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催生
這話,自然是越說越離譜。
顧夭夭緊緊皺着眉頭,“你夫君是?”
這婦人現在才反應過來,“回夫人的話,奴家夫君,賈叢海。”
聽了對方的話,顧夭夭想也沒想,便要轉身離開。
原本,她還覺得賈叢海是個人物,沒想到派個婦人出面,真真是掉了價。
“夫人,夫人。”看顧夭夭要走,婦人一下子着急了,扯着嗓子在那喊。
原本她就帶着哭腔,這麼扯着嗓子一喊,就跟哭喪的一般,大過年的,着實晦氣的恨。
顧夭夭忍着怒火,看着對方,“你有何話?”
語氣里,自是滿滿的不耐煩。
可這婦人卻沒有瞧出顧夭夭面上的不耐,話還是斷斷續續的往外冒,“回夫人的話,民婦的夫君,有做買賣的本事,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好,而且我夫君也是有大學問的,便是連教書的先生都稱讚說是奇才,能在夫人手底下辦事,自然是我夫君的幸事。”
“可是,偏偏有人看我夫君不順眼要將人攆走,夫人啊,有些話民婦就明着說了,有些人從生下來就是個賤貨毒蟲,自個什麼出生自己心裏就沒點數?像這般下賤的貨色,便該送到樓里讓漢子們好生戲耍。”
“剛才我來的時候,聽聞是陶大姑娘被人拽扯着往外走,便是陶大人也落了獄,那都是她的親人啊,自個吃香的喝辣的的時候,可有想過,親人正在受罪?用我們的話說,這挨千刀,便就是克六親的東西,打從出生就應該被人掐死,被狼狗等畜生吃了血肉!”
原本,這婦人想着同顧夭夭說說,莫要讓顧夭夭上了當,可是越說越氣憤,到後來便成了罵街一般了。
顧夭夭原本心裏氣的慌,你不懂旁人所受之苦,怎能輕易評判是非。
可看這架勢,卻突然被氣笑了,一個村婦罷了,你同她說什麼,她便也聽不懂。
只抬手,讓下頭的人過來,將這婦人給拽走便是了。
“夫人。”只是下頭的人還沒動手,賈叢海便尋來了。
趕緊將這婦人護在身後,衝著顧夭夭扣了一個響頭,“內子無狀,衝撞了東家,小人這就將人帶回去好生管教。”
顧夭夭嗯了一聲,“賈管事今日,着實的讓我,大開眼界。”
剛見賈叢海的時候,瞧着是個書生氣很重的人,再見,便是精明的商戶,總之,也算是個聰明人。
沒想到,迎娶了這麼個婦人,粗鄙不堪!
顧夭夭想過賈叢海的夫人不是什麼精明的,可卻沒想到,竟是現在這般模樣。
賈叢海被顧夭夭說的話,臊的臉都紅了。
聰明人之間,不一定非要打打殺殺的,有時候,一句話便能讓人無地自容。
“大過年的,回去吧。”顧夭夭懶得與他們計較,抬手便讓人離開。
賈叢海趕緊謝恩,起身便去拽自己的夫人。
可這賈夫人明顯還不知道現在的處境,猛地甩開了賈叢海,“你做什麼,我不走,這世上總是有天理的,你們東家糊塗,我們可以提醒她,讓她莫要被小人蒙蔽!”
“你給我閉嘴!”賈叢海氣的身子都抖了起來。
原本,他是想過了年再準備走的,可沒想到西山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來,這個案子自然不一般,若是葉卓華有意壓下去還好,若是不壓下去,肯定將陳年舊案也得翻出來。
他是私鹽商戶之子,萬一被查出來,能落的什麼好下場?
