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屠殺二

當喬盧拉城內傳來卡洛斯他們的求助訊號，城外的馬希斯卡欽發出一聲欣喜若狂的嚎叫聲。

他為這一天的到來感到高興，對這一天能來的如此之早感到由衷的興奮。

馬希斯卡欽跟隨卡洛斯前往特諾提奇蘭，其實的確是逢的老希科騰加特爾的命令。

對於讓卡洛斯等人前往特諾提奇蘭，特拉斯卡拉人內部是恐懼的。他們擔心在蒙特蘇馬的黃金的誘惑下，卡洛斯他們會倒向阿茲特克人，這不僅會使阿茲特克人如虎添翼，更會使特拉斯卡拉人的處境雪上加霜。

希科騰特加特爾二世便旗幟鮮明地提出，在喬盧拉城內突然發動突襲，將卡洛斯他們全部斬殺，以絕後患。

對於這一建議，就連最為親探險隊的馬希斯卡欽也沒有反對，只是沒有表態支持。

從大義上來說，畢竟馬希斯卡欽作為特拉斯卡拉人，他只是親探險隊一方，卻不是賣國賊。

而從自己的利益考慮，一旦希科騰特加特爾二世率軍與探險隊在特拉斯卡拉城內交戰，無論勝負，特拉斯卡拉城都將受到極大的破壞。到時候，必然要有人為此負責人。而此人不會是別人，只能是小希科騰加特爾的父親老希科騰加特爾。

而老的一退位，自己上位的機會就來了。

可老希科騰加特爾卻否定了兒子的提議，他對所有人說道：“我們特拉斯卡拉人以信義為本，絕不做出賣朋友的事情。”

而私下裏，老希科騰加特爾找上馬希斯卡欽，交給他一個任務。

盡一切的可能和辦法，挑撥破壞卡洛斯與蒙特蘇馬之間的互信。

而老希科騰加特爾找馬希斯卡欽去做這件事而非自己的兒子，也有他的無奈。畢竟希科騰加特爾二世對西班牙人的態度人盡皆知，就連他這個父親都無法說服兒子與卡洛斯他們保持親善。

接受了老希科騰加特爾秘密任務的馬希斯卡欽一路上都在與堂娜·瑪麗娜想方設法如何去挑撥和破壞，他卻沒想到，喬盧拉人的短視，把現成的辦法送到了自己面前。

在向羽蛇神祈禱過後，馬希斯卡欽從地上站起來。他對兩千名特拉斯卡拉武士說道：“傳我的命令：攻入城后，殺光所有的喬盧拉人，一個不留；一切財務，都是戰利品。。”

所有的特拉斯卡拉武士欣喜若狂。因為特拉斯卡拉人對