除了面上帶了幾分嬌羞,倒也同尋常沒有別的區別,倒是馮珩,臉色不好看的很,拉着臉好像誰欠他的一般。
顧明慧倒是沒遮掩,當眾說了句,“皇後娘娘也是愛鬧的性子。”
旁的,自也不用說清楚了。
顧夭夭低頭抿嘴輕笑,彷彿想起了,皇后當年鬧哥嫂洞房的事了。
太子拉着馮珩坐在一邊,輕點了一下他的胳膊,“長輩跟前,收斂這些。”
聽太子說這話,馮珩便覺得,這叫站着說話不腰疼,心中越發氣的厲害,“等你大婚,我必然讓你好看!”
想着,把昨夜的仇,怎麼也得報了。
昨夜,太子可是灌了馮珩好多酒,馮珩幾次想躲,卻準是被太子尋到,好不容易將太子送走,他才回了屋子。
誰知道,正在歡喜的時候,他的,他的衣衫裂開了,一個大男人,丟人的很。
可是沒瞧見,素來知禮的周佑嫻,笑的趴在塌上。
洞房花燭,一人難看。
且這新衣,都是宮裏送出來的,宮裏綉娘自然不會出這麼大的披露,一想便知曉,定然是那位了。
等着好不容易,重新坐在一起,結果,又被一件小衣給折騰了,在馮珩的逼問下,才知道這是葉驕陽的手筆。
這兩個最愛鬧騰的人,都沒來鬧,可卻將馮珩折騰的厲害。
至於馮珩的威脅,太子卻是滿不在乎的說了句,“你若能將手伸入東宮,本殿,絕不氣惱。”
光明正大,氣馮珩。
這個親結的,讓馮珩都無法意氣風發。
原還想着,在這事上能眼饞太子,誰知道,被兩個女子給害了。
等着時辰差不多的時候,葉驕陽同周佑嫻回來了,葉驕陽眉目間掛着笑容,原來,那小衣真的好用。
“來,驕陽,坐在本宮這來。”等瞧見人了,皇后衝著葉驕陽招手,特意讓下頭的人,在她跟前放在了案椅。
如韻公主在旁邊嘖嘖兩聲,轉頭再看,顧明慧此刻還拉着周佑嫻的手,只覺得這叫什麼世道,都流行婆母同兒媳恩愛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本宮有了兒媳,自然是要寵着的。”皇后同如韻公主鬥嘴了半輩子了,倆人湊在一起,總是愛彼此說上兩句。
皇后可聽說了,當初周佑嫻同馮家定親的時候,頭一次用膳,顧明慧便拉着周佑嫻的手不放。自己寵愛驕陽,總不能被嫂嫂比下去。
馮澤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也幸得都是家人,這麼多年了,還是沒學會規矩。”
兄長這一開口,皇后還跟少年似的,面上掛着諸多不願,可到底沒再說旁的。
皇帝在一旁笑了笑,“皇后是真性情。”
自個的妻子,到底是自個疼。
看着幾個大人你來我往,葉驕陽在旁邊偷樂,只是眼神微轉,卻正好看見了太子,而太子也正看向了驕陽這邊。
四目相對,葉驕陽趕緊挪開了視線,總覺得在長輩們跟前,還是得注意着點分寸。
偏生一回頭,正好瞧見皇后正笑意盈盈的盯着她,剛才那匆匆一瞥,在皇后的眼裏,自然是,眉目傳情,秋波暗送。
太子自然瞧見了葉驕陽窘迫,而後端起跟前的酒杯,衝著馮珩起身,“昨日匆忙,還未祝兄長嫂嫂,攜手白頭,多子多福。”難得,在最後一句,顯了少年才有的,玩笑。
太子敬酒,馮珩同周佑嫻趕緊回禮。
顧夭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大約是岳母看姑爺,越看越順眼。
便是旁邊的葉卓華,臉色似乎也沒有之前那般的差了。
今日,到底是馮珩新婚入宮請安的日子,眾位長輩都說些個,祝福的話。
大家也都重新準備的賀禮,不同於昨日送在馮家的,今日,多是為了兩位新人吉祥。
自然,葉驕陽生辰禮,總也少不得。
皇后那直接準備了一箱子頭面,那一套套都是精品,便是連葉驕陽都看呆了,還有人送禮,這麼,大手筆的送的?
而今年,也是太子,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未婚夫婿的身份,送葉驕陽禮。
這是太子早就準備好的,並不是之前為了逗驕陽所說的,白玉鐲子。而是一個金絲同心鐲子,這外頭用金線纏繞着龍鳳呈祥,而裏頭卻有葉驕陽同太子的名字。
海晏河清,乾坤朗朗。
葉家好東西不缺,可是,這鐲子卻是世間上的唯一。
皇后笑着點頭,“太子着實用心了,來,本宮親自給驕陽戴上,瞧瞧可合適?”
