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不去了
“阿姐……”
容金昔痴痴的望着那抹越來越遠的紅色,聲音微弱的在空中就被風給吹散聽不到了。
在她身邊的容錦行目睹着這一切,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北定王府書房。
老管家把人帶進來后,就告辭退下了,還帶上了門。
容瑾瑜看着坐在案桌后的那個男人,剛毅深邃的五官,眼角有了些皺紋,卻一點也不影響他周身那股肅殺之氣。
最為顯眼的應當屬男人半邊臉上那道從左眼角蔓延到唇角的劍痕,看着十分駭人,如果沒有這道疤痕,應是一位英俊威武的男子。
這個人便是容瑾瑜的父親容雲,字修遠,大夏王朝的驃騎大將軍。
“爹。”
容修遠聽到容瑾瑜喚他,抬起頭來,左半邊臉上的疤痕正好背着光看不甚清楚,使得他臉上剛硬的線條多了幾分柔和。
“瑾瑜,過來。”
容修遠招着手,把書案上的一個個捲軸平鋪了開來,嘴角微微上揚,似是有什麼好事宣佈一樣。
容瑾瑜神情漠然的走了過去,眼帘低垂着看了一下那些捲軸,柳眉微蹙,朱唇緊抿,是副不悅的模樣。
因為那些捲軸上並沒什麼文字,反而上面畫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俊美男子,各式各樣都有,極其容易看花了眼。
“瑾瑜你看看哪個合眼緣,爹便向皇上請御旨賜婚。”
容修遠樂呵呵的說著,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容瑾瑜沉了臉,轉了身背對着他道:“若是爹爹只因此事喚女兒,那女兒就先行退下了。”
見容瑾瑜只瞧了一眼便再也沒有把目光落在這上面后,容修遠面帶憂愁道:“瑾瑜啊,你今年已二十又五了……”
容瑾瑜默然,眼帘微垂。
大夏女子十五及笄,二八年華便開始挑選夫郎,最晚的在桃李年華時也訂下了親,而容瑾瑜已過了花信年華,再蹉跎幾年,便是沒什麼人要的半老徐娘了。
“五年前讓你上戰場的決定,爹已經悔了。”
“現如今你是闖出了一般男兒郎都闖不出的功與名,滅了可以和大夏分庭抗禮的北狄,又被皇上破格親封為北定王,爹也為你驕傲,更為你自豪。”
“可瑾瑜……”
“你終究是女嬌兒,遲早要嫁作他人婦的。現在能供你選擇的這些人里,比起幾年前不知道少了多少青年才俊,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容修遠搖着頭,眼裏已沒了一絲笑意。
聽着他說完,容瑾瑜無喜無怒的眼裏沒有任何變化,朱唇輕啟:“國不平,家何安?”
“北狄已滅,大夏有了和另外三國分庭抗禮之力,外患已失大半,你不該再拿此做文章。”
說來說去這北狄還是容瑾瑜自己親自征戰沙場才滅了的,容修遠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這可是他平日裏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容瑾瑜柳眉微挑,正想和容修遠再講些什麼,卻被他抬手打斷了。
容修遠把書案上的捲軸一一收起,邊收邊道:“爹知道,十年前的那事你還是沒釋懷,可也已經十年了,北狄也被你滅了,該放下了。”
容瑾瑜眼帘低垂着,腦海里又想起來了那些破碎的畫面。
十年前……
……
“容將軍的女兒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小小年紀就使得一手好劍法,長得也越發傾國傾城了,正好聽說今日也是令愛及笄之日,朕便賜字‘瑾瑜’如何?”
“萬萬不可,大夏從未有過女子取字之習,請陛下三思!臣惶恐。”
那日月光似水,府內張燈結綵,擺滿了美酒佳肴,以及那些眾多仰望的目光……
……
“這就是名滿天下的容瑾瑜?原來也不過如此,現在的你跟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有什麼區別?來啊!跪着再磕幾個頭,說不準本宮就放人了。”
“爬啊!怎麼?身為狗連爬都不會了?”
嘈雜刺耳聲,饑寒交迫的冷,還有黑,無邊無際的黑……
……
不,不……
為什麼我還活着?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啊!!!
……
……
……
“瑾瑜……”
容修遠手搭上容瑾瑜微微顫抖的肩,說出來的話似是在嘆息。
從思緒里回過神來,容瑾瑜閉目道:“女兒……早不記得了,都是陳年往事罷了。”
“唉,你若是心裏仍過不去那道坎,爹也不逼你,不過你這次班師回朝沒幾天就去廢了上官家的那樁婚事過於莽撞了,實在不願嫁,辦法多的是……”
容瑾瑜睜了眼,淡淡道:“這事是女兒魯莽了。”
容修遠已收好了捲軸,起身走到依然背對着自己的容瑾瑜面前道:“今晚皇上在宮裏為你設接風宴,意為指婚,到時候各官員權貴子女皆會到場,上官璋那老傢伙到時也會來,你記得小心應對。”
“嗯,女兒知道。”
上官璋,字百川,現任兵部尚書一職,也是上官皓之父。
容修遠其實也不是很擔心自己女兒吃虧,畢竟現在他都不一定說得過她,只是自己身為父親的身份讓她甚少忤逆自己而已。
“今晚爹約了人喝酒就不去了,屆時你把錦行和金昔也帶上吧,你們都不小了。”
講到這,容修遠感覺自己頭髮都白了許些,自己膝下總共也就這三個子女,結果一個個的都過二十了還沒成個家的。
容瑾瑜瞭然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並不打算成婚,但是容金昔和容錦行的確該成婚了。
她自小便是容家眾星捧月的嫡長女,容錦行比她小几個月,然而是側室所出。
容金昔和容錦行一母所出,比容瑾瑜小了三歲,今年也二十又二了,亦過了最好的適婚年齡。
在大夏,一般女子十八左右當出閣,男子二十左右該娶親。
“爹,還有什麼事嗎?”容瑾瑜詢問道。
容修遠雙手置於腰后,搖了搖頭道:“也沒什麼了,就是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良人。”
容瑾瑜默然片刻,而後行禮告退了,走時腰間的銀鈴發出了些清脆響聲。
”回不去了啊。”
望着已經被關上的房門,容修遠喃喃自語。
恍惚間,那裏好像站了一個才長到他腰間的女娃娃,長得猶如精緻的瓷娃娃惹人疼愛,正穿着雪白襦裙沖他甜甜一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