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病人
“師姐，你起來了！”夏嬋忙打招呼，又對小琴媽說：“嬸嬸，這就是我的同學徐靈犀。”小琴媽睜大眼睛打量着徐靈犀，不住點頭道：“哦，這個女娃好像貌，倒和我們夏嬋是一條道來的，大學生，不一樣，不一樣啊。”徐靈犀並不十分懂夏嬋她們的方言，只微微一笑，也隨着夏嬋稱呼道：“嬸嬸好。”又對夏嬋說：”我要不要進去看看老人家？“小琴媽卻趕上來說：“現在別看了，上我屋裏吃過早飯，這會子恐怕她爹要排上桌了。一會吃完了再給老婆子端點來，那時你再看她吧。”
早間空氣特別的好，鳥聲啾啁，一行四人，從後院出來，小琴媽路過菜園隨手摘了幾個辣椒說中午炒雞蛋吃，左轉不到一百米就來到了小琴家，小琴家便是和夏嬋后屋一樣的三間瓦房，也未砌院子，只接了幾間矮一點的小屋，有廚房，儲物間。小琴爸早就拿出四方桌子擺出早餐，小米粥和玉米面饅頭，卻見小琴媽帶着三個姑娘來了，驚得張大嘴巴，再一看，原來是夏嬋，便笑道：“小嬋子回來了啊!”。夏嬋忙稱呼“四叔”，又介紹了徐靈犀，小琴爸看着徐靈犀也不住點頭，“好好好，歡迎來這裏玩。”徐靈犀便也稱呼“四叔”。小琴媽旋即到了廚房，不一會兒又煎了幾個雞蛋端來：“快快快，咱們這沒什麼好東西，雞蛋倒是管夠。”簡單的早餐，濃濃的鄉味，徐靈犀看旁邊夏嬋香甜地吃着，覺得這幅畫面特別美好。
吃完早餐，小琴媽早把保溫盒子打好粥，又用碗盛了兩個饅頭，喚小琴帶着，要給王婆子送去。
夏嬋卻搶先接了過來：“嬸嬸，這段時間忙壞小琴了，自今兒起，我來照顧王奶奶，小琴，你先在家歇一下，也該給你放個假了。”
小琴媽便道：“也是，夏嬋回來了，琴子你就歇陣子吧。”
小琴卻猶豫道：“夏嬋，我今天上午還是跟你去吧，有好多東西，我得交待你一下。否則你一時半會准抓瞎。”
四叔也接了一句：“那琴子去個上午吧，下午就回來，省得…”
小琴媽卻打斷他道：“行了，你還不趕緊去洗碗。”
夏嬋看小琴一家人彷彿話裏有話，也不好多問，便道謝作別，與其小琴靈犀一起提着籃子回家了。
徐靈犀來到病人的房間，心裏極大震動，這個不算小的房間，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床上躺着的人瘦得簡直就是一幅皮包骨了，頭上白髮零亂，想是挺久不曾洗，擰成了團，眼窩深陷，若不是昏黃的眸子裏有一絲微光，徐靈犀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活人，上身穿着一件藍色的的確涼短袖，下身赤裸着只搭着一個薄薄的被單。
“奶奶，吃早餐吧。”夏嬋挨到床邊，輕輕把她抱起，小琴則拿來枕頭，和一床疊起的被子支在她身下，那王婆婆立即齜牙咧嘴道：“喲喲，哎。”
小琴忙道：“婆婆你忍一下，吃完了我們就躺下。”又對夏嬋說：“她長期不肯動，腰臀接觸的地方已長出來褥瘡，這也是我這幾天晚上守在這的原因，前些天時福叔請來了醫生來，開了葯，這幾天上藥擦拭又堅持隔二小時翻下身，已經沒有再擴大，漸漸好了些。一會吃完了，我倆給她換下藥。”夏嬋點頭。
