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縣令公子

第一節 縣令公子

最近臨江城內百姓議論得沸沸揚揚的有兩件事,一是城外四十里的終雲山溫泉庄開業了,另一則是近半月來城內突現的怪盜。

做為臨江知縣的於恆是喜憂參辦。

臨江縣原本在整個滄州不論商業、農業都屬於末等,哪年田賦丁銀不是交得異常艱難?雖是去年才上任,但於恆這些年從主薄、縣丞再到如今正經的七品縣令,一直是輾轉在這滄州,自是清楚。

只是近些年來,卻是漸漸有所改觀。

現任滄州知府,也是自己的表舅兄方承七年前就曾是臨江縣令。

“唯今之計,只能是儘力興商!”

方承給了他這樣一句提點。並且指名讓他找一個叫左廷知的人:“定會是你一大助力!”

對這位表舅兄的話,他自是不疑有他。

因此一到任上,於恆首先做的就是將左廷知此人調查了一番!

結果讓他有些意外。

這左廷知並不是本地人,而是三十多年前才遷入臨江,祖籍不詳。他經營藥材起家,原本算是個地道的商人。

但其人還擅醫術,不但自己行了醫,又相繼在臨江、南源縣內開辦了四家醫館,其規模在整個滄州都是絕無僅有的!

所謂無商不奸,唯利是圖乃是商人的本性;醫者,卻是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典範。

同時擁有這兩種身份的左廷知,於恆只能理解為,這就是個怪人!他很好奇此人究竟能給自己怎樣的助力?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

微胖的身軀,烏髮半白,溫和可親的面龐,左廷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於恆暗道,果然是大夫當久了!

但其言談之間流露出的見聞膽識,獨特的見解、眼光,又讓於恆不得不感慨,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兩人相談甚歡,於恆自覺受益良多。

8月初正式開業的座落於城外終雲山上的“凌雲閣”和“盛雲軒”這兩座溫泉別莊,就是左廷知的手筆。不要說滄州,這整個省內又有幾處這樣絕妙的地方?!

這左廷知,的確是個經商好手!

只要接下來宣傳得當,相信過不了多久,臨江縣就會成為滄州炙手可熱的休閑聖地!屆時帶來的商機,自是不言而譽!

思及此,於恆心頭就是大喜!把這幾日苦抓不住那怪盜的鬱悶給暫時丟在了腦後。

師爺李全走進花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東家捧着茶盞,卻只顧“吃吃”的笑的傻樣。

“老爺?!”李全試探地叫了一聲。

還好東家立馬就有反應,瞪了他一眼。他放下心來,道:“少爺已是備好了馬車,準備就帶着鳴香和鳴幼去接人!”

於恆點點頭,聽他沒聲了,又瞪他一眼。

這師爺跟着自己這麼些年,要說能力還是不錯,就是有一點,說話總不給你一氣兒說完,說一半,留一半!他也不是要藏着,就是非得等着你問、等着你示個意,再肯往下說!你要是不理不睬,他就在一邊眼巴巴看着你……他至今還好端端坐在這,既沒給急死,也沒被氣死,也是一大奇迹了……

“太太剛剛差了人來,說,螃蟹都被終雲山的人定了,讓您給想想辦法!畢竟表少爺可不常來!”

“子昱又不是住一日兩日!婦道人家,儘是操心這些吃喝的瑣碎事!”

於恆一聽就吹鬍子瞪眼,沒好氣地吼道。

李全暗暗腹腓:您要能在太太面前照原話吼上一遍咱就才真佩服您咧!

東大街上,一輛黑漆馬車漉漉而行。

路過十字街口的時候,一側的帘子被人挑起,露出一張清秀稚嫩的少年面孔。少年十三、四歲的年紀,白凈的面龐上,一雙英氣的長眉斜飛入鬢,眼神中帶着隱隱的倨傲。他斜着眼掃掃正經過的那扇朱紅的大門,冷冷地“哼”了聲。小廝鳴幼跟着他家少爺身後朝外張望,聽到少爺的冷哼,趕緊的趴回去了。

臨江城並不大,他們只走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東門。

于靖本來想叫鳴香買了點心,自己好邊吃邊等。轉念一想,還是帶着二人到前面的茶樓去等着算了,誰知道表哥什麼時辰才到!

一行三人隨意進了間名“瀾倉軒”的茶樓。

小二迎上來:“公子!是要雅間還是就在外間?”臉上笑得很是殷勤。

于靖就瞟了瞟已經開始熱鬧的大堂,正中間的檯子上有女子正唱着曲,尖細的嗓音咿咿呀呀,纖細的膘肢隨着動作偶而的扭動,台下不時的有人叫好。

現在才巳正吧!卻是有這許多閑人!