原本,皇后是想讓太子給戴上的,可顧忌旁邊坐着的葉卓華,話到嘴邊硬生生的改了口。
太子得了皇后的吩咐,立馬站了起來,雙手將錦盒捧在皇后的跟前。
皇后取出鐲子,抬起葉驕陽的手,輕輕的套了進去。
熠熠金色,襯的少女白皙的手腕上,似乎染上了些許的紅暈。
太子的眼神微變,可在長輩們的注視之下,只好斂下了所有的心思,只數着還有多少日子,才能真正的,軟玉在懷。
宮裏辦宴,自少不得絲竹聲聲,悠揚清澈。
皇后含笑,看着一雙璧人,淺笑嫣然,恍若這輩子,便都值了。
葉驕陽被皇后看的不好意思了,趕緊將手收了回來,“謝娘娘賞賜。”
只是,話陡然一停。
鐲子閃着金光,卻是被什麼照耀,突然閃過一道白光,葉驕陽已經驚覺得不妥了,更何況是太子了,太子反應很快,立馬轉過身去,此刻一個端着酒壺的宮人,手中已經拿着明亮的匕首,朝天子刺去!
御林軍護駕已經來不及了,皇帝微微側身,躲開了對方的攻擊,太子一個飛旋腿,踹向對方,而葉驕陽緊張的喚了一聲,“文淵。”
側身也沖了過去。
場上陡然一片混亂,護駕的聲音高高的傳來,御林軍直接沖了進去。
御前行刺,本就是一個出其不意,一旦失了先機,註定是以失敗告終。
只是,對方早有準備,一看苗頭不對,先咬破了藏在嘴裏的劇毒。
“查,給朕查!”天子震怒,皇城之中,連天子安危都保護不了,如何的讓人安心?
下頭的人趕緊應聲,此刻所有人都沉着臉,似乎,便是同時天都變了,陰沉沉的,讓人心裏發慌。
太子攬着葉驕陽的肩膀,“宣太醫。”衝著下頭的人喊了一聲。
葉驕陽面上倒沒瞧出什麼不妥來,倒是太子,因為衝過來的着急,手上被錦盒劃破,此刻還在滴血。
宣了太醫后,太子也顧不得什麼禮數,直接將葉驕陽打橫抱起,直接去了內殿。
剛才那般混亂,太子下意識的去護駕,而准太子妃惦記着太子,也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天家做媒,百官為證,自然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挑太子的禮數。
太醫瞧太子血流不停,本想給太子包紮,卻被太子推開,“去瞧驕陽。”
驕陽無礙,他才無礙。
而後,大家同時看向,躺在榻上,一臉無辜的葉驕陽,她的衣袖上沾染了太子的血跡,可人卻是沒事的。
葉驕陽看了一眼顧夭夭,還來得及做什麼,皇后突然上前,滿臉悲戚的說了句,“驕陽,我的傻孩子。”
不必多說,只這一句,那便是葉驕陽受傷了。
天子在外頭,肯定又是發了一頓脾氣。
在面上,葉驕陽受了傷,葉卓華在外頭查案,顧夭夭在內庭照顧葉驕陽。
顧夭夭在旁邊瞧的清楚,葉驕陽肯定是無礙的,等着不亂的時候,便帶人去了奉棠宮。
八月里,秋老虎的威力正濃,走在一會兒顧夭夭便熱的冒汗,只是待人進了奉棠宮,不知道為何,一股涼氣似乎從腳底升起。
胡月娘坐在銅鏡前,仔細的梳着她一頭茂密的頭髮,手,一梳一停,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麼熱的天,胡月娘穿着是棉麻的衣衫,一層又一層的,可瞧着面上卻沒有一滴汗。
“月娘。”顧夭夭輕喚了一聲,這一聲,帶着往日的經過的所有歲月。
聽着顧夭夭的聲音,胡月娘手一頓,而後慢慢的轉過身去,一如剛見,顧夭夭的面上似乎沒有什麼歲月的痕迹,就那麼遠遠的看着,她在人群中也最為顯眼。
可顯然,又有不同的。
如今的顧夭夭,更加的雍容華貴,胡月娘微微的勾了勾嘴角,“看樣子,是我敗了。”
若是成功,顧夭夭不會這麼衣衫整齊,面目從容的來看她。
顧夭夭點了點頭,“是呀,敗了。”
胡月娘跟前有高人,顧夭夭一直都知道,不然,胡月娘做不了那麼多事,當得知,胡月娘起了旁的心思,他們便讓人盯着,跟過胡月娘的人,至於今日,更是將計就計罷了。
只是,顧夭夭微微皺眉,“為何?”
為何,她們會走到這一步。
胡月娘聽這一問,手緊緊的攥着梳子,“我說,我也不想你信不信?”
淚,從眼角滑落,“我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位置,如何能捨棄,你可知道,當胡家遭難的時候我有多怕,當我被如韻折磨的時候我有都疼,當我得知廢太子秘密的時候,更是寢食難安,可是一切都過來了,我成了貴妃,是胡家先祖們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可怎麼,自己的女兒,偏要看上馮珩?
一切,都毀了!
