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岩邪症
易師真去找張越要血桂果，張越倒是很豪爽，不過他想了下，還是要請教王卓仁，但是王卓仁對易師真一頓亂誇，馬上點頭應允了。
在他們緊張的注視下，易師真終於用鐵靈芝的尖錐劃開血桂果，割下一小塊果肉下來。
幸運的是，血桂果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那樣，一旦切開，裏面的汁水就會流出來，然後血桂果就會幹癟，失去了作用。
在他割下來一小塊之後，血桂果依然晶瑩飽滿，在月光的照射下，依然能夠從中間的黃金瞳中流出月華涎。
易師真如獲至寶地拿回去，又是埋頭重新理順思路，配比藥材類型和劑量，搗鼓了一個通宵，終於熬出來一小碗湯藥。
他還沒等雞叫，就像瘋子一樣闖進了蘇合香的房間，嚇得她連聲尖叫，還把熊蹯他們吸引過來了。
他們看到蘇合香在蓬頭垢面的易師真的威逼利誘之下，按着她腦袋拚命喝下了那碗湯藥。
易師真雖然看起來很疲憊，但狀態卻十分興奮。
蘇合香皺着眉頭，委屈巴巴地說道：“秀才哥，我都喝了幾十碗這種葯了，早知道你這麼發瘋，我就不主動跟你說給你試藥了。”
易師真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臉壞笑道：“嘿嘿，小妹子，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
楊玉嬋跟蘇合香睡在一起的，也被他嚇了一跳，自己穿好衣服后，一邊幫蘇合香披上衣裳，一邊嗔怪道：“官人，你有點正行好嘛，可別學那高先生······”
高人等被熊蹯拉過來，本來就困得發牢騷，聽到她的話，吹鬍子瞪眼睛道：“老夫怎麼啦？老夫人品極好，從來都不欠人家銀子，不像某些人······哼！”
一句話提醒了蘇合香，她立即在床上亂翻亂找，楊玉嬋奇怪問道：“你找什麼呢？”
蘇合香邊找邊說道：“小本子，記賬用的！”
翻了一陣，終於在枕頭邊上找到了，然後抬起頭盯着易師真道：“秀才哥，你欠我二百兩銀子，加上這次的三百三十三兩三錢銀子，一共是······”
易師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熊胖不是給了你幾千兩銀票嗎？”
蘇合香搖搖頭道：“那是咱們大家的，你欠我的是你欠的，你賴不掉！”
易師真笑罵道：“這妮子，跟熊胖一樣，一股倔牛脾氣，不過合香，我這異方還沒賣出去呢，鬼知道能賣多少銀子，你記賬也太早了。”
蘇合香輕哼了一聲，道：“我不管，賣少了你給補上。”
易師真笑道：“賣少了？就怕你到時候血虧哦！”
蘇合香得意地晃着腦袋，道：“哼，我才不信你能賣出一千兩，有人花十兩銀子買我都覺得他是傻子。”
易師真搬條凳子坐到她邊上，讓她露出手腕，然後將鐵靈芝墊在手腕下，邊說道：“隨便你咯，到時候多出來的可別找我要就行。”
搭上她的脈搏之後，易師真收斂了神情，專註地盯着蘇合香身上，他眼中精光一閃，看到一股紅色的熱氣順着她的脈絡在全身遊盪。
按照他之前給她試藥的經驗，這股紅色的熱氣主要來源於月華涎的藥性，其他藥材都只是為提取和引導這股熱氣而搭配的。
但是此前這股熱氣要麼是在進入蘇合香的身體后，幾息之後就變成了墨黑之色，並且發出濃郁的黑光，他猜測是毒性未退，並且變得更加劇烈了。
要麼就是這股熱氣變得狂熱無比，飛速地在她的經脈中竄來竄去，最後嘭地一下炸裂開來，化為紅色的光點消失在她體內。
總之就是這股熱氣會根據不同的異方變成不同的狀態，他在仔細觀察和考慮后，推測出，如果這股熱氣，能在喝下之後，與蘇合香體內的七彩氣血融合了，那就說明成功了。
之後蘇合香表現出來的異狀，就是這個異方發揮的獨特作用，這種特效也就是能夠交給天命坊出售的重要賣點！
