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西疆暗電
只見遠方一批黑影漸漸地靠近磻溪他們的所在,磻溪認得走在前方的冥漠,後面還跟着四個少年,這原本也沒什麼好驚奇,但是磻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冥漠他們那群人沉重的哀傷。
連向來玩鬧的孤矢也被這沉重的氣氛所影響,變得安靜。而十一他們這些少年更是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這樣的冥漠師父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待對上冥漠的眼睛時,磻溪的神色也不由地變了變,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再見過這樣的冥漠,暗電閣里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冥漠的過往,可是她確是在加入暗電閣之前就已經見過冥漠了的,而且兩人相處的時間還不算短,那時的冥漠是個什麼事情都擺在臉上的,可是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他就變得十分的內斂,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給別人的感覺都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
可是現在磻溪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冥漠的哀傷,雖然冥漠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可他那雙眼睛已經泄漏了他太多的情緒。磻溪沒有像先前看到施羅和孤矢一樣對着冥漠說些玩笑話,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冥漠肯定幹了他最不想乾的事情。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都是自身不願去做的,但是命運的齒輪由不得你放肆妄為,所以更多的時候人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然後漸漸麻木,再然後就成為一種自然的習慣,比如殺人,沒有人一生下來就喜歡奪去別人的生命,但是被逼到那種份上的時候也就不得不出手了,倘若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那個漩渦,就只能暗示自己喜歡殺人,漸漸地或許真的習慣上了甚至是喜歡上了也說不定。
隨着冥漠的靠近,她更加證實了自己的推測,這樣的冥漠像極了他第一次把劍插進另一個人的身體裏模樣——悲涼酸楚更多的是無法接受已經既定的結局。
磻溪的眼轉望向跟在冥漠後面的少年,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絕望與圍繞在他們周身的寒意,如果說她所看到的其他組少年還是一個少年罷了,那麼冥漠後面的那四個孩子已經是能夠明白的認知到世間最悲涼的事件的大人了。只消認真地看上冥漠他們這群人一眼,磻溪已經對這一組少年所經歷的事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冥漠他們已經抵達了匯合地,冥漠沒有直接和磻溪等人打招呼,而是環視了一圈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前面的少年們。
十四個,僅剩下十四個孩子了啊。十二年的朝夕相處,最終還是沒辦法完全保全他們,雖然從接手訓練的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也知道他們出師之後,極有可能全部喪命。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今日在這裏,他親手了結了一個沒有犯下任何過錯的徒弟,沒錯,他現在才真正意識到這些孩子是他的“徒弟”,是他一手訓練養大的徒弟!
現在他的腦子裏還浮現着那個平時乖靈的阿七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當阿七閉上雙眼的一刻,冥漠還能清楚地看到阿七眼裏的酸楚與悲慟,他可以明白的知曉倒下去的阿七喉結處蠕動所想要表達的意思——那個還沒來得及發出音節的字——師父。
師父。冥漠自嘲地在心底苦笑,連死都不知道怨恨的少年啊,終究還是孩子。
冥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站在他後面的其他弟子在看到他親手殺死阿七的那一幕時,其內心所散發出來的絕望與悲鳴,就像一隻被母鷹所背棄的流浪雛鷹,亦像是被放風箏的人拋棄了的無線風箏,搖晃着,無家可歸。