原還想着,她謹小慎微的過着,一步步的攀上高位,貴妃之上,便是皇貴妃,位同副后。
只要時機成熟,皇後去了,皇帝後宮無人主理,她上位便也是名正言順,待他日皇帝登基,自己便端坐慈寧宮。
自己是皇后的故人,即便同太子沒有母子情分,可憑着以前的關係,便也可,安享晚年。
那時候,她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自己的女兒,也一定會成尊貴的長公主,位比親王。
只是胡月娘這話,卻讓顧夭夭渾身發冷,似乎有什麼東西,漸漸清明。
怪不得,從頭一次見面,胡月娘便維護自己,原來,不是什麼跟胡氏的交情,也不是什麼深明大義,而是有所圖謀。
想想也是,京城中有那麼多人,怎麼偏偏被廢太子救的,只有胡月娘。
旁人,只是用真情換得高位,只有胡月娘,一步步算計。
顧夭夭坐在旁邊,過了良久,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我,我先嫂嫂的去,是否同你有關係?”
有些塵封的舊事,突然間就起了疑心。
這個時候,胡月娘也沒有什麼指望了,那宦官她派出去,原是想殺了馮珩,讓他給玉姫陪葬,既然已經失敗了,以後怕也沒有機會了。
顧夭夭能來,上面的人便也知道了,她,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她沒什麼不可說的,“我那嫡姐,傻的很。”
顧明辰高中,她既歡喜又害怕,胡月娘便在旁邊勸她,為愛犧牲。
若是胡氏活着,也許在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中,那些個少年心中最美好的情分會被消磨殆盡,可若是死了,便會活成,顧明辰心頭,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這情愛啊,真的害人不淺,胡氏真的信了,那斷腸的毒藥,還是胡月娘親自尋來的。
果真,胡氏便永遠活在了顧明辰的心中,而她,也如願的接近了顧夭夭,更接近了馮知微。
那些,原是她一輩子,都不可攀附的人。
顧夭夭只覺得渾身冰冷,原來自己身邊,一直有一個這般,心如蛇蠍的女子,可偏偏她還同她,以為是有這麼多年的交情。
更原來,有人,可以在這般早的時候,便,算計着。
顧夭夭緩緩的閉上眼睛,甚至不敢去想,那種感覺,就好像身後一直有條毒蟲在盯着你,就等着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撲上來。
良久,顧夭夭才睜開眼,“雖然,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可我還是想過來親耳聽你說說。”
這麼做的緣由。
真的,只是為了玉姫,還是,為了榮華富貴。
如此,便也心死了。
而後,眼神慢慢的冰冷,“你與那宦者的淵源,我不會過問,且會為你在皇後娘娘面前求情,讓你好生的活着,畢竟,你是太後娘娘要保的人。”
只是,這世上到底是有一種,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的話,宮裏的手段,總是多的很,就看胡月娘能受到哪一步了。
且,前朝周生同馮家,也不會輕易的饒了胡月娘,這罪過,是讓她光明正大的受了。
看顧夭夭轉身離開,似乎所有的過往,便都消散,胡月娘眉頭微鎖,似乎有什麼念頭,冒了出來。
這輩子,胡月娘算是毀了,可,卻也不想看到,旁人歡喜。
有些話,破口而出,“葉夫人有沒有想過,也許葉相,並沒有您想像中的那般,深情?”
終是讓顧夭夭腳下的步子一停,回頭淡淡的看着胡月娘,“你,倒是可以說說。”
說說,究竟因為什麼事,而讓她產生的錯覺?
胡月娘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頭,手自然的垂下,“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頭葉夫人可是不管不顧的非葉相不嫁,可結果呢,不過是換來一紙退親文書。”
其實,那宦者是胡月娘最後的保障,玉姫公主去了,胡月娘便就豁出去了一切,讓他找機會,殺了馮珩。
如今,顧夭夭既然尋來了,那便說明,他,敗了。
如此,便噁心噁心顧夭夭。
畢竟,這世上有的是人,只是因為得不到,才格外珍惜。
聽了胡月娘的話,顧夭夭瞳孔微微的震動,良久突然抬頭笑了起來,原來,竟是如此!
一切,便都瞭然。
所以,註定了胡月娘,一敗塗地!
轉身,走的毫不留戀。
“葉夫人,你可以回去試試,你那葉相,是否真的愛你入命!”胡月娘想追上去,她怎麼也想不到,顧夭夭竟是滿臉不在乎。
這世上,哪裏真的有人,用情至此?
只是,那厚重的殿門,被人用力的關上,她靠在殿門上無力的垂下手去。
眼,緩緩的閉上。
明明,老天垂憐讓她重新來活,為何,就輸在這般徹底?
上輩子,顧家自然沒有那麼風光,這裏頭的事其實胡月娘並不清楚,只知道,最後坐上帝王位的是恭王殿下,當上權臣的便是葉尚書之子,葉卓華。
所以,胡月娘其實想討好的是,馮知微。
葉卓華提前得勢,更是同顧夭夭成親,所以她才費心在顧夭夭跟前,露臉。
因為,她陪夫君上山的時候,看見過葉相在顧候夫人的墳前,哭成了淚人。
殿門如歲月般厚重,門關上了,胡月娘這輩子便就,再也沒有出來的希望了。
很快,傳來了腳步聲,殿門打開又關上,再傳來,便是胡月娘慘叫之聲。
另一邊,顧夭夭出來瞧胡月娘,太子趁着無人在這,便進了內殿。
葉驕陽無趣的坐在榻上,一瞧見太子進來,趕緊迎了上去,“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昨日夜裏離開馮府的時候,太子突然讓人送信過來,讓葉驕陽今日白日,陪太子演一場,忠心耿耿的戲。
太子看着葉驕陽,目光里的星辰此刻如驕陽一般,讓人覺得炙熱,“我來,下聘。”
以,江山為聘。
葉驕陽不由的避開太子的眼神,“哪有人,在刀光劍影里下聘的?”
