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合作
那倉庫里存着的貨物都是我存進去的，方管事答應的，不過是暫時的存放。這事兒一了，方管事便去了異地，也沒來得及上報，卻不想竟然參合到幾位的紛爭里來，如今還要請梁先生高抬貴手，那幾位與您有宿怨，可我張絡從來做事本本分分，不敢有半點逾越，梁先生，我瞧着，此事是不是就此罷了？”
張大鬍子一開口，梁悠便愣住了，下一刻不由得怒意湧上來道，“張爺，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心裏明白的很，用不着你替人頂缸！”說罷便拂袖而去。
張大鬍子卻是站起身來，在梁悠身後朗聲道，“不是死仇，也沒什麼了不得的結果，楊家小姐一走，梁先生與眾位管事都要落個清閑，如今不尋思新路，難不成還要為了鬥氣而憋死自己不成？即便不能攜手，該退一步的時候也要退一步，何況梁先生如今家中老父的病急需用錢？更何況，此次的事情沒有梁先生在下也未必辦不成，我張絡只不過想着先生平日為人，所以才來勸上一勸。”
張大鬍子說的句句切中梁悠心中的思慮，梁悠猛然停了下來，扭過頭道，“張爺，我是缺錢，卻更不能在這事兒上跌了跟頭，你一力將此事承擔下來，讓我不由得不想，你與他們幾人到底有什麼瓜葛！”
梁悠說的急，張大鬍子答的更快，“有瓜葛也是不樂意瞧見你害的人家破人亡罷了，那是他們幾個人所有的家當，梁先生，你雖無意，卻是把事情做決絕了！須知道，狗急了也會跳牆，兔子急了也能咬人！”
張大鬍子說的句句在理，梁悠雖是心中憤憤，卻是不得不考慮，若真害的人家破人亡，不管起因是不是為了她，人總是要怨在她身上的，人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一時間有些遲疑。
張大鬍子見梁悠臉色稍緩，降低了聲音勸道，“梁先生，此事也無需你低頭，只是在方管事回來提及的時候你莫要伸手即可，即便他們心中惱你，見你如此行事，卻也會承了你這份情。”
梁悠聞言靜靜的想了片刻功夫，抬起頭來一雙黝黑的眼眸望着張大鬍子問道，“我為人如何？”
張大鬍子不討厭梁悠，反而，他挺喜歡這個小姑娘，年輕人么，沒經歷多少磨難，所以性子有些剛直的過火，還好倒不是完全的不會做人，該給的提點會給，只不過她不伸手罷了。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其實不難，號准了脈，只要辦好自己份內的事兒她絕不會找他的麻煩。
梁悠的性子在這會兒容不得人說打折扣的話，張絡心中清楚的很，毫不在意的便將這番話說了出來。
聽的梁悠啼笑皆非，卻也是信了張絡大半，臉上的怒意也消退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剛直的過火？”
聽見這話，不由得一幕幕的往事浮上來。
大半年前，她還有種恍若在夢中的感覺，偶爾她也像那夢蝶的周公一般，不知自己到底是蝴蝶還是周公。
即便在夢中也會有苦惱，她無以回報的父母恩，因此不敢泄露了半分，慢慢的熟悉着周圍的一切，那一世她頻繁的忙碌，直到一次車禍讓她高度癱瘓。
突然能行動的四肢，有些虛弱卻是只要休息幾天就能活蹦亂跳的身體，那時候她只感謝蒼天還給她健全了一切，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跟平凡人一樣的生活，依照着記憶中那個人的行事來做一切，漸漸的倒是成了一種慣性，行事之前總是要想想若是‘她’會怎麼做？
如今瞧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說她剛直的過火，卻是恭維她了，她心中會的那些算盤全被苦苦的壓抑在心底，在這個女人同樣容易出頭的時代，她只想平靜的過日子，不再想去為了一堆金錢埋葬自己的青春——只是，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這時代畢竟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地方，她如今很缺錢。
一輛馬車在日正當中的時候急的行進了蒙鎮，帶來楊家小院的一片喧囂，經歷了一個多月的奔波，方管事總算是從京城回來了，楊嬌聞訊親自到門口去迎，兩人在客廳一番密談才放了方管事一臉疲憊的方管事出來，隨即便被王沖幾個給拉到了一邊，未幾，那方管事便又去求見了楊嬌，庫房裏的東西也被領了出來。