但很可惜，他一直沒有等到這股熱氣與蘇合香體內的氣血相融。
就算相融了，如果蘇合香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那最多說明這異方平平無奇，對他來說，也是失敗的。
易師真深吸了一口氣，緊張地盯着蘇合香，終於，她體內的這股血紅熱氣似乎有緩緩融入到她紅色氣血中的跡象！
易師真把着她的脈，心情也開始激動起來！
高人等他們也被易師真的表情吸引，同樣凝聲屏氣地等待着結果。
半晌，易師真閉上眼睛，幽幽嘆了口氣，然後縮回了手。
蘇合香小心翼翼輕聲問道：“秀才哥，又失敗了？”
易師真睜開眼睛，點了點頭，疲憊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高人等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氣，慢慢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
熊蹯嘀咕道：“神神叨叨放什麼屁呢！”
蓬頭垢面的易師真泄了氣，癱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嘆息道：“這是我最不想走的一步，可是現在看來，除了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了。”
熊蹯皺眉道：“你們兩個怕不是都瘋了！”
蘇合香忽然眼睛一轉，開口道：“秀才哥，你是說，加入狼衛兵的鮮血？”
熊蹯和楊玉嬋恍然大悟。
易師真點點頭，道：“我原本想，這月華涎可以算是極其特殊的珍奇異葯，用各種不同藥材調和之後，肯定會有出其不意的驚喜，這樣我們就能在天命坊出售，然後充實咱們的家底，以後做什麼事都方便了。”
楊玉嬋蹙眉道：“可是你原來的目的是······”
“沒錯。”
易師真摩挲着手裏的鐵靈芝，“我原來的目的是通過月華涎，研製出可以治癒狼衛兵暴斃病症的異方，可是現在連異方的一點進展都沒有，更別提救治他們了。”
易師真一臉為難地說道：“也許，正如高先生說的那樣，要想這異方有進展，還是需要從最初的目的出發，加入狼衛兵的鮮血作為藥引子，這樣異方才能真正發揮出最大的藥效。”
“可是，我就怕一旦真的成功了，以後其他拿到這張異方的人，都會去抓捕狼衛兵來熬藥，那我豈不是坑害了他們？”
熊蹯嘀咕道：“這不是你一開始糾結的問題嗎，你不是說已經想清楚了嗎？怎麼又犯毛病了？”
易師真嘆道：“想起來容易，坐起來難。王先生說的知行合一，聽起來很簡單，去做才知道難於登天。難怪他的心學力量這麼大，因為堅定地踐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蘇合香眨了眨眼，道：“秀才哥，你好像有點鑽牛角尖了呢！”
易師真奇怪地看着她道：“什麼意思？”
蘇合香輕笑一聲，道：“你想想，如果你這張異方，能夠治癒狼衛兵，同時也具備異方的特殊神效，那你先把他們的病治好，他們不就是普通人了？就算你這張異方賣出去，他們找不到狼衛兵，那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易師真眼前一亮，激動地一揮拳，道：“沒錯，狼衛兵是現在有的異族稱呼，可我這張異方治好他們之後，他們就不再是異族，而是普通人！”
高人等也點點頭道：“也就是說，這樣異方交給天命坊，售賣出去，雖然異方上面的奇效的確存在，可是已經成為了歷史，因為狼衛兵已經絕跡了！”
蘇合香眼裏撲閃着精光，說道：“太好啦！這樣一來，既能夠救狼衛兵，還能賺大錢！”
熊蹯撓撓頭，問道：“天下這麼大，如果其他地方也存在狼衛兵這種異族呢？他們可沒被治好病，還不是有被獵殺的可能？”