太子笑了笑,抬手,第一次鄭重的向驕陽探去,很想,也拉一拉自己未來妻子的手,只是嘴上卻沒停着,“富貴,險中求。”
驕陽他要,江山,他亦從未打算過讓出去。
這世上,既然已經站到這個高度了,若是選擇下去,路,總是比之前的還要艱難。
他,又怎麼捨得,讓葉驕陽艱難?
只是,還沒碰到葉驕陽的手,聽着一陣陣的貓叫聲傳來。
太子臉上不由的換上了濃濃的失望,這是他安排人準備送的消息,只要等着顧夭夭回來,便提前通知他。
倒不是,太子有多怕顧夭夭,只是不想在長輩跟前失了分寸。
因為在乎葉驕陽,便不想讓自己的,在長輩的心中,有一點不妥的形象。
臨走的時候,太子到底沒敢握住葉驕陽的手,只是輕輕的碰觸,快速的收回,“你先,歇息。”轉頭,離開。
這一下,讓葉驕陽的心一緊,等着反應過來的時候,太子已經離開了,葉驕陽在後頭張了張唇,她似乎忘了問,太子受的傷嚴重嗎?
皇帝這邊,自然震怒,闔宮上下徹查。
等着一切都有定論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子時了。
宮門以關,殿裏,卻一片燈火通明。
皇帝,看着下頭呈上來的證據,眼睛微微的眯着,面上陰沉,隨即猛的一拍桌子,“簡直,荒唐!”
而後,立刻下令,開宮門,讓二品及以上的重臣,即可進宮議事。
宮門大開,非八百里加急不可。
可見此事的重要,皇后原還想勸皇帝歇息,一聽皇帝這命令,只能退居內殿,不再露面。
外頭,原本已經安靜下來,打更人靠在牆邊打着哈切,馬蹄聲,似乎將京城提前喚醒。
很快,各府便亮了燭燈。
下去的人急急忙忙的穿衣,趕緊備了馬車進宮。
這夜,似乎比任何時候黑的還要透徹。
下頭的人在進宮的時候碰上了,也是詢問,誰知道宮裏頭這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可上下的人也都並不知曉,只知道今日,宮裏辦宴。
只是,進門的時候發現御林軍似乎比往日,把守的更嚴了。
下頭的朝臣被帶到了御書房,皇帝已經在那坐着了,葉相立於皇帝的左側,等人到齊了,率先開口,“今日,聖上遇刺,查到一些個,陳年舊事,說與諸卿聽。”
眾人一聽,聖上遇刺,趕緊跪下問聖上可安?
皇帝擺了擺手,“朕安好,只是,太子和太子妃護駕受傷,此刻須有太醫守着。”
雖然還未成親,可葉驕陽護駕有功,皇帝提前稱一句太子妃,自也沒人,敢說一句不合禮數。
皇帝一頓,繼續說道,“今日,當太子不顧一切的護着朕的時候,朕,突然想起了父皇,想起了皇兄,想起了這大佑江山。”
聲音,似有些哽咽,“太子太子妃護駕有功,朕許他們,一生一世一雙人,諸卿可有異議?”
“這,臣等無異議。”下頭的人只能搖頭。
本來,太子都不要太子之位了,就要葉驕陽一人,現在兩人立功了,皇帝正式應允,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
聽眾人沒有異議,皇帝直接擬定聖旨,下放尚書台,昭告天下。
等着,聖旨的處置完了后,葉卓華便將證據擺了出來。
宮裏人行刺皇帝,只要用心,查起來肯定也是快的。
至少,首先從他的出處能打探一二,尤其,這幾日宮裏宮外,徹查貴妃,下頭人很多人的底細,都被盤查出來了。
這刺客是葯膳司的人,曾經同胡月娘也有交集,且,還是胡月娘近身掌宮宦者的同鄉。
胡月娘出事後,這掌宮宦者本是該關在慎刑司的,可人就在白日,人突然間就逃走了,而後,便有了這刺殺的一幕。
當然,這掌宮宦者想逃出宮去也並不容易,他藏在了這刺客所住小院中的枯井之中,被人發現后,便立刻自盡了。
兩人,藏在嘴裏的葯,可是一模一樣的。
與此同時,胡貴妃所做的事情也都全部查清楚了,這些年了,後宮之中卻有惡毒之人,害帝王險些無後,這人,便是胡貴妃。
但凡同胡貴妃有過衝突的妃子,最後都是落胎的下場。
自從上次皇后小產後,防備心更重,這才沒讓胡貴妃的手,再加上皇帝親自守着太子,胡貴妃沒有機會,這才保全。
聽了這些陳年的真相,眾位大人只覺得後背發涼,眾人也懷疑過,後宮不太平,懷疑的對象便是皇后,甚至因為他們的懷疑,害的皇后小產。
真相面前,那個一直恪守規矩溫順恭謙的貴妃,才是最大的黑手。
皇帝,尋到了所有的證據,更有胡月娘的供詞,自然無人懷疑。
只是,唯一不解的是,即便胡月娘惡貫滿盈,可不至於,大開宮門,迎朝臣入宮商議。
