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印章
看着黎劍臉上的喜色,易師真正色道:“不過,我實話告訴你,現在還沒有頭緒,但我保證,有朝一日一定會研製出一張異方,把你們的病都治好。”
黎劍哼了一聲,道:“誰知道這是不是又騙我們?”
易師真淡淡一笑,指了指後方,道:“你也看見了,我跟你們這裏的菟族人一點關係也沒有,不同樣捨生忘死地闖進來救他們?難道我是吃飽了撐的?”
黎劍臉色變換,過了一會,道:“就算你真心想救治我們,可你最後也想不出辦法呢?”
易師真慢慢站起來,踢了踢蹲麻了的腿,緩緩道:
“人活着,可不就活個希望么!”
黎劍一怔,看着他手裏捏着的血桂果發獃。
易師真轉身,背對着他道:“黎里死了,我想讓王大人主持大局,推選你為族長,為了族裏有狼衛兵血脈的孩子,不至於有一天淪落成菟族今天這樣,為了更多的山民能夠照常趕集過安生日子,不至於這樣慘死戰場,你好好想想吧!”
說著就往遠處走。
“等一下!”
黎劍站了起來,對他說道:“好,我答應你!”
易師真沒有轉身,得意地朝張越笑了笑,張越偷偷伸出大拇指,對他比劃了一下。
這時,易師真看到遠處的一個房子裏,有一個士兵拖出來一個人,那個人還拿着個包袱。
“喂!等等!”
易師真心中一動,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往那邊跑去。
張越和熊蹯都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他跑遠了。
熊蹯連忙拉着高人等追過去,張越則開始對黎劍交代一些需要準備的事情。
易師真拉住那個士兵,氣喘吁吁地問道:“他,他是哪裏抓來的?不是本地山民吧?”
那士兵也認識這兩天大出風頭的易師真,點點頭道:“沒錯,這是從剛才那個屋子裏搜查時,發現他暈倒了,把他弄醒之後,他就拽着這個包袱不放,我就把他拉出來了。”
那人見了易師真,連忙跪下道:“大人明鑒,小人只是莫應發手底下的一個隨從,都是聽命行事,不關我的事啊!”
“果然如此。”
易師真暗自點頭,看了一眼他,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莫應發人呢,郭索去哪了?”
那人磕頭道:“小人叫周栓,原本是京城內運貨的夥計,有一次幫莫應發送點東西,他見我腿腳麻利,就收作隨從。”
“昨晚莫應發回來了,好像發瘋了,嚷着要喝水,然後就瘋瘋癲癲地跑出去了,那個郭大人看了我一眼,我還沒說話,就被打暈了,醒來就是現在這樣了。”
易師真見他緊緊地攥着包袱,喝道:“包袱里什麼東西?”
周栓急忙道:“是一點······一點隨身的東西。”
熊蹯忍不住,一腳踹在他肩膀上,周栓頓時就摔倒在地上,然後忍着痛翻身起來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這是莫應發隨身的東西,其他人聽見外面打仗,覺得不對勁早就跑了,我還沒來得及跑,就碰到他們回來了。”
張越這時走了過來,對易師真道:“怎麼了,易兄弟?”
易師真忙笑道:“沒事,就是這個人,能不能交給我來處理?”
張越將那個找到的玉匣子打開,笑道:“易兄弟,先放下這個東西吧,拿着怪累的。”
易師真一愣,他這才發現手裏還拿着血桂果,心道,這張越果然心思敏捷。
然後他笑了笑,一邊伸手把血桂果丟進去,一邊道:“好,這東西張總兵要好好保管啊,別讓它曬月亮,否則月華涎一多,反而不好處理。不知道以後兄弟需要時,能不能借來一用?”
張越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兄弟說的哪裏話,這場仗是你的功勞,以後需要這東西,來軍中找我就行,你還信不過我么?”
