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不作就不會死!
馮知微便是連假笑都懶得做了,“這事,兒臣覺得,還是得聽母后的。”
你莫要想着,讓我受委屈了不說,再讓我給你善後。
太后聽了馮知微的回答,面上也沒惱,只是繼續撥動手中的念珠。
正在這個時候,下頭的人同皇帝小聲的稟報了,宮門外的事.
而下頭的宮婢,也在外面稟報說,國舅夫人求見。
聽着顧明慧來了,馮知微立馬明白過來,“嫂嫂懷着身子,快去安頓了在本宮殿裏等着,小心照看着,本宮隨後便來。”
顧明慧進宮,自然是要給馮知微撐腰的,可是馮知微害怕顧明慧生氣動了胎氣,自要攔着,只讓她安心的歇着。
太後手中的念珠撥動的愈發的快了,良久,才開口,“你皇妹到現在還未醒來,哀家的意思是。”
“母后!”原本太后想着此事就此作罷,可是卻被皇帝急急的打斷了,“朕覺得,有些真相,至少咱們幾個該知道的。”
就比如,外頭那個顧駙馬的妾氏,到底怎麼同臨安公主搭上邊的。
太后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可到底還是說了句,“皇帝說的是,你說查,那便查吧。”
皇帝親自出馬,自然不會輕巧揭過,一個個用下刑去,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吐露了個乾淨。
聽着下頭的人稟報,太後手中的念珠不停的撥動,也不知道是撥的太快了,還是這手串時間太長了,竟然從中間散開,落了一地的念珠。
皇帝咬着呀,“朕竟不知道,朕的皇妹變的如此,面目全非。”
給人下毒,污人清白,什麼事都敢做。
聽着皇帝聲聲指責,太后微微的嘆息。
看着下頭的人,將念珠收起來,只輕聲交代,“都埋了吧。”
念珠斷,緣分便也就斷了,想來這佛家的東西,厭惡了世俗的紛擾,那就讓他安靜的離開便是了。
“許是公主,一時糊塗。”看太后不吱聲,身後的衛嬤嬤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
皇帝猛的斜了衛嬤嬤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明明這是蓄謀已久,卻說成一時糊塗,朕卻不知道,在嬤嬤眼中,一時竟然可以這麼長。”
衛嬤嬤是看着皇帝長大的,從前皇帝自將她當長輩似的敬着,這還是頭一次,頂撞於她。
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那自是一點臉面都沒給她留。
衛嬤嬤低着頭,便也不敢再說話。
恰在這個時候,裏頭的太醫出來稟報,說是臨安公主醒了,等着喂點粥米,養養精神便就無礙了。
屋子裏的幾位,都沒有說去看她。
皇帝只抬手,讓下頭的人去熬了稀飯,一會兒去喂臨安公主便是。
裏頭屋子一陣忙活,外頭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等着下頭的人,將臨安公主用完稀飯的空碗端出來后,皇帝便才帶頭,走了進去。
臨安公主的臉色還是很白,只是因為吃了東西,嘴唇看着有點血色,終歸沒有剛被抬回來那般嚇人。
太后看了之後,只雙手合實,輕聲的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皇帝卻沒管那麼多,瞧着似乎能說一會兒話,便直接挑明了問,“朕,已經將你玉琉殿上下審了個遍,你有什麼想說的?”
聽着皇帝上來便冷硬的質問,太后不悅的皺眉,可終究也還是沒有吱聲。
臨安公主微微的抬頭,直視聖顏,“是啊,我做了,不過,卻始終沒出什麼大事。”而後掃了馮知微一眼,“就算有人想要置我於死地,也夠不着不是?”