皇帝緩緩的閉着眼,“胡氏,惡貫滿盈,着,貶為庶人,賜梳刑,着減,日日行刑,以三月之期褪渾身之惡血,恕經年之罪。公主玉姫,不良不善,不慈不孝,着貶為玉姫縣主,不入祠堂,不受拜見。”
正式下旨,再無更改之期。
“聖上英明。”朝臣們,只能如此說話。
這,是皇帝願意讓他們看到的真相。
實際上,顧夭夭知曉胡月娘身後有人,葉卓華即可派人去查,真正的刺客已經被捂死在慎刑司,填了枯井。
至於胡月娘,梳刑早就下了,長長的梳子刺入肌膚,痛不欲生,無論這供詞上寫什麼,她都得應下。
等着眾人起身,皇帝面上才有一絲疲倦,“來人,將安王帶上來吧。”
聽着皇帝提安王,朝臣們不由的朝漆黑的外頭看了一眼,正常來說,皇帝允了太子的請求,那麼便該重新立太子了。
可是說不上為何,眾人心裏沉甸甸,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當。
再來,這安王進宮,三天兩日的生病,這樣的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擔的起萬民。
宮裏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安王自然不能歇下,得了皇帝的召見,很快便來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安。”安王問安的動作,愈發的嫻熟,便是聲音似乎也沒有那麼濃的鄉音,一口,算不得太純正的官話,總是有些進步的。
皇帝招了招手,讓安王靠近一點自己,甚至,比葉相還要離着皇帝近些。
燭光下,父子倆都看着下頭的朝臣,眉眼之間,自是相像,甚至,安王比太子還要像聖上。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葉卓華,“同安王說說,這真相如何?”
葉卓華領了聖上的命令,便將剛才在眾人跟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夜,似乎越發的靜了,靜到葉卓華換氣的聲音,都能讓眾人聽清楚。
皇帝側頭,看向立在一旁的安王,“同朕說說,此事,你怎麼看?”
安王雙手抱拳,“回父皇的話,兒臣覺得,胡貴妃惑亂後宮,理應當誅!”
聲音乾脆,到底是上過朝堂的人。
舉手投足,已不見剛來時候那般,畏手畏腳。
皇帝輕輕的點頭,聲音平緩,“怎麼額頭上出這麼多汗,可需要下頭的人,送些冰塊來?”
因為離的近,皇帝自然瞧的真切,語氣中滿滿的關切,便是比太子那時候更甚。
或者說,比天下所有的父親,都關心自己的兒子。
朝臣們低頭皆不言語,畢竟,江山也許就要指望安王了,皇帝對太子肯定是失望的,對安王露出偏愛,也是人之常情。
安王輕輕的搖頭,“謝父皇關心,許是兒臣走的有些急了,緩一會兒便好。”
皇帝瞭然的點頭,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慈愛,只是那話,說的讓人深思,“朕還以為,是心虛發汗。”
不等,安王細品皇帝話里的意思。
皇帝突然變臉,抬手將放在案前的筆墨,推在地上,“趙跡安,你終歸是心急了,你皇兄誓不納妃,便是同這帝位無緣,你只要耐着性子,何愁江山不到手?”
一聽這話,安王趕緊跪在地上,“父皇息怒,兒臣惶恐,不知兒臣可做錯了什麼,讓父皇誤會?”
皇帝嗤笑了一聲,“一個後宮妃嬪,膽子再大,至於大到刺殺朕?朕若大去,她有何好處?一個卑賤的下人,更如何將兵器,帶入大殿,你當御林軍上下,都是擺設嗎?分明就有人,給於承諾,給於方便,這個人,只能是未來的儲君!”
皇帝乾脆,將話直接挑明了。
人做事,都講究個奔頭,胡月娘被查出真相,死罪不可逃。
可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貴妃,定有人脈,且御林軍統領又是新換的人,下頭有那麼一兩個,同胡月娘有關係的,其實也不難。
能讓官員低頭的,除了關係,肯定還要有更大的想望。
若是胡月娘扶持了未來皇帝,不僅可以安享晚年,也許,還能除掉她所恨之人。
而二皇子登基,想要皇位坐穩,勢必是要除掉太子,除掉馮家的。
參與此事的人,不過是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求個將來的榮華富貴!
