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吃毒的交情
“虞姬斬狸貓。”顧夭夭沒好氣的來了句。
這事,倒是將夏柳給愁到了。
這是京城裏哪個戲班子,剛出的折子戲嗎?霸王別姬和狸貓換太子,倒是很熟悉的戲文,偏偏這虞姬斬狸貓,讓人想不明白。
不過主子吩咐了,她自然是要想法子辦的。
是以,葉卓華下朝後,便聽着院子裏頭吱吱呀呀的不知道鬧的什麼,一陣陣唱戲的聲音傳來。
再往裏走,便瞧見左邊的戲台上,唱着霸王別姬,右邊哼着狸貓換太子。
葉卓華微微的皺眉,恍然間,有種不敢進門的感覺。
只是,在看見葉卓華的時候,夏柳在旁邊,咳嗽了一聲。
葉卓華抬頭,瞪了夏柳一眼,便就知道夏柳這是在給顧夭夭送信,夏柳卻也不害怕,看葉卓華既然明白了,乾脆上前衝著葉卓華先見了禮,“見過大人。”
聲音,自是抬高了。
葉卓華冷笑了一聲,好的很,如今便是臉夏柳的膽子也這般的大了。
抬手,指了指夏柳,而後,一甩袖子,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廳里,顧夭夭讓人將椅子都搬到一邊,她穿的利索,眼睛直視前方,只盯着她要投的壺。
啪嗒一聲,投的正正准。
“夫人倒是投壺的好手。”葉卓華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顧夭夭身側,自是真心實意的誇讚。
顧夭夭用眼角撇了一眼葉卓華,沒有吱聲,依舊像是只專註的,投自己的壺。
啪嗒,一聲接着一聲。
次次都中。
等着將簍里的箭都投了進去,顧夭夭在旁邊凈了手,讓人將東西搬了出去,這才看向葉卓華,“沒什麼要同我說的?”
葉卓華思量片刻,他想了想,也就是自己同葛將軍動手的事瞞着顧夭夭了,看着顧夭夭難得今日清閑,莫不是聽下頭的人說了什麼。
葉卓華想來想去,自是決定不瞞着顧夭夭的,趕緊說了句,“倒是有一件事,答應你的,我沒做到。”
“咿呀。”
葉卓華想着醞釀了一下心情,努力的讓自己臉上端的深沉,只是剛開口,被外頭戲子的聲音給打斷了。
葉卓華微微擰眉,想着要不要先讓那些個戲子離開。
顧夭夭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說道,“娘的頭疾又犯了,雖說是老毛病了,但是咱們做子女的也不能不當回事,既然醫術上幫不了忙,可總得儘儘心意。”
顧夭夭越說,臉上的笑容越濃,葉卓華卻是將心不由的提了起來,“我聽聞,京城外有一京華寺,格外的靈驗,作為子女該親自為母親,求上一方平安符,求諸位神佛保佑母親,長命百歲。”
葉卓華這才聽明白,“夭夭,你這總不能一生氣,便往外跑吧?”