他知道他們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可是他還是要轉過身去要他們學會出師后的第一課:“能不能活着走得更遠,就要靠你們自己的能力以及運氣。好好保重你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否則不論你們之前有多麼優秀,也不論任務完成的有多麼好,一旦你們受到無法補救的損傷,只有阿七這樣的結局。”說罷,他就帶着這群少年前往匯合地。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其他四人不可能對阿七毫無感情,對於死亡他們可以很快的接受,但是卻實在很難接受師父親自向他們下手,尤其難以接受是平時對他們最為關心的冥漠師父親自下的手。他們也知道雙腿被壓裂、五臟六腑乃至丹田都受到重傷的阿七已經成了廢人,可是如果加以救治的話,當一個普通人還是沒有問題的。也是如今即使是他們想要當個普通人也是一種奢望了,只因他們是一個不可告知的存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成為阿七這個樣子,可能很快,可能就是當下,這些都不是他們所能控制得了的了。也因為如此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阿七孤零零地躺在荒野之中,成為其他生物的食物,
清點了人數之後,冥漠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毫無感情地說了兩個字:“走吧。”便率先往前面走去,磻溪等三人似乎都想招惹現在的冥漠,也就不再言語,示意讓弟子跟上。
阿二的沙鷹朋友在接收到磻溪那雙邪魅的眼睛發出來的訊息時,也不敢大意,迫於磻溪的威懾,它們也只好在低空配合著他們的步伐緩慢地飛行着。
沿途他們沒有遇到什麼突發的事件,因為師父領着他們所走的路都是一些極為隱秘的道,並且彎彎曲曲煞是讓人頭暈。
好不容易從小徑之中繞出身來,卻又得往一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枯井中鑽去,那些沙鷹由於體型過於龐大,根本無法通過,磻溪無奈,值得先放了他們,不過臨行前還惡狠狠地向沙鷹警告了一番:“你們務必要隨叫隨到,否則……”嬌柔的雙眸立刻變得殘忍起來,那些沙鷹無奈,強龍頭下不得不低頭啊,無辜的眼神看得阿二一臉愧疚。
原以為這枯井之中必定又是密道之類的行動通道,卻不知跳入枯井之後就看見兩整排無聲無息地佇立在一條碩大的通道中護衛之類的人物,而且從他們隱藏氣息的能力來看,必定也是高手級別的人物,這些人看到磻溪他們之後,便立刻向其施禮,可見磻溪等四人身份之高。雖然對於今天將要見到的一切隱隱約約有些知曉,但是真見到眼前這種大陣勢心裏也難免會有些緊張。
隨着磻溪他們一路往前走,枯井下的地道越來越寬闊,並且整個地道都沿途點着火把,光亮無比,可能是施加了結界之類的緣故,在枯井上方倒是無法看得見井內的天地的。
突然,外界自然的太陽光線從前方灑了進來,使得前方更為亮堂。待走出那密道,看到前方的景象時,十一他們這些終日與黃沙黃土為伍的孩子不由地驚呆了:
平直高陡的山崖懸壁圍繞四周,中央留出一塊與月圓之夜的一般圓潤空潔的空曠地面,中央佇立着一座用暗黑玄石打造而成的大型府邸,府邸前面的台階則是由西疆特產的墨綠黑玉砌成,四面都有整齊儼然的護衛守衛着,一色黑衣,讓人凌然。由於玄關處的牆門非常高,十一他們所在的角度無法窺見這座府邸到底有深幾許,但從其磅礴肅穆的氣勢來看,門後面定當又是一幅讓人敬贊的景象。隨着磻溪等人拾級而上之後,十一看清了大門處的情況,朱紅的大鐵門上懸挂着一幅厚重的牌匾,上面用硃筆寫着霸氣凌人的狂草字跡“暗電閣”三字。
磻溪似乎極為熟門熟路一馬當先,也不顧及周邊人的施禮,只是偶爾隨意的擺擺手,施羅和冥漠都十分的沉默都沒有什麼表情,倒是孤矢像遠歸大的遊子一般,不時和身旁的護衛大聲的打招呼,那些護衛似乎十分習慣這四大護衛的舉動,依然神情不變地佇立在原地,只是在他們四人走過自己的旁邊時,抱拳施以一禮,像極了機械。
一想到待會就要見到許久不曾見過的暗電閣主,十一的心裏就會升起一股很難平靜的驚恐感,因此在進了暗電閣的府門之後,他也沒有細看裏面的景緻,只感覺這座府邸雖簡單典雅,但無處不含蘊着這府邸主人的強大意識,透着一股陰濕的霸氣。自從剛開始訓練的那一年匆匆見過兩次電閣主之外,十二年來他們便不曾再見過暗電一面,但是暗電留給他的印象已經深深地刻在他的腦里和心裏。但畢竟現在的十一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無所知的小毛孩了,也懂得如何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故而此時他心裏雖然緊張,但是整個神情態度都顯得很平靜平常。
當從大廳直接穿過正堂步入內庭時,寬大的庭院正東方向的厚重檀木門自動打開了,磻溪等四人正正神色,疾步走到大門跟前,率眾弟子跪伏在地,朗聲道:“屬下帶弟子見過閣主!恭喜閣主修為更進一步!”先前他們四人接到暗電閣的通令,得知閣主已經出關,讓他們結束黃沙處的訓練,帶這一批孩子前來見他。磻溪等人自然是不敢耽擱,好在暗電向來不在意閉關出關那一些繁雜的禮節,沒有迎到出關的暗電倒也無所謂,但是現在這一批弟子中已經損失了四分之一多了,難免有訓練不力之責,因此負責此事的施羅等三人此時最為緊張。
“起來吧。”屋內傳來了一個乾澀沙啞,隨即一道清瘦的黑影從屋內瞬移至門口處。他環望了一下那些十多年未見的孩子,冷峻的面龐沒有什麼表情,又看了一眼施羅等人,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淡淡地開口道:“不要讓我失望就好。”
聞言,連平時最為淡定的施羅也不由地在心底輕舒了一口氣,聽閣主的意思,只要留下的這批孩子能力十分優秀即可,倘若這樣,他倒也沒必要十分擔心,就這些少年現階段的能力已經比得上和他們同等資質的二十多年的修為了。
“你們下去準備吧,後日就開始進行能力比試,以儘早進入分組訓練。”暗電的聲音依然沒有起伏,閉關了許久,出關后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不過他現在倒是還有幾分興趣想看看這批孩子到底已經成長到了什麼樣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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