這兩個人,不知道是誰先起的心思,可勾結在一處,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從來,太子不可輕易廢之,便是大行皇帝,那麼想廢太子,都不得圓滿,若非廢太子當初,動搖國之根本,這條路,怕也不會走的這麼順。
就是因為,儲君動搖,稍有不慎,便能動搖國之根本。
可如今,太子主動求廢,二皇子又是他尋回來的,本就是來接替太子的位置的,可沒想到,還是沒有逃脫,這個定論。
“父皇,兒臣剛回宮中,根本沒根基,如何能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來,更罔論還與后妃勾結,求父皇明察。”二皇子許是嚇到了,在求饒的時候,甚至還落了淚。
眾位朝臣也都跪了下來,“聖上明察。”
皇帝輕笑一聲,“朕的心思,便就是你的根基。”
不需要多做什麼,自然會有人,上杆子為他分憂。
更何況,有人只能走這麼一條路。
“跡安,朕知曉你受苦了,可是,江山社稷不是兒戲,弒父奪位不能當得重任,你也莫要怪朕,不顧父子情份了。”皇帝抬手,示意葉卓華動手。
葉卓華沒有做旁的,只是彎腰,撿起了皇帝扔在地上的摺子,奉給了安王,“請王爺,誦讀。”
“父皇。”安王沒有去接摺子,而是祈求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卻閉上了眼睛。
葉卓華不由的抬高聲音,“請王爺,誦讀。”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王只能硬着頭皮,將摺子接了過來。
上頭的字,密密麻麻的讓人頭皮都發緊,安王強迫自己定下思緒,一字一頓慢慢的念了起來,只是剛開始幾句還好,越往下聲音越不對,等着念到第六句的時候,安王終是忍不住,吐了起來。
下頭的人,看着這一幕,瞪大了眼睛,明明,剛才安王還好好的。
好好的,為他自己爭辯。
明明,這摺子上的內容,也很平緩,並沒有多麼欠妥當的言語,更何況之前有葉卓華給簡單的說了一遍,安王也不至於,噁心到這般地步。
這些日子,安王一上早朝隔日便病,也許,並不是上早朝生病,而是下了早朝,去御書房看摺子,才會讓人生病。
大家都開始猜測,究竟是安王身子不好,還是因為,有人陷害,卻沒想到,真相這般的出人意料。
安王吐了一會兒,由下頭的人伺候,很快便緩和過來了。
等人重新被帶到御前的時候,葉卓華吩咐下頭的人,取了《金剛經》給安王送來。
如若一個人,連經文都看不下去,可見,此人就見不得字。
安王到底沒去接經文,只是跪在皇帝跟前,“父皇,兒臣錯了,可兒臣真的沒有弒父的心思。”
皇帝聽后,卻只是冷笑了聲。
如此,很多事情便明了。
怪不得,安王生母要讓安王假死離宮,一個不能看摺子上學堂的王爺,到底會讓皇室蒙羞。
看皇帝表情,該是發現了安王的秘密了,所以,安王鋌而走險,也能說的過去。
朝臣們,卻連求情的心思都沒有了,若是安王單純的是有隱疾,可以想法子,實在不行,所有的摺子都讓信得過的人讀,可偏偏有了弒父的心思,這可是,天大的不敬。
為君者,對自己的父親尚且算不得孝,對旁人的父親,如何能盡心?
如何將,天下臣民放在心頭?
“來人,將安王。”皇帝擺了擺手,已然是不想聽安王狡辯了。
只是還沒有處置,聽的太子遠遠的喊了一聲,“父皇。”
而後快步走了進來。
因為受了傷,太子只穿着中衣便進來了,臉色有些蒼白,聲音也不似從前那邊,高昂。
“求父皇三思,國,不可無後。”太子進來,直接跪在了安王的跟前。
安王看着太子進來,眼睛有些發紅,“兄長來的,可真的及時,本王,甘拜下風。”
對於安王的意有所指,太子卻定定的看着皇帝,“求父皇,為國留後。”
皇帝起身,抬手一下下的指着太子,“就是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比不得,葉驕陽一人?”
若太子回頭,何至於顧忌安王這個,要能力沒能力的王爺。
太子緩緩的閉眼,重重的叩下頭去,“兒臣,求父皇責罰,絕無怨言。”
皇帝猛地又坐回椅子,思量片刻后,招了招手,讓下頭的人去將安王帶下去,連夜送到行宮。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冤枉。”安王不甘的聲音,傳的越來越遠。
皇帝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眾卿,以為如何?”
如今,大統位置,該由誰坐?皇帝,心中自無法選擇。
太子已經擺明態度了,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而,安王,無德。
有,隱疾。
若安王繼位,終有禍端。
“殿下,江山為重,若沒有江山您的生活如何安康?所謂的小情小愛,更如何立足?”下頭的人,此刻也只能嘗試,說服太子。
太子始終跪在地上,沒有一絲猶豫,“生死由命,只願不枉此生,今生愧對父皇,來世做牛馬,還之。”
言官被太子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的好半響沒說出話來,“殿下,這天下萬命,豈是您一人做牛馬能還的起的?”
聽着言官氣急敗壞的聲音,太子終是抬起了頭,“那,本殿願以車裂之刑,受萬民之苦楚,只求父皇,收回立太子妃的成名,兒臣不舍她,年少為寡。”
一聽太子就算死,滿心也是為了葉驕陽考量,言官們恨不得氣急敗壞的罵上葉驕陽一句,狐媚妖婦。
只是,想着旁邊站着的葉卓華,只能,將嘴閉上。
可是,再生氣,就算是打太子也不能解決此事,聖上連夜宣眾人入宮,便就為了江山社稷,想一條出路。
逞口舌之快,終究是一時意氣!