之前是回娘家了,現在改成外頭了。
神佛之下,自不能起旁的心思了。
顧夭夭微微挑眉,“誰人說我要去了,現在外頭那麼亂,我一弱女子去,出了岔子該當如何?所以你去吧,明日早朝的時候趕回來便可。”
而後,從裏屋取出來了包袱,“我給你準備了乾糧,早點動身。”
葉卓華不是不將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那就都不要當便是了。
交代完這些,顧夭夭抬手攏了攏頭髮,“知微約我出去吃酒,我便不送你了。”
轉身,便走。
看着顧夭夭離開,耳邊還是那吱吱呀呀的聲音,葉卓華低頭,打開包袱,忍不住笑了一聲,也難為顧夭夭了,不知道從哪裏尋了這麼多,乾的都咧開的白面窩窩。
而後將包袱收好,拎着出門。
“主子,咱們真的要去?”他們的屋門沒關,周生在外頭聽的清楚。
看着葉卓華拿着包袱出來,不由的問了句。
葉卓華哼了一聲,“去什麼去,後日太子便要動手了,這時候出京太顯眼了。”
“既然馮姑娘這麼喜歡同我夫人在一起,咱們,自要同恭王殿下,說道說道去。”而後,拎着包袱便大踏步的往外走。
另一邊,顧夭夭是真的同馮知微有越,她們約的外郊湖邊。
到了的時候,馮知微早就到了,看見顧夭夭趕緊揮手。
“你怎得才過來,我溫好的酒,都快涼了。”接到顧夭夭,馮知微忍不住抱怨了句。
顧夭夭笑着點了點頭,“好,是我不對,自罰三杯。”
說完,便隨馮知微入了船。
一進去,瞧着此刻穿着男人衣裳的如韻郡主已經在這等着了。
“郡主。”顧夭夭微微額首,便算是打了招呼。
如韻郡主嗯了一聲,有些不自然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坐吧。”
三個人坐定,顧夭夭很自然的拎起了旁邊放着的茶水,半路,卻被馮知微給劫走了。
素來,這坐在一處,端茶倒水的活,都該是一眾人裏頭,位分最低的那個人。
馮知微的家室在這放着,京城的人,誰人不給她算是頭一份。
不過,既然馮知微主動攬下這活,顧夭夭便就隨她去了。
茶水,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怡人。
可如韻郡主卻是雙手捧着茶杯,良久才說道,“我覺得,這種事,我們總該見個面合適。”
顧夭夭單手將茶杯端起,而後另一隻手輕輕一搭,端的是標準的姿勢,輕輕抿了一口,“郡主考量萬全。”
“他,會死嗎?”終是急切的問了出來。
顧夭夭輕輕搖頭,“這,說不準。”
如韻郡主瞭然的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這種事,又不是顧夭夭說了算的。
她只是說,“求夫人護我娘安,我,便順其自然。”
即便,知曉後日她要面對的是什麼,可還是想要感受。
恨一個人,多是因為愛的,若不然,也不會這般恨的入骨。
對於如韻郡主這樣的是選擇,顧夭夭也只能嘆一句,太傻。
如韻郡主說完,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就像是喝酒一般,只想着暢快便可。
入口的是,化不開的乾澀。
轉頭看向馮知微,原想着該說點什麼,可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似乎也沒有說什麼的必要了。
茶杯,被她重重的放下,猛然間站了起來,“那我便先離開了。”
就像是倉皇的逃離,原本,她是京城最尊貴的世家貴女,如今看看旁人,衣着鮮亮,只有她,黯淡無光。
彷彿,是她的人生,一眼便能看到頭的,灰暗。
看着如韻郡主的背影,馮知微心裏還有點不好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她挺可憐的。”
若非愛上的是太子,但凡是旁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顧夭夭低頭,並未接話。
並非愛錯了人,而是愛錯了身份。
愛,錯了世道。
稍有不慎,便就是,萬劫不復。
