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卿卿,你好香
向來故作人情冷淡的她,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乾淨利落地做取捨,讓事情往更好的趨勢上發展,這是師父教給她的,也是戰火紛飛、人命如草芥的世道教會她的道理。
“所以……”她喃喃地下定決心,“還是離開吧……”她知道愛情,除了能滿足她的愛欲以外,再無其他用處,而她活着,光光靠一腔愛意是沒用的,她這樣的人,或許自生下來逃荒時,就已經被決定了此生無隨意愛人的資格。
與其苦苦掙扎,被懸殊的門第身份折磨,不如早早地做好正確的選擇,給彼此一個都不算痛苦的人生。
她退縮了,她沒有那麼勇敢去面對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
夜色已深,驛站的燭火滅了些許,只留了一樓的檔口還亮着,和姑輕手輕腳地下樓,不想發出任何聲響,她知道張士彥自幼習武,或許睡覺會比常人警覺很多。
檔口裏的小二正在打盹,她將寫好的字條放在檔口的桌上,便悄悄離開了。
出了驛站,四下寂靜,她環顧了周圍發現沒有人跟來,舒了一口氣,希望他能理解她的不告而別,也能釋懷她的提前退出。
和姑並沒有想好要去哪裏,師父將她逐出師門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驛站外是城郊,黑黢黢的,和姑身上僅剩些臨走時宋配給的銀兩,藥箱也在路上被她弄丟了,她摸索着打開宋配給她的荷包,希望能夠我再買一個藥箱,她想。
藉著不太陰朗的月光,她看不清荷包里的是金錠子還是銀錠子,荷包里還留了一張字條:荷包比錢財貴重,緊急時刻可救急用。
看到這行字,和姑笑了,宋配果然好心思,相比荷包應是江南刺繡,她左右細細翻看荷包,果不其然,在荷包的內里雙面錦繡紋樣里翻到了“宋”字樣,看來這是他獨家的信物。
“看來你好像很擅長不告而別?”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和姑不用想都知道,是他。
她有些心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不敢轉身,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身後的男人顯然是有些不悅,壓低了嗓音,忍者心中的不快,“這麼晚了,你就不怕路上遇到壞人?”他見她不願轉身,以為她像從前那樣倔,倔得不講情理,只認自己的死理。
他便上前,繞到她的面前,看見她手裏攥着宋配青色的荷包,原本只是有些惱她夜裏貿然獨自外出,又見她黑夜裏手裏緊緊攥着宋配贈予她的荷包,心中自然更是惱火,這女人,前腳跟自己談情說愛,後腳就出逃,手裏握着別的男人的貼身之物,看來是想去找那個男人了吧……
這前後不到幾個時辰的時間裏,你的心怎麼如此飄忽不定?
剛剛還跟我調情許諾,如今想反悔就反悔了?這便換人相愛了?
張士彥越想越惱火,他跟着她跑了這麼千里萬里,唯恐她路上遭遇不測,雖然流影暗衛的保護已經足以讓她周全,但是他還是怕有個萬一,但是,這一切的付出,此刻看來,尤為可笑。
我遠赴千山萬水,不過是想守護在你左右,而你卻只是在需要我的時候,片刻依賴於我,轉頭就將我拋之腦後,再尋他人來愛。
深夜寂靜,和姑察覺到此時最危險的,不是看不清楚的夜色,而是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誰能允許被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自己的真心當作玩耍的把戲,隨意的丟棄在地下?好像從未在意過似的?
眼前的這個男人有着她未曾見過的肅殺之氣,她以為是她的退縮讓他難過受傷了,並沒有在意到手裏還拿着宋配的荷包,在和姑看來,宋配送給她的荷包,就是她的了,不再是宋配的了,可這個物件,在張士彥的眼裏,就像是雄性動物標記領地的記號,彷彿時時刻刻刺眼地提醒他,這個女人,有可能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而是心有他許,在他面前的歡愉不過是一時的逢場作戲罷了。
當真心被當作笑話戲耍,什麼樣的人會不憤怒?更何況,張士彥還是一個極其要強的人。
他無法接受她兩面三刀,愛着他,心裏還有着別人,可是他又能拿她怎麼辦?如果還需要祈求,毫無底線的放下自尊去求她來愛他,他做不到了。
“你這麼晚了,着急着去見誰?”他質問道,和姑其實沒有答案,因為她只是不想連累他,不想拖累他,才離開他,心裏根本沒有想要見面的人。
可是此時和姑不適宜的沉默,讓張士彥更加篤定了是她被猜中了心思,才沉默不言,不然她為什麼不回答?
這就讓他更生氣,她居然連辯解都不屑於給他,甚至連解釋都不解釋,他委屈她理直氣壯地踩在他的心上卻偏偏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儘力平復內心的委屈酸澀,安慰自己不要難過,不要在意……
可是,他還是做不到平靜。
憑什麼,憑什麼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只有,而且是唯有,唯有他總是難過受傷的一方?
不是剛剛才說過有一點點喜歡我么?怎麼轉身就可以拿着別的男人的信物,連夜出逃?
“怎麼?”張士彥還是難掩他的難過,心中酸澀不已,很是委屈,“我就這麼比不上他嗎?”“跟我在一起,就懊悔得能讓你連夜逃走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還有他難掩的苦澀和失落,驀然地,讓和姑心裏一揪,她未曾見過他這樣受傷的神色,平日裏他總是表現得像個什麼都不在乎紈絝子弟。
“你在說什麼啊?”她見不得他眼角泛淚光,抬手要將他眼角的淚光抹去,卻被張士彥迅速躲開,她這時,再怎麼辯解,在張士彥眼裏看來,不過是故技重施,籠絡人心罷了,他不想再相信了。
和姑看他別彆扭扭的樣子,不陰所以,便上前,偏偏要擦掉他的眼淚,“我現在都碰不得你了嗎?”和姑反問。
張士彥沒想到,儘管他內心怎樣的掙扎奉勸自己早收心,不要再被她的花言巧語蠱惑,可是,她的一句話,就像是施了符咒般的,把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任由她的手指尖細細地抹去他眼角不爭氣的淚水。
和姑剛剛還堅定離開的念想,在他極力想忍住還是沒忍住,掉落下來的眼淚里化為烏有。
他的身上有一種莫名的香氣,不是胭脂味,也不是香薰味,很難說的清,一種微妙的香味,像是他皮膚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氣味,讓和姑片刻心神蕩漾了。
“卿卿,你好香……”她忍不住地說了出來。。
這讓人曖昧的話語,像是一記耳光,打在了張士彥的腦門上,他怔住了,他真的是為她着迷得要死,僅是這一句話,一句“卿卿”,他就立馬不生氣了,反而有些害羞,這荒郊野嶺的,孤男寡女,林前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