快到臨明的時候,終於由顧子皿提出,儲君不可廢。
聖上既然已經應允了太子,內宮空置,便不好更改。
便,着讓太子早日大婚,若是太子妃能一舉得男,自然是大佑的幸事,如若天不遂人願,那就給安王賜婚,生下孩子由太子撫養。
從小帶大的孩子,總是會比生養之人親近。
如此,大佑江山肯定穩固。
安王無德,那便不需要德,他的存在,便就只是為了,繁衍後代。
這個法子,聽着荒唐,可卻也是有效,不若,難道真的要折騰的,太子無意江山心灰意冷的地步?
此事,終於這般安排。
皇帝的聖旨,也只下了兩道。
一道,儲君后妃一人,一道,處置胡月娘,至於安王,如同來的那般匆匆,走的也早,終究是這朝堂之上的過客。
該上早朝的時間,大事便定了,眾朝臣出宮歸家。
至於下頭需要處理的摺子,全數扔到了東宮,以泄皇帝的心頭憋悶的怒火。
太子所求得真,自然也不會有怨言,便會同以前一般,盡心儘力。
“陪朕,喝上一杯。”眾人離開,皇帝只留了葉卓華一人在跟前。
酒過三巡,皇帝忍不住感嘆,太子的命,倒是比他的好。
太子用這十來年的時間,證明他的,獨一無二,可皇帝那時候,卻也算是臨危受命,有靖王和廢太子的荒唐,但凡皇帝有一點不妥,怕是朝中大臣也會驚恐的覺得,他是廢太子第二。
朝堂,必然會動蕩。
皇帝用十八年,打下這太平盛世,太子七歲入朝堂聽政,用十年時間證明了他能為聖明之君。
他們,缺一不可。
都道是,時勢造人,大抵也不假。
葉卓華端起眼前的酒杯,只輕哼了一聲,“你也是個心狠的。”
胡月娘在後宮所為,還不是皇帝應允?
皇帝微微的眯着眼,想起當年,胡月娘便就跪在這御書房中,獻上良策,他心念一動,以數人之痛,換萬民太平,是她們的福氣與造化。
也是,自己為君的,唯一一點任性。
良久,皇帝也只是感嘆了句,“朕,非明君。”
終究,因為一己私慾,害了那麼多人。
帝王心冷,便是骨肉也能當做敵人。
葉卓華看着手中酒水,他沒有那些大義凜然,只求家人順遂,也許,太子隱忍難受那一幕,到底讓他心軟了,這才,應顧夭夭所求,幫他,將這戲,演的圓滿。
顧明辰這邊,已經知道了胡月娘的事,他沒有回顧家,而是去了胡氏的墓前。
看着上頭自己親手刻的吾妻二字,這麼多年沉寂的心,終是起了波瀾,帶着幾分怨念,輕聲問了句,“你可悔?”
顧明辰在胡氏的墓前待了許久,一直到晌午的時候,這才回頭。
一夜未睡,再加上被太陽照了這麼久,回頭的時候有些暈,眼似乎也有些睜不開,以至於,沒有看清,看在遠處的布珍公主。
一直到人走近了,顧明辰才反應過來。
“我怕你出事,特意來瞧瞧。”顧明辰從不讓布珍公主來叨擾胡氏,看見顧明辰,布珍公主忍不住解釋了句。
顧明辰淡淡的看了布珍公主一眼,而後指向胡氏的墓碑,“去磕個頭吧。”
布珍公主立在不遠處,好半響沒動彈,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敢相信,用這近二十年的時間,終得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分了?
布珍公主反應過來的時候,趕緊擦掉了,落在臉上的淚痕,“我,我這就去。”
顧明辰不敢去看,布珍公主歡喜的面孔,他總是想試一試,看看胡氏在看到自己另娶她人的時候,會不會吃醋心痛,會不會夜入自己的夢中,親述心中所念。
而後,終於有機會,親自問一句,“悔不悔?”
皇帝與百官監督之下,禮部的速度那叫個快,九月十六這一日,諸事皆宜。
當,立太子妃。
鳳冠霞帔之下,葉驕陽淺笑的端莊有禮。
京城諸位千金,過來也只是在太子妃跟前見禮,周佑嫻倒沒有像之前葉驕陽那般,需要左右逢源的時候。
吉時到的時候,顧瑾送葉驕陽出閣。
宮中之人,不能哭嫁,葉驕陽也只是被領到葉卓華跟前,最後一次行家禮,從此後,再見面便有君臣之別。
葉驕陽的眼睛有些發紅,可饒是如此,那眼淚始終沒有落下來,只是在叩完頭的時候,鄭重的說了句,“女兒,永遠姓葉。”
即便將來,祠堂高廟,再無驕陽,只有趙葉氏,只要葉驕陽活一日,在她心中,便是一日葉家女。
禮部的人,迎了太子妃儀仗入宮,因為皇後偏愛,特賜了半架鳳攆接人,這便是京城之中,最大的盛世。
前頭迎親的人,都進了宮中后,最後一位迎親人,才從葉家門口離開。
原本,馮珩還想着折騰折騰太子的,可是皇后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媳婦,總不能讓她等來個酒鬼太子,直接給馮澤下命令,讓他看好他的兒子。
若非周佑嫻說情,宮中設宴,馮澤都不會帶馮珩入宮的。
畢竟,太子有后,現在可是天大的事。
馮珩都不鬧太子,旁人自然不敢,以至於太子回屋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酒氣。
自然,太子也沒奢望葉驕陽會像一個正常的新嫁婦一般,一臉嬌羞的等着夫君,可殿門打開,瞧見葉驕陽只穿着中衣,頭上的珠釵褪下,此刻坐在椅子上,敲打的算盤,從以往一般自在的時候,太子心中有一個念頭。
莫不是,葉驕陽還不知道,何謂洞房花燭?是不是,自己該準備了一個小冊子,讓葉驕陽學習學習?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可不想將人惹惱了。
屏退左右,太子添上茶水,放在葉驕陽的跟前,“怎麼今日,有這般要緊的事,需要你連夜處置?”