“要間臨街的雅間吧。”于靖沉聲道。他最近開始變聲了,說話就像只鴨子叫喚似的,他自己聽着都鬱悶。便學着老爺他們沉着聲音說話,倒是好了一些。

他們正上樓,卻不想三個小小少年,方才于靖盯着那唱曲的女子打量的目光又顯得那般灼灼,已經引人側目。

有人低低道:“半大的小子!”聲音里儘是嘲諷。

于靖本來沒在意。

“倒是細皮嫩肉的!”先前那聲音又道,“嘖嘖……”

就有人起鬨:“你不就好這口?”幾個人毫不掩飾地嗤笑。隨後就是一陣喝彩聲響起,把那聲音完全蓋下去了。

是那姑娘正好唱完一曲。

鳴幼詫異地回頭朝那處瞥了眼,正迎上幾雙意味不明的目光。

正是台前正中央第二桌上的三人。一個十六歲上下的少年,眉目清秀,一雙細長的鳳目透出股沉靜;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目光中隱着銳利;最後一個,也就是那個出言不遜的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紀,眼角斜斜上翹,做着副弔兒郎當的姿態。

正在櫃枱后專心地算着賬的掌柜突然感到一絲詭異的氣氛,小心翼翼的抬起頭。

“少爺!”

忽然陷入沉寂的空間裏,傳來鳴香驚慌的喊叫。

這裏可是二樓!于靖就直接地翻下去了!鳴香在心裏尖叫,少爺你要耍帥也得選地方不是嗎?!

直到看于靖穩穩落到大堂中央的檯子上,他的心臟才恢復了跳動!

于靖冷冷地逼視台下眾人:“鳴幼!是哪個王八羔子!”

他現在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的聲音是啥性質,這一嗓子吼開,實在是,慘不忍聞……比剛才更安靜了。

于靖悲憤了!

他順着鳴幼的視線,鎖定了那三個人。

那三個年輕男子一陣驚異過後,迅速的交換了下眼神。只不過其中那十六歲少年和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丟出的是對那方才開口的二十四五歲男子的白眼……

這副安之若素的神情,讓于靖心裏涼到了底!他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年幼!

這三人,無論對上哪一個,他恐怕都沒有勝算!可是開弓哪有回頭劍!狠狠心,于靖利落地一躍上了近前的桌子!

寂靜的大堂里頓時響起陣抽氣聲。

原本圍桌而坐的客人反應過來趕緊四竄逃了。

有人心下暗嘆,這才多大的孩子,膽子夠大!

“夠辣!”

那二十四五的男子‘拍’的合上手裏的扇子,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那雙斜長的眼睛裏就透出股戾氣!十多歲的少年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靜,而那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的目光則帶上了一抹玩味!

是啊,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誰會放在眼裏!

于靖心下冷笑,順手抄起了手邊的空椅。

為著適才縣令大公子的吩咐,東門的守卒此刻都是打起了精神,每一輛馬車都得仔細注意!

“頭!這次是了!這次是了!”很快有人來報。

張隊長急忙上前親自探問了一番,然後打發一個守卒上茶樓去稟了公子。

那身穿墨綠綢衫的少年就微微一笑,坐回了車裏。

報信的守卒趕到“瀾倉軒”的時候,門口正圍着的一群人。他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正看到掌柜的在一邊哀嚎不止:“我的祖宗們哎!我給你們跪下!行不行……”

張守卒湊上去,就看見大堂里一片狼籍,有五六個人撕打在一起的身影,他心裏就‘撲通撲通’跳得歡!大白天的,這唱的是哪出!他正想要不要先躲着看上一陣,就驚恐地看清了那個空出手一抹嘴邊血跡的身影!

“大公子!”他失聲驚呼!

“瀾倉軒”的掌柜扭過那張哀痛的臉,想看看身後比自己叫得還悲摧的人,後面空無人影……他的心肝顫了顫,回過頭猛見一個茶蓋迎面飛來!

就聽一陣殺豬似的嚎叫響徹“瀾倉軒”……

眾人的動作不由得不頓一頓。

然後就聽有人在外高呼“官差來了!”

店小二在桌下瑟瑟發抖,聽到官差來了,偷偷往大堂上那六個人影看去!就看他們相互對了對眼神,然後前前後後的往後堂奔去!

然後他就看到一張銀票在自己的視線里輕悠悠地墜落。他趕緊爬出來接住,一看之下,不由驚呼:“掌、掌柜的!”

“瀾倉軒”掌柜還趴在大門邊,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他接過銀票的時候,內堂里‘忽拉’一下奔出四五個大汗,不可思議地看着滿地狼籍的大堂。

掌柜一下跳起來:“老子養你們有什麼用!”

門口看熱鬧的人群就一陣鬨笑。

這當口七八個城門守卒趕到,幾個人面面相覷,還好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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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翩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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