“罷了,不提她了,倒是我這兩日過的舒坦,那兩個女子倒是識趣的,再沒出現在我跟前過。”馮知微故作輕鬆的說道。
總是想,換個話題,讓現在的氣氛,輕鬆一些。
顧夭夭輕輕點頭,笑着說了聲好。
那日,倆人跪了一天一夜,不用旁人下手,便就暈了過去。
那腿自也得三五日才能好,而且顧明慧還特意讓人傳話,恭王殿下就在馮家,對她們的遭遇也都知道。
但,依舊不管不問。
她們也就懂了,恭王殿下沒那麼怕太子,或許大面上不能忤逆,可背地裏自是有自己的心思。
這尚在京城,便都能被這般蹉跎,若是真的跟了恭王去了封地,說的好聽側妃,說的難聽的,便就個奴才。
還不定被怎麼收拾,太子殿下話說的好聽,可這事辦的,卻讓人心寒,好些日子了也沒派個人過來問問,顯然是並不在乎她們的處境。
身後沒有後台,但凡長點腦子的人便就得明白了,此刻,識趣的好,莫要真惹的馮知微動了殺心。
聽她們沒再尋事,顧夭夭這才放心了,至少眼前舒坦了。
“我父親快回來了。”雖說她們是在船上,可馮知微還是左右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說了句。
那邊突厥王子已經平安離開,馮將軍便領了一隊輕騎,率先往回趕。
也不做旁的,悄悄的回來,悄悄的看一眼便走。
等着馮知微大婚的時候,他再去封地等着馮知微。
太子的事,已經傳到了馮將軍的耳朵里了,自己待嫁的女兒,未出生的孫子,皆在太子手中,太子現在的目的已經顯露,馮將軍得親自回來一趟,為馮家商量出退路來。
免得,到時候兵權被收,人也全都被害死了。
聽了這消息,顧夭夭的手指忍不住輕輕的敲打着桌面,“這般,甚好。”
風雨欲來,全都準備妥當。
她們原本正聊着,聽着岸上傳來了聲音,便趕緊讓人將船靠岸,瞧見顧夭夭后,夏柳趕緊低聲稟報。
聽了夏柳的話,顧夭夭的臉上露出幾分難色。
“可是出了什麼事了?”瞧着她的表情,馮知微有些緊張的問道。
顧夭夭有幾分猶豫,思量良久才說道,“像是,恭王殿下病了。”
馮知微狐疑的看着顧夭夭,恭王病了顧夭夭怎麼知道,而且臉色還這般難聽。
思量片刻,才問了句,“同葉大人有關?”
看見顧夭夭點頭,馮知微拍了拍顧夭夭的胳膊,“莫要着急,我過去瞧瞧,你在家裏等我信。”
來報消息的人也沒說清楚,只說葉卓華給恭王殿下藥,吐了好一陣了,這不知道具體的事情,光靠着她們猜測,才是最讓人緊張的。
兩個人這聊了還沒一會兒,便得匆匆離開。
這一路上,顧夭夭只覺得那馬車,走的太慢了。
下了馬車之後,顧夭夭領着夏柳,急匆匆的便往院子裏走。
到了屋門外,瞧見周生蹲在牆角,一臉的苦惱。
顧夭夭也沒直接進屋,招手讓周生過來回話,“到底,出了何事了?”
周生雙手一攤,一臉的煩悶,“回夫人的話,小的也不知道,今日夫人離家後主子便也準備出門,到了外頭正巧遇見了王爺,便在亭子裏聊了幾句,也不知道怎的,這王爺就解開了主子的包袱,只吃了幾口裏頭的乾糧便腹痛難忍。”
因着恭王殿下這幾日在養病,而且明面上他同葉卓華沒什麼關係,也不熟,出了這種事,葉卓華也不能跟着,倆人只能匆匆分開,現在,也是在等着信。
周生雙手插在袖裏,一臉的不解,“原本該去查查,那些乾糧的,可主子不願意,非要等着夫人回來再處置。”
顧夭夭聽的這話,心裏猛的一提。
莫不是被算計了,這乾糧被人下了葯了?
可是不能啊,原本這些乾糧都是主子剩下的,表面都已經風乾的了,人家就算是下藥,也不能挑這種沒人吃的東西下藥。
莫不是,因為乾糧的時間太長了,吃壞了肚子了?
顧夭夭下意識的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才朝屋子裏走去。
夏柳原在後頭跟着,卻被後頭的周生,一把拉住了。
夏柳不想驚動顧夭夭讓她擔心,等着出了院子,夏柳一把甩開了周生,“你要做什麼?”
出了這般大事了,周生怎麼還有閑情在這裏風花雪月?
雖說,王爺同他們是有交情,可是再有交情也不能是,可以吃毒的交情啊。
看夏柳一臉的着急,周生撲哧笑了出來,“看你跟着瞎着急的,要真有事,主子會鬧到的讓夫人知道?”