說罷哈哈大笑,易師真也跟着笑。
頓了頓,易師真指着跪在地上的周栓:“張總兵,這個······”
張越一拍他的肩膀:“給你了,隨你怎麼處理!”
易師真連忙點頭:“謝張總兵。”
張越一揮手,讓那士兵離開,然後道:“王大人正在路上,待會過來了,咱們把事情經過跟他說說,那個軍功的事,王大人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易師真一拱手:“全憑張總兵指示。”
張越笑了笑,正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易兄弟,這次你幫了我這麼大忙,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軍中找我打招呼,我雖然只是個三品武將,但幫點小忙還是力所能及的。”
易師真喜出望外,忙道:“好啊!如此就先謝過張總兵了!”
他的確很高興,這一場仗雖然驚險,但好在有驚無險,張越雖然自謙是三品武將,可是對他來說,可以說是攀上了軍中高層的關係!
更何況他戍守過邊防,認識的將領肯定很多,人脈很廣,以後如果有關於軍隊的事情,完全可以去找他幫忙!
這關係,的確很值錢!
他現在一定要珍惜每次得到的收穫,吸取在蘄州的教訓,要多和有勢力的人打交道,混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
張越點點頭,笑着離開了。
這邊,熊蹯蹲下去,捧了一把土,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道:“來,洗洗手!”
易師真瞪了他一眼,伸出剛才拿着血桂果的手作勢往他臉上一抹,嚇得熊蹯連連後退幾步,罵道:“秀才,你有病啊?”
易師真回敬道:“你有葯嗎?”
熊蹯也不甘示弱,罵道:“老子沒藥,你就不能病了啊?憑什麼非得有葯才能病啊?”
一句話把易師真逗笑了,將手挨過去,熊蹯歪着身子,將塵土灑在他的手上。
熊蹯邊撒塵土,邊滿嘴胡咧咧道:“老子還不是怕等會傻姑來了,不知好歹地往你跟前湊,老子怕什麼死,就怕傻姑遭罪了,人都沒弄明白,咯嘣一下,就死了。”
高人等疑惑道:“這玩意真有這麼恐怖嗎?”
易師真笑道:“下回讓你試試,保證你恨不得一口氣把梧江都喝下肚子裏去!”
熊蹯低頭看了一眼,問道:“說真的,秀才,你把他要過來幹嘛?”
易師真縮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蹲下去,將周栓抱在懷裏的包袱拿過來。
周栓就算捨不得,但哪裏敢拒絕。
熊蹯和高人等看着他將包袱解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易師真定睛一看,只見包袱裏面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一沓永安票號的銀票,票面上寫着一百兩一張,看起來有四五十張,然後還有一個小巧的金算盤,幾本普通的醫書,還有幾封書信。
熊蹯激動地晃着高人等道:“真有好東西!”
易師真想都沒想,把那一沓銀票和金算盤,全都丟給熊蹯,熊蹯樂得嘎嘎直笑,躲在一旁數着銀票,笑得嘴都歪了。
但是包袱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包袱里的一個葯囊,拳頭大小,黑色的織錦,上面綉着三片金色的葉子。
是天命坊的葯囊!
易師真將葯囊拿在手裏,仔細摩挲着觀賞,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種葯囊,第一次就是高人等手中的葯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地相信高人等的確是天命坊的九品藥師,這老傢伙既不靠譜又老奸巨猾,十句話里不知道有幾句是真的,幾句是假的。
要想一一驗證他說的話,非得費一番功夫不可。
忽然,他摸到葯囊里還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急忙拉開藥囊一看,卻是一枚大拇指粗的印章,兩寸長短,上面刻着莫應發的姓名。
可奇怪的是,印章表面雕刻着罕見的紋理,既不是平常的瑞獸,也不是花鳥山水,紋理交織纏繞,有一種古拙的氣息。
高人等也湊過來,拿眼溜了溜,開口道:“這是符文,是一種難得一見的印記符文。”
易師真疑惑道:“用來幹嘛的?”