葉驕陽搖了搖頭,“倒也不是,我娘給我準備的嫁妝太多,我算仔細些。”
隨口便給了句,宮裏頭畢竟不比尋常的院子,即便皇后憐惜,可還有各司各房,凡事總是要做到心裏有數的。
葉驕陽原是看完了,準備收起手中的筆,只是餘光掃到太子身上與自己的相配的紅衣,眼神微微的一變,終是反應過來,今夜是什麼日子。
太子看到葉驕陽手一緊,唇間抑制不住的笑意,可還是佯裝若無其事的說了句,“你倒是,有做太子妃的自覺。”
低頭,手便落在自己的腰封上。
葉驕陽趕緊收回視線,“對了,若咱們無子,真的要收養安王的孩子?”
這話倒也沒用心思,只是隨口一眼。
“他也配?”卻不想,太子嘴裏竟是與眾人所說的不同,哪有什麼兄弟情深無可奈何,此刻便是滿臉的不屑。
看葉驕陽不解,太子笑着點了一下葉驕陽的鼻尖,“我說過,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
老天爺就跟長眼似的,突然間冒出個二皇子,來解了他們心頭所憂愁的事?
不過是,太子尋得一位,眉眼同二皇子相似之人,提前安排,不怕人去查罷了。
當然,皇帝也有數,不過他受過情愛之苦,便也願意,陪太子演戲。
葉驕陽聽的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太子的膽子竟然大到這般地步,因為驚嚇,不由的追問了句,“那若咱們無子,便就,讓皇室子嗣不明?”
“那又如何?”太子不以為意的說了句,“岳母手底下多的是有才之人,咱們若真與兒子無緣,倒也不必真的只看行宮那位。”
江山,該有才之人,治理。
看葉驕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太子突然起身,將葉驕陽打橫抱起來,“不過現在,咱們先儘力,為江山留後。”
葉驕陽還在剛才的衝擊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安置在塌上了。
葉驕陽下意識的掙扎,“咱們說好了,先做同僚。”將所有事情都捋順當了。
太子笑着嗯了一聲,可手下的動作不停。
當然,他也如願的看見了,那件能讓馮珩在大婚第二日便黑臉的小衣長什麼樣子,他唇間輕笑,“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夫君了?”
小衣這東西,也許不只是解開,還可以,用最快速簡單的法子。
當然,最後被拆的,不只是小衣,還有床榻。
葉驕陽原本就不是柔順之人,一緊張手下的動作便是急的,兩個人頭一次過招,不想竟是在床榻之上。
當然,也只這一次,葉驕陽明白,從前,怕是太子讓着自己。
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做事不必顧忌,新婚之日,大抵是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
太子始終沒問,葉驕陽有沒有一點點喜歡自己,左右,這皇家的人都是狼,先把肉叼回洞裏,剩下的慢慢的熬便是。
至於,葉卓華給自己吃的蠱蟲,太子從未當真過,要知道,苗疆蠱蟲奇特,若非能人不可控,葉卓華多是嚇唬自己,不過是讓人配了一些能讓自己吃苦的葯罷了,能抱得美人歸,一切自也值得。
一直折騰到天亮,兩位主子才安穩了,皇后那邊體貼,直接免了他們清晨請安里,只說朝堂有事,皇帝要在前頭忙,等着下午再得空。
所以,葉驕陽這一覺,倒是能睡的香甜。
自然,葉驕陽也終是知道了,太子並不冷情。
在太子的努力下,兩月後葉驕陽便診出了有孕的消息,也就是在懷着身孕的時候,她才得了空,既然未來天子可能出在下頭的學堂里,便直接新增了女子學堂,讓女子也識理明理,才能真正的,天下安順。
大約真的是,老天垂憐,葉驕陽這一胎竟然是懷雙生子,孩子出生的時候,長輩們都進宮候着,沒想到,竟生出了兩位皇子來,這一下,朝堂上下都心安了。
只是太子從來沒問過,葉驕陽到底心裏有沒有自己,只是有一日,突厥那邊送來了高里王子的消息,葉驕陽看了一眼,也只隨口說了句,“倒是,便宜他了。”
沒想到,能安穩這麼多年。
只這一句,太子面上笑意越發的濃了,愛不愛我不要緊,莫要愛旁人就行。
太子不問,葉驕陽也沒再想,愛不愛的事。只是從有身子開始,葉驕陽的腿腳便腫了,太子心疼她,每日都親自為她洗腳,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老。
葉驕陽看着在自己跟前低頭男人,只覺得,若有下輩子,也願做清河之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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