話,自是這麼說的。
就算是按照律法來,臨安公主也沒有犯殺頭的大罪。
只是這態度,囂張的讓人厭惡。
皇帝想着,怪不得能將馮知微氣的動手,就她現在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便就是自己都想同她動手了。
“臨安!”便是太后,此刻也忍不住斥了一聲。
看太后變了臉色,臨安公主抿着嘴,不過到底低着頭。
看着臨安公主這幅樣子,皇帝惱的在地上來回踱步,“母后,此事您以為,該如何處置?”
轉頭,乾脆不去看臨安公主。
太后長長的嘆氣,此刻,也只能輕聲說了句,“還望皇帝能看在哀家的面上,從輕處置。”
不說不處置,可怎麼處置卻也有些門道的。
只要,皇家的姿態放出來,其實也就可以了。
這個,於太后而言,自覺得公允。
皇帝哼了一聲,“今日出事的官員,你派人仔細安撫。”回頭,衝著馮知微說一聲。
自是要顯示,皇恩浩蕩。
而,顧駙馬的妾氏,皇帝倒不必交代,左右是生是死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至於葉家。”皇帝有些猶豫,葉家什麼都不缺,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補償。
馮知微也不着急,就等着看,皇帝能對葉家說出什麼話來。
只是皇帝還沒說完,臨安公主便開了口,“臣妹倒有一個主意。”
皇帝下意識的便要斥責,就臨安公主這樣,他瞧着是魔怔了,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可轉念一想,卻也想知道,在臨安公主心中,她惹的禍事該如何平息?
臨安公主看皇帝點頭,而後讓人將自己扶起來,便就跪在塌上,“臣妹自知品行不端,無法為皇室表率,不配享廟堂之尊,奈何錯事已經做下,臣妹願意補償葉夫人,親自服侍葉大人及夫人。”
這話一出,皇帝的心猛的抬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服侍葉卓華他們,或者該說,用什麼樣的身份去服侍人?
看皇帝懂了自己的意思了,臨安公主唇角勾起,面上的笑容的溫和,彷彿這便是最圓滿的一刻,“臣妹,求皇上允我入葉家為平妻。”
頭,重重的叩下。
今日,眾人面前,臨安公主驕縱不講理,便是為平妻下嫁,旁人也只能說個活該。
說不到,半句可惜。
怕皇帝不應允,臨安公主特意說了句,“皇兄,您曾答應,除了顧尚書,旁人誰都可以。”
皇帝金口一開,必然是要說到做到的。
若不是名聲盡毀,皇家公主如何能下嫁為平妻。
可這毀也要有個度,不能犯的過錯太大。
皇帝被臨安公主的話給氣笑了,“你想嫁給葉卓華?你屢次針對葉夫人,還未入門便玩的爭風吃醋的戲碼,你覺得,葉卓華憑什麼會答應?”
對於這一點,臨安公主早就想過,“男子皆多情,我與葉夫人爭風吃醋,便說明我與葉大人早就有了私情,皇帝震怒公主不檢點,罰我永居葉夫人之下,多年以後,不定還能成為一段佳話!”
一段,皇帝英明,公主多情的佳話!
再說了,臨安公主繼續說道,“那顧駙馬本就對葉夫人有意,若皇兄願意查,定然能查到端倪。”
不若,顧家好端端為何將養子攆出去。
裏頭千萬種緣由,總能讓人窺得一二。
所以,臨安公主所揭穿的事,也不全是謊言。
“顧駙馬的事,與葉夫人何干?”聽了臨安公主的言論,皇帝到底是忍無可忍,直接怒斥了句。
即便顧駙馬真的喜歡顧夭夭,那又如何,這種事又不是顧夭夭能控制的。
再則說了,人家葉卓華願意,還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的。
“你與我說個實話,是不是打從一開始,你看上的,便是葉卓華!”看皇帝動了火氣,馮知微在旁邊奉上了茶水。
原本,該上火的人是她,如今把這燙手山芋扔出去,看着皇帝氣急敗壞的樣子。
雖然,她面上有些擔憂,可心裏,真真那叫一個爽字。
皇帝喝了茶水,冷靜了些許,這才繼續問起來。
話既說到了這份上了,臨安公主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是。”回答的,那叫個乾脆。
皇帝重重的點頭,怪不得,他就說臨安公主雖然驕縱,可卻不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如同她一開始便與馮知微起了衝突,可是再生氣她也知道,不能在宴席上發脾氣,只賭氣回到自己的玉琉殿中。
可是為何,越到後頭,做的越過火,感情打的是這個主意。
什麼顧明辰,都是她做的樣子,就是要自己一句話。
也難為她,費盡心機!