高人等道:“這是用來辨別真偽的,有人怕書信作假,就專門請符籙師和雕刻匠一起,刻制出這麼一種畫著符籙的印章,沾了墨汁印在紙上,就如同把印下的文字額外畫了符籙,對方收到信件之後,用專門的符籙一試,就知道印章的真假。”
易師真大感興趣,道:“還有這種好東西,真有意思,趕明個我也去弄個玩玩。”
高人等罵道:“敗家子,你有錢燒的慌?”
易師真皺眉道:“什麼意思?”
高人等指着印章道:“這種符籙造價不菲,一般的符籙師畫不出這種複雜的符文,所以要請身價貴的符籙師。除此之外,這種印章的使用次數也是有限的,因為符籙不可能永久使用,這樣,你讓符籙師靠什麼吃飯?所以,還要不斷地重複刻制,這印章也就造價不菲了。”
易師真問道:“這麼一枚,要多少銀子?”
高人等伸出手比劃一下:“少說得要七八百兩!”
易師真摸着印章,不斷點頭讚歎道:“講究,有錢人真講究!”
過了會,易師真板起臉,喝問周栓道:“這東西用來幹什麼的?”
他心想,這麼貴的印章,只是用來寫信,多少有點浪費,肯定還要別的用途!
周栓連忙道:“這是莫應發用來蓋在異方上,交給天命坊葯坊的。”
“寄過去的嗎?”
“不是,一般是親自交過去。”
“難怪!”
易師真心中恍然,這東西蓋在異方上,交給天命坊的葯坊,就能讓他們知道這是他研製出的異方,再交給他們出售,自己只要安心等買家,坐在家裏收銀子就行了。
可把異方交給別人,這天命坊靠得住嗎?
周栓像是看出來他的疑慮,說道:“那天命坊收這種異方很嚴格,一般在信封上蓋了印章之後,就必須交給專人保管拆開,嚴禁私拆私看。”
易師真搖了搖頭:“那可保不齊有小人動手腳。”
周栓卻補充道:“不會的,莫應發告訴過小人,說一般的異方並非是已經擬好的完整版,而是將藥性、藥效及研製方法和過程寫成一篇文章,然後寄給他們,但是藥材可能會故意漏掉幾味,各種藥材的用量也是保密的,所以······”
易師真點頭感嘆道:“所以即便是他們看了,也寫不出完整的方子。沒想到這天命坊做事的確有一套。”
高人等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易師真起身,把他拉到一邊,道:“高先生,我想,既然我想加入天命坊,又不想太過張揚,那麼何不假借莫應發的名號,來出售異方呢?”
高人等眼前一亮。
易師真接着道:“這樣咱們既能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天命坊,並且起點就是七品藥師,這種葯使級別的藥師不太會引人注意,還能掩護我們的身份,這不比自己傻乎乎地自己去天命坊交售異方來得更好?”
高人等讚歎道:“你小子,果然全身都是心眼。”
易師真笑道:“比不得,比不得,還是你老人家更狡猾些!”
高人等笑了笑,道:“老夫剛剛看鐵靈芝的反應,恐怕那血桂果就是狼衛兵這種異族對應的治療之葯,你想先從血桂果下手?”
易師真臉色有些為難,道:“我倒是想,可這血桂果交給了張越,再去討要,恐怕不太合適。”
高人等罷了罷手,道:“這是小事,老夫看那張越不是這種心胸狹隘之人,就是告訴王大人,請他說一聲,問題也不大。”
易師真道:“還有個為難之處,就是這月華涎實在太過古怪,還有劇毒,恐怕研製異方不太方便。就算研製出來了,總得有人試藥吧?可這玩意毒性太大,除了我之外,別人恐怕會一碰就死,沒人給我試藥,怎麼調整異方中其他藥材和劑量,怎麼繼續研製?”
高人等聞言,似乎格外高興,興奮地道:“別急,老夫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