高人等冷笑道：“你們還真以為自己是救苦救難的大英雄？你們有多大能耐，把整個天下都包圓了？天下是你家開的飯館啊，雞毛蒜皮都要你來處理？別太抬舉自個了！”
易師真站起來，咬了咬牙，道：“高先生說的沒錯，這種事就是斬不斷理還亂，考慮越多就越亂，只能快刀斬亂麻，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先救眼前人，其他的事管不了那麼多了！”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高人等瞅了他一眼，然後伸着懶腰轉身，打完哈氣，說道：“有事高先生，沒事高老頭！哼，懶得理你們了，老夫去睡個回籠覺！”
易師真對他們說道：“你們去休息吧，我去找黎劍。”
說著還沒等他們說話，就徑直離開了。
蘇合香看着他的背影嘆道：“沒想到研製異方這麼辛苦，我看秀才哥都瘦了一圈了。”
熊蹯點點頭道：“萬事開頭難，他這是第一次真正研製異方，肯定會比較累，你們倆有空給他做點好吃的吧。”
蘇合香撇撇嘴道：“我看是胖二哥你自己嘴饞了！”
熊蹯被拆穿，一臉尷尬地哼道：“我，我哪有！秀才吃再多我也讓着他，他能吃多少，剩下的肯定不能浪費吧？哼，懶得理你們，老子也去睡回籠覺去！”
蘇合香和楊玉嬋躲在他背後偷笑。
易師真來到黎劍的房內，跟他說了這件事，但他根本沒有易師真想得那麼多，那麼複雜，拿起匕首就往手掌割一刀，嚇得易師真連忙到處找碗來接。
端着一小碗熱乎乎的鮮血，易師真心裏壓力很大，萬一要是不成功，恐怕會更加內疚。
他出了門，看到張越已經派人四處通知，準備開拔班師回京城了，他突然感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他連忙跑回去，把這小碗鮮血收好，蓋嚴實了，然後又跑了出去，直接朝王卓仁的房子而去。
意外的，他在王卓仁的房裏看到了高人等。
他不是去睡回籠覺了嗎？
易師真心裏有些疑惑。
王卓仁對他笑道：“易小兄弟也來了，快請坐。”
易師真拱手坐下，然後開門見山說道：“王大人，這幾天我忙昏了頭，竟然沒想到之前斷藤峽的山民們被斷了鹽巴，他們的身體恐怕都出現了不少問題吧？”
“我之前看騰象縣也沒一家像樣的醫館，想必又被誰給侵佔了。我是想，請王大人上報朝廷，在田州各處的鎮上重新設立新的良醫所和惠民局，替這些山民治病。”
“除了鹽巴斷供之外，這裏濕氣重、毒蟲蛇蟻多，毒瘴也多，他們肯定有許多難言之隱，給他們治病，也算朝廷的德治，是不是？還請王大人細察！”
王卓仁笑道：“不怪你，你現在做的事也很有意義。這件事啊，高先生早已在半月之前就向老夫稟告過了，老夫已經上報了朝廷，問題不大。倒是高先生這段時間，他一直四處替人看病，開方抓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啊！”
易師真心中震動，詫異地看着高人等。
高人等冷哼一聲，道：“看什麼？老夫說人品極好，你以為是假的啊？不過，王大人答應給老夫的那些銀子，嘿嘿······”
易師真撇了撇嘴，這老頭還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三句話不離本行，賺錢的本行。
王卓仁點頭笑道：“這點銀子不算什麼，隨便拉一個京官一天收的賄賂就能請十幾個高先生了。”
易師真頓時有些無語。
王卓仁站起來，看着門外忙碌的士兵和開始恢復生活的山民們，緩緩說道：“古人云，薄其禮而致其情，不責其去而厚其來，是待夷狄之仁也······可是皇上和朝廷，想這些越來越少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