太后聽得臨安公主承認了,手很自然的想要撥動念珠,可是一抬手才想起來,念珠已經掉落,低頭讓衛嬤嬤扶着自己坐在臨安公主的塌邊,而後又擺了擺手,示意衛嬤嬤下去,“馮家少夫人來了有一陣了,你過去瞧一眼,莫要讓她等急了。”
衛嬤嬤立馬領會了太后的意思,點頭退了出去。
馮知微怕顧明慧吃虧,便想着要走。
還沒提出來,便聽着太后說了句,“皇后,你與葉夫人興趣相投,想來彼此熟悉,可知道,葉夫人秉性如何?”
太後有話要問,馮知微自然不能離開,回話之前不由的瞪了一眼皇帝,皇帝無奈的嘆氣,到底讓自己的人去看一眼,若是衛嬤嬤說的太過,自己的人也可以敲打一下。
看着皇帝出手后,馮知微這才回答太后的話,“回母后,葉夫人自是,嫉惡如仇。”
尤其對於傷害自己的人,那是睚眥必報。
只是後頭這句,馮知微想了想,似乎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便也沒說。
太後點了點頭,接着又問道,“若是臨安想去葉府為平妻,你覺得她會答應嗎?”
雖說可以皇家賜婚,可是葉家特殊,顧父那護犢子的性子太后也有所聽聞,若是能讓顧夭夭能點頭,總是會省下不少的事來。
“絕不可能!”馮知微說的斬釘截鐵。
葉卓華都許諾不納妾了,顧夭夭再給自己招這麼個堵心的東西回府,那是吃飽了撐的?
聽了馮知微的話,太后倒也沒再多說,只是看着臨安公主,“孩子,你可聽你皇嫂說了?那顧氏是個剛強的,即便,你皇兄應允了,即便,你嫁給了葉大人,未來等待你的,也只能是不幸。”
縱然臨安貴為公主,可是內院裏的事,皇帝也不好事事過問。
當家主母不好相與,以後將面對的更是一大堆的糟心事。
無論遇見什麼事,好像在太后的跟前,都能平和的解決。
沒有盛怒,沒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靜的分析,這個肯定會出現的結果。
她的聲音溫和,彷彿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可卻就能讓你無力反駁,而後直擊你的內心。
臨安公主簌簌落淚,“母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女兒也沒有任何法子。”
只一眼,便認定了這個人,控制不住自己,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太后微微的搖頭,“孩子,你太年輕了,雖然母后從未說出口,可是這麼多年了,母后從未留戀過宮裏的生活,你們該知道,母后今生最後悔的,便是入得深宮來。”
太后的性子,當初入宮肯定不可能為了什麼,榮華富貴。
大概,也曾喜歡過吧。
可是,再喜歡也經不過經年累月的消磨。
年少的情誼,早就被風吹散了,不然,也不至於這麼些日子,再也,未去看過太上皇。
沒有什麼,會比現實更直戳內心。
臨安公主覺得,自己肯定會比太后深情嗎?恐怕也未必。
活生生的例子,讓臨安公主心裏發慌。
她不停的搖頭,不,她離不開葉卓華,說不上為什麼,在看見葉卓華畫像的第一眼,那彷彿就是來自於上輩子的執念,見了這個人,放不下,忘不掉。
“母后,女兒感謝您的養育之恩,今生無以為報,只願來世做牛做馬來還您的恩情。”說完,重重的將頭扣在塌上,而後看向了皇帝,“皇兄,皇帝該是一言九鼎,你已經許諾,萬望你,說到做到!”