小琴便掰開饅頭，夏嬋剛用勺子舀起粥，兩人合作着喂她。徐靈犀坐在旁邊陪同。夏嬋餵了一會，擔心師姐無聊，便對徐靈犀說：‘師姐，你要不出去前門轉一下，回頭我去找你。“徐靈犀搖頭，依然在旁邊陪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徐靈犀總覺得這個王婆婆看夏嬋的眼神很不一般，原本眼中只有一點微光了，看着夏嬋卻似乎亮起來，直勾勾地。吃完后，夏嬋和小琴又服侍她躺下。
小琴掀了下被單查看，一股濃烈地酸臭盪開來，引得徐靈犀一陣嘔心。
小琴道：“她最近肚子有點稀，又拉了，要換床單了。”
夏嬋點點頭，轉過身對徐靈犀近似命令道：“師姐，你去前門轉轉，現在就去。”
徐靈犀看她堅決的樣子，便依言走了出去。
夏嬋和小琴一陣忙亂，擦洗身子，換藥，換床墊，被單，小嬋實在沒有想到照顧一個病人如此艱辛，看着像枯葉一般的人，卻似千斤，根本抬不動。
“小琴，你一個人，到底怎麼照顧下來的！”夏嬋問。
“我媽會來幫忙，還有，有時，有時小川哥也來幫下忙。”小琴說著臉一紅，“只是這婆婆有時很不配合，想給她剪個頭髮，就死活不同意，還有啊，左手還能動彈，換好葯叫她不要抓，她是忍不住非要抓，所以好得慢些。”
夏嬋向病床上的王婆婆看去，剛好接上王婆婆的目光，她揮着左手，嘴唇動起來：“祭祭大，，魁”。小琴驚訝萬分：“婆婆，你終於又可以講出句頭來了。”夏嬋卻呆在那裏，不出一言。
夏嬋和小琴將洗好的被子拿到前門曬，徐靈犀正拿着書坐在前院的葡萄架下看着。看到她倆忙起身過來幫忙，前院是一大片水泥地，只東南角種着一架葡萄，西南角原有一叢美人蕉，這時節會開着紅的黃的花，如今也不見了，倒是院外的梧桐彷彿更高了，有一些早枯的葉子落在院子裏。晾曬好被子，太陽漸漸高了，蟬聲起，天熱起來。
三人回屋裏，夏嬋待要再去看下王奶奶，小琴攔住道：“她昨晚折騰了一晚上了，今早看她吃得還可以，這會子給她換乾淨了，剛好讓她休息一會。別去打擾，一會午飯再去吧，對了，你倆上我家吃午飯啊。”說完，也連打了兩個呵欠。
“不用了，小琴，你現在趕緊回家補覺。我中午和我師姐隨便吃點就行了。對了，回頭把你家絲網給我拿來，我晚上下個網。”夏嬋道。
“那我上我家先拿點雞蛋過來吧。不然光只是些蔬菜怎麼好啊。”小琴道。
“放心吧，我師姐又不是外人。”夏嬋笑看徐靈犀。
小琴自己支撐不住，道了別就走了。不一會兒小琴媽還是送了十個雞蛋和一小袋子新米，道：“你家米缸里都是些陳米了，給你點新的先嘗着，吃完了就去拿。”說完一陣風似的又走了。
“夏嬋，我之前出去轉悠了一圈，這裏真好，感覺不出是在江心裏，還有，你家在這算是豪門大院了啊。”徐靈犀道。
“也不是，前排村有樓的人家多着呢，我家呢，原先也是和小琴家一樣的三間屋，說是我爸媽結婚那年外公特意蓋的這小白樓，和這院子。”夏嬋悠悠答道。
“夏嬋，早上那個嬸嬸，好像是說我倆是一條路的，還是一條道的？”徐靈犀恐她傷感，岔開了話題。
夏嬋一笑：“現在輪到我把你賣了，你替我數錢了？”
徐靈犀瞬間想到她第一次帶夏嬋回家的往事，笑了。
“嬸嬸的意思呢，就是，我和你很配，像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嬸嬸誇你好相貌，我是沾了你光了。”夏嬋笑着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