早就,想法子給壓下去了。
夏柳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你們也真是!”
用這種事騙人,等着顧夭夭反應過來,總得會有葉卓華受的。
周生笑的不以為意,“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
而後從懷裏,拿了一個包袱出來,“這是給你準備的。”
夏柳有些遲疑,“咱倆還沒成親,莫要往我身上花這麼多銀錢。”
人生在世,總會有許多個意料不到,誰人也不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事,若是,就說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周生這麼個花銀錢的法子,不得人才兩空了?
可這話,聽在周生的耳朵里,自成了旁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夏柳空空如也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眼神變的黯淡無光,可還是將包袱塞在了夏柳的身上,“這是金絲軟甲,等着進宮的那日,你穿上它。”
周生沒有葉卓華運籌帷幄的本事,他也不知道,那日的行動,會不會成功,只想用自己的僅有的能力,護得眼前人安康。
交給夏柳后,周生便利索的轉身,“那個,你去忙吧。”
乾巴巴的,丟下這句話。
夏柳看着周生落寞的表情,幾次張嘴想喚一句,可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也許,餘生還長,周生總會明白,自己嫁給他的誠心,天地可鑒。
另一邊,顧夭夭推門進去,看着葉卓華一臉獃滯失神的在椅子上坐着。
顧夭夭腳下的步子停了一下,而後再次慢慢的朝葉卓華走去。
沒有說話,只沉默的坐在了葉卓華的跟前。
一直等着,等着葉卓華回過神來看着自己。
顧夭夭清了清嗓子,這才問道,“戲台,怎麼拆了?”
卻是一個,無關於恭王的問題。
葉卓華不由的轉動手上的扳指,速度,自是越來越快,“嗯,太吵了,我便讓她們都回去了。”
顧夭夭長長的哦了一聲,鬢尾的流蘇輕輕的晃動,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停止擺動,顧夭夭才慢慢的站了起來,“可是,我喜歡聽怎麼辦?”
看顧夭夭微微挑眉,葉卓華突然笑了起來,手,猛地一抬,將顧夭夭拉在自己的跟前,“你若喜歡,我讓他們日日來也可。只是,你能否原諒我?”
看葉卓華不裝了,顧夭夭抬手,猛地去推葉卓華。
葉卓華卻將顧夭夭的手,別在身後,“你瞧瞧,我為你讓你寬心,便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若是你在發脾氣。”葉卓華嘖嘖了兩聲,湊到了顧夭夭的跟前,“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在威脅我?”顧夭夭不敢置信的看着葉卓華,這是,拿起了權臣的架子來了?
葉卓華笑着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讓你寬心,怕做錯事,又讓你生氣。”
顧夭夭冷哼了一聲,“你真的不知道?”
葉卓華沒有回答,而是猛地起身,將顧夭夭抱了起來,往裏屋走去。
“我同你說,你這般行徑絕不能讓我原諒你!”顧夭夭沒好氣的喊道。
不是說,兩人同塌而眠,便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顧夭夭正喊着,葉卓華便將人放在了塌上,可是卻不同於顧夭夭想到那般,他並沒有向前,而是背對着顧夭夭坐下,正好擋住了顧夭夭下榻的路。
低頭解開腰封,露出受傷的後背,“我也並非想要瞞着你,只是想着,待好一點了,你看了,便不會那般心疼。”
誠如葉卓華說的,他現在的傷口,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可看在顧夭夭的眼裏,依舊,驚心動魄。
聽着身後的顧夭夭不吱聲,葉卓華慢慢的回頭,定定的看着顧夭夭,眼裏是濃濃的柔情,“對不起。”
顧夭夭的手,想輕輕的碰觸葉卓華的後背,可,抖的始終不敢往前。
此刻,竟有些下意識躲避葉卓華的視線,“你哪裏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