葉卓華,她嫁定了。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甚至在臨安公主心裏,她嫁給葉卓華那都可以用,合情合理來解釋。
皇帝突然冷笑一聲,“臨安啊,皇帝是要一言九鼎,可是,那是對的事,有些話,朕既然明白是錯的,還要堅持,那便是昏君!”
什麼一言九鼎,為了一句被人算計的話,而讓君臣離心,皇帝自問做不到。
臨安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什麼叫做不到?他可是皇帝啊,怎能做言而無信的小人?
“趙臨安,朕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罰你一年俸祿,而後親自為你挑選一門合適的親事,未來駙馬不必長的貌似潘安,也不必,家財萬貫,朕只要他,待朕的皇妹好便是。”
皇帝說的明白,不過是尋一個,要長相沒長相,要能力沒能力的廢物罷了。
“若是你願意嫁,朕,許你餘生圓滿,若是你不願意嫁,那便降為郡主,褪去華服,青燈常伴,為民祈福,他日史書工筆,朕許你個深明大義!”皇帝說的冷漠。
只有這兩條路走,嫁了,便老老實實的過完一生。
不嫁,也休想再起事端。
如若臨安公主只是,小女兒家的吵吵鬧鬧,皇帝也許還不會太放在心上,如今不過短短數日,她便膽大妄為到,攪動兩個朝廷重臣心生不滿了。
都是二品尚書,在臨安公主跟前,竟能成了棋子?
她可知道,朝之尚書,乃是國之棟樑!
事實都已查清楚,若是裝聾作啞的不管,只會縱的臨安,無法無天。
今日,可以禍害尚書,明日就有可能染指朝堂。
這大佑江山,難不成還要毀在一個,庶出公主手中?
而且,皇帝自認也並沒有做的太絕,說是尋個普通男子,其實家室秉性皇帝都會仔細考量,自是會護着臨安公主的。
只要臨安公主不作,就不會逼入絕境。
臨安公主看着皇帝說的堅決,分明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再無轉圜的餘地,而旁邊的太后,此時也閉上了眼睛,明顯是不會再多言。
臨安公主哭的撕心裂肺,“趙庭初,我恨你,我恨你!”
什麼尊卑,她也管不了,若是不讓她嫁給葉卓華,還不若殺了她來的乾淨。
皇帝卻沒理會,只是吩咐下頭的人,將剛才自己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到外頭那倆,穿着盔甲的將軍身上。
讓他們相信,自己這個皇帝,不至於昏聵的是非不分!
交代完了之後,皇帝看了太后一眼,只說了句,“母後偏寵臨安,情有可原。”
不是縱容,而是偏寵。
也沒有指責,卻已經說出了失望。
太后笑了笑,依舊溫和,“人老了,總是沒那麼清明了,還要皇帝多擔待才是。”
而後,擺了擺手,“你倆都出去吧,哀家陪陪臨安。”
沒有憤怒,也沒有反駁,永遠都那般,雲淡風輕。
雲淡風輕到,馮知微都生起了一點後悔,會不會是自己小題大做,不過是一個老人,憐惜幼女罷了。
人走了后,太后只靜靜的看着臨安公主,默默的陪着她。
看着她落淚,便在一旁輕輕的為她擦拭眼淚,等着臨安公主哭累了,太后才將人攬在懷中,輕輕的拍着臨安公主的肩膀,“孩子,母後知道,放下愛人,如若剜心。”
比起指責來,這種感同身受,才能說到人的心中。
臨安公主又哭了起來,“母后,我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有什麼不對?”
她是公主,喜歡一個臣子,原是一件小事。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一件小事,為何就這般艱難?
再為何,突厥公主能成,怎麼她大佑的公主,便不能成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