這事兒是小武特地跑過來與她說的，小武來的時候梁悠正在整理這幾天的賬目，聞言卻只是笑着擺擺手道，“楊小姐心中有數呢，東家決定了的事，我們也不好質疑，此事就罷了吧。我托你幫我去尋的那些樂意去魏國的人尋的如何了？”
小武聞言急的跳腳，“你倒是不緊不慢的，若只是此事，我會拋下手中的事來尋你？方管事隨行還帶來了位女先生，怕就是要來接替你手中的活的！楊小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明明就是他們使了計來害你，她心中知道，偏生護着他們，你就不去尋她評評理？”
梁悠一愣，手中握着的筆啪的一聲掉到地上，張大鬍子那邊的事兒還沒定下來，這會兒又起了這變故，不由得心中一緊，臉色變得有些慘白，小武在一邊忙不迭的問道，“你……你沒事吧？只要你說一聲，我便與你一同去尋她評理去！”
梁悠被小武一陣詢問弄的有些心慌意亂，勉強鎮定下心神道，“不忙，這事兒還沒定，那位先生如今在何處？楊小姐還沒尋我過去，即便尋我過去了也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交接完畢，讓我先想想，讓我先想想！”
梁悠又在桌子前坐了下來，瞧見桌上擺着一隻青花瓷的茶杯，伸手取了過來，也不管裏面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輕輕的喝了一口，安定的日子過的久了，她又自恃着吃過的鹽比別人吃過的飯還多，倒是沒想到在這陰溝里會翻了船。
梁悠倒是不怕丟了這份工，之前的事兒已經澄清的乾乾淨淨，她再尋活倒不是難事，唯一的擔憂便是張大鬍子突然變卦，她如今還算卡着張大鬍子的脖子，一旦沒了這份工，張大鬍子翻臉不認賬的話她便無計可施，好在時間上不算緊，事情未成定局總還有翻盤的機會，她也不求在這份工上呆多久，只要辦成那一樁事便可松上一口大氣。
先前吃了一次虧，梁悠這會兒謹慎起來，細細的推敲着事情的可行性，小武在一邊瞧着她靜靜思考的樣子不由得露出擔心的神色來，眼神中還夾雜着一些其他不為外人所道的情緒。
“喲~武管事也在這兒呢？”欣兒站在門口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瞧着門內的兩人，“小姐吩咐你過去一趟。”
梁悠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瞧了欣兒一眼，淡淡的道，“知道了。”
欣兒卻是一臉的意猶未盡，似笑非笑的道，“知道什麼？對啊，武管事必是告訴你了，新來的先生已經在隔壁院子住下了，小姐這會兒叫你過去怕就是要讓你交接手上的事兒。”
梁悠挑眉道，“小姐是這麼跟你說的？那好，我過去會告訴小姐你已經替她傳達了意思了。呵呵，不知道小姐若是知道一個三等丫頭都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此的貼心，會不會提拔你當大丫頭呢？”
楊嬌最恨下人在院子裏傳閑話，但凡聽說，必要趕人出去，欣兒聞言語滯，狠狠的瞪了梁悠一眼，呸了一聲道，“你就囂張吧，不就多認識幾個字么？看你還能囂張多久，哼！”
瞧見欣兒離去，小武摸摸鼻子一臉的無奈道，“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她其實人還不錯，你人也不錯，怎麼就相處不來？”
梁悠似笑非笑的瞧了小武一眼，那欣兒怕是對小武有些意思，這是梁悠這兩天才得出來的結論，卻是不願點破，淡淡笑道，“你沒聽說過三個女人一台戲么？平日裏閑的無聊了鬥鬥嘴也是不錯的。”
說罷，卻是心事又上心頭，苦笑着搖頭，楊嬌竟然一刻也等不及了么？看來往日裏為防他人懷疑的行事風格還真不怎麼討東家喜歡，梁悠不由得揣摩着，大半年了，這會兒稍稍做些改變該不會有什麼人覺得詫異了吧？
不論如何，即便楊嬌片刻也等不得，那也少不得要等她把大事辦成才會退位讓賢。
堅定了心中所想，梁悠倒是不怕面對楊嬌，將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一番，讓小武將工人的事兒處理妥當，這才往前院正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