民素來鬥不過官,他覺得不對勁,便想着趕緊躲開。
一早便同客棧那邊交代了,以後便不是他們的管事的了,想着尋了馬車帶上乾糧,只他們夫妻兩個人,悄然離開。
這路途遙遠,尋常的馬匹自然是不成的。
只是,這臨近年關了,馬車不好尋,他便去之前認識的馬戶那去尋。
可就這麼點功夫,夫人還得出來尋點事。
偏偏,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婦,賈叢海從前還想着教她認幾個字,可發現她根本就不是那個料子,也沒那分心氣勁,成日裏只想的,吃香的喝辣的,跟着賈叢海過好日子。
說白了就是一個就混吃等死的人,如何能懂賈叢海的顧慮,萬一說了自個不懂也就罷了,再去外頭嚷嚷,本來沒事的也都得出事。
想來,她是誤會了,自己走這麼急是被人逼走的。
只是,賈夫人半點不懂賈叢海的深意,只不敢置信的看着賈叢海,“你竟然這麼同我說話,你是不是早就嫌我累贅了?是不是早就想弄死我了,我就知道,你打從見了那賤人開始,心便不在我這了!你現在是不是,滿心後悔遇見我爹?”
“我沒有,我從來沒起過這個心思,你放心,我對你永遠會是現在從前那般樣子。”賈叢海眉頭緊皺,語氣里滿滿的都是無奈。
可賈夫人卻是冷笑一聲,而後猛的轉頭,又朝顧夭夭跟前沖了過來,被下頭攔着近不了顧夭夭的身,便衝著顧夭夭喊去,“夫人,我說的是真的,您想想,若是您的父親入獄,您會安然的享受榮華富貴嗎?”
“放肆!”顧夭夭陡然抬高了聲音,這大過年的,有這般詛咒人的嗎?
一看顧夭夭動了怒,賈叢海打了個激靈,猛地上去便給了賈夫人一巴掌,“賤人,將嘴閉上!”
這一句話,真真是捅了馬蜂窩了,賈夫人坐在地上打滾,“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就知道,你想着那賤人!說什麼,她生母早早的去了,是個可憐人,我看着是個命硬的吧,旁人的母親怎麼就不早走!早死母親的,都是被她方的!”
賈夫人挨打挨的急紅了眼,不管不顧的罵了起來。
她甚至忘了,自己母親也去的早,只一門心思的,將世上最惡毒的話,安置在二姑娘的身上。
賈叢海此刻額頭上都是汗水,氣的眼睛都通紅,若是可能,他真的想掐死這個無知的婦人!
可想起恩公,慘死的樣子,賈叢海只能忍了。
只將人按在地上,扯了身上的衣服,將她的嘴狠狠的塞上!
只是在賈夫人說早死母親的都是被孩子給方的,顧父的臉色便變了。
原本,這婦人說什麼,他都不往心裏去,愚昧的人,與他計較,那是掉了自己的份。
可萬萬沒想到,這婦人什麼都敢說,顧母,原就是顧父心頭的傷,觸碰不得。
顧夭夭自是能察覺到父親不對勁,趕緊給身後人使眼色,讓人將顧父先帶回去,她來處置這婦人,這大過年的,莫要給顧父尋霉頭。
可顧父卻擺手,示意顧夭夭不必管他,抬腳,便走到了這鬧騰的兩口子跟前。
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
賈叢海看見顧父過來,心裏有些慌,手上的勁一松,被夫人給踹到了一邊。
賈夫人掙扎着便要起身,將他們家的事,重新的說道說道。
只是,人還沒起來,卻被顧父的人給按着跪在了地上。
顧父側頭看了一眼賈叢海,而後指了指那婦人,“她,識字嗎?”
賈叢海趕緊搖頭,“回大人的話,她不認字不認字的。”
聽了這個回答,顧父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而後,抬手示意下頭的人,“拔了吧。”
舌頭這東西,於這婦人而言,卻也無用的。
賈叢海一下子僵在了那裏,沒想到婦人顧父開口便這般很,此刻卻也不敢多言,只能一個勁的磕頭,“求大人高抬貴手,求大人高抬貴手!”
可顧父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的,只懶懶的說了句,“動手!”
下頭的人,利索的將堵在婦人口中的布給拔了出來,婦人得了自由便要大喊出來。
可下頭的人,緊接着便掐住了婦人的嘴,讓她動彈不得。
那血,很快流了出來。
而後,這婦人便就同一灘爛泥一般,軟軟的倒在地上。
顧父冷冷的掃了賈叢海一眼,“大過年的,我不想起殺心,不然,你今日也不必走了。”
賈叢海反應過來,連連道謝,趕緊扛着這婦人,往回走。
婦人耷拉着個頭,嘴裏的血都流在了賈叢海的身上。
賈叢海磕頭磕的實在,此刻額頭上也見了紅,這麼猛的看去,還以為是賈叢海頭上的血,流了一身。
“爹,大過年的不值當的。”顧夭夭站在旁邊,趕緊給顧父順氣。
“我竟不知道,如今便是一個村婦,都可以欺負我女兒?”顧父火氣還沒下去。
便是在京城,也無人敢上門來辱罵他們。
顧父不知道他們裏頭的各種緣由,只覺得,這婦人一口一個賤人難聽的很,且那話里又有話。
若非過年,今日顧父怎麼也得摘了他們的腦袋。
“爹說的是。”顧夭夭趕緊點頭笑着應承了句。
看顧夭夭笑的歡喜,顧父心頭上的火,這才緩去了些,抬手點了一下顧夭夭的額頭,“你呀。”
着實讓人沒辦法。
他們邊說邊走,顧夭夭眼角似乎撇見了一個人影,再看過去的時候,拱門那卻沒人。
只是,陽光照着對方,露出了一塊影子。
看這身形,該是個女子,顧夭夭瞬間便明白了,正好這會兒,夏柳從對面迎了過來,顧夭夭便交代她,明日清晨帶着二姑娘過來磕個頭吧。
想着,該是二姑娘得了賈叢海他們夫婦上門的消息,出來瞧了兩眼,卻也知道規矩的沒出頭。
原本,這事也算是因二姑娘起的,她該過來請個罪的,可瞧着人家父女在說笑,她再貿貿然的出去,這不是在給人家添堵?
二姑娘思來想去沒尋到好法子,看見顧夭夭走過來,只能先躲開了。
腦子裏的,不由的想起了賈叢海護着那婦人的那一幕,她,心裏酸酸的,可也僅僅的只有那麼一點點感覺。
等着回來小坐一會兒,天已然黑透。
外頭,已經開始放煙花了。
葉卓華早些便準備了,讓人拿了好些煙花,那放起來好似都沒個盡頭。
屋外煙花一聲接着一聲,這年夜飯便也端上來了。
這頭一個菜,是葉卓華親自端上來的,叫什麼富貴平安,是平城的菜,看着精緻的很,也不知曉是用什麼食材做的。
這大年三十晚上,自然是要一家人一起用膳的。
三個圍着桌子坐着,明明人不多,卻給人滿滿當當的感覺。
等菜上齊了,他們便讓下頭的人都下去用膳,跟前不必留伺候的人。
酒壺是放在葉卓華那邊溫着的,作為小輩,這倒酒遞茶的活,便落在葉卓華的身上。
“我今日,歡喜的很。”顧父坐在主位上,面上堆着滿滿的笑意。
葉卓華看杯里的酒下去了,趕緊在旁邊給添上。
“爹哪日不歡喜?”顧夭夭笑着打趣了句。
顧父仰頭哈哈大笑,“是呀,有閨女和女婿陪在跟前,哪日都歡喜!”
人這一高興,酒自然下的快。
“成了,莫要再倒了。”顧夭夭看顧父一杯杯的下肚,不由的瞪了葉卓華一眼。
夫人都下命令了,葉卓華自然是要聽着。
今日他在桌子上的話不多,主要心中有數,這打仗的事不定還沒過去,說多錯多,讓顧夭夭多陪陪顧父便是。
“你懂得什麼!”顧父瞪了顧夭夭一眼,而後轉頭看向葉卓華,“男人說話,一個婦人怎能管這般多,你說是不是?”
顧父許是真的喝的多了,舌頭都有些大了,衝著葉卓華說話,也沒了往日的威嚴。
葉卓華望着顧父,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說岳丈說的對,那豈不是要說婦人便就該退到一邊,這便得罪了顧夭夭。
可若是說夫人說的對,那便是同岳丈過不去。
夫人和岳丈之間,真是個兩難的選擇。
“絛之啊,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顧父抬手,搭在了葉卓華的肩膀上,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些。
葉卓華抬起眼皮看了顧夭夭一眼,而後衝著顧父抱拳,“爹,這酒後勁大,您現在自不覺得醉,怕就明日,再起了反應。”
對於顧父的話,不好回答,便不回答。
看着葉卓華小心翼翼的樣子,顧父忍不住笑了一聲。
葉卓華這剛鬆口氣的時候,啪的一聲,顧父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怒瞪着葉卓華,“你還記得你成親的時候同我保證過什麼,你說過,你日後絕不讓夭夭受委屈。”
葉卓華心裏咯噔一下,“這話,小婿一直銘記在心。”
“屁,你他娘的忘了!”顧父還從未在顧夭夭跟前說過這般話,人都說武將是粗人,可在顧夭夭的心中,自己的父親,雖說算不上溫文爾雅的公子哥,可也跟粗人沒關係。
此刻,顧夭夭只感嘆,也許父親是,真的醉了。
顧父還在拍着桌子,“今日,今日一個農婦都指着夭夭的鼻子罵,葉大人,葉尚書,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對於今日的事,葉卓華後頭也聽說了,直接交代下頭,好生的讓那賈叢海長長記性。
自己可不管,賈叢海報不報恩,他若立不下規矩,那便不必再立了,黃泉路上,在自己永遠見不到的地方,他們愛如何便如何。
只是,顧夭夭是同顧父出去的,葉卓華沒跟着,待得了消息,事情已然發生了。
且,這到底算不得什麼大事,教訓他們便如同捏死螞蟻那般簡單,自沒有必要,放在桌子上說。
可顧父既然提了,葉卓華便立馬站起來,彎腰做輯,“是小婿的錯!”
“錯,當然是你的錯,這世上男人靠不住,唯一能靠得住的,便是自己的骨血!”顧父話鋒,突然轉了一下。
而後,似是醉了趴在桌子上,“骨血,骨血。”
喃喃自語。
葉卓華抬頭,看了一眼顧夭夭。
顧夭夭無奈的搖頭,她算是看出來了,顧父這是想着法的,在同他們說要孩子的事。
“爹。”聽着顧父沒動靜了,顧夭夭在旁邊喚了一句。
回答她的,只是輕輕的鼾聲,顧父這邊,似是睡著了。
葉卓華只能將人扶着塌上。
顧夭夭扯了被子蓋在顧父的身上,不由的抱怨了句,“這大過年的,你準備那般烈的酒做什麼?”
葉卓華無奈的搖頭,“自家人吃酒,我哪會那般不知分寸?”
他說什麼後勁大,自是場面話。
今日溫的這酒,就跟果酒似的,便是婦人喝了都難醉,更何況是顧父這種,尋常時候都大口吃酒的人。
顧夭夭盯着顧父看了一陣,良久才說了句,“走吧。”
便領着葉卓華往外頭走去。
出了門,葉卓華將顧夭夭的袍子披了上去,順道問了句,“你說,岳父他老人家,到底醉了嗎?”
顧夭夭沒好氣的扯過袍子上的系帶,狠狠地瞪了葉卓華一眼,“醉沒醉的,你心中沒數?”
葉卓華隨即笑出了聲來,“也難為岳父了。”
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到現在卻也轉過彎來,他便說一個村婦何至於讓顧父發這般大的脾氣,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種催生的話,作為父親同自己的女兒肯定不好說的,雖說同為男子,可管到女婿屋裏也不像話,思來想去,只能裝着醉酒,不經意間說出自己的想法。
也讓年輕人自己上點心,能懷上便懷上,不能懷上便想法子調養調養,不至於一日日的,一點準備都不做。
看葉卓華笑容燦爛,顧夭夭猛地拍了葉卓華的胳膊一下,“你還幸災樂禍?我等瞧瞧,等過些日子你家着不着急?”
“那,不若咱們生一個?”葉卓華微微的挑眉,拉住了顧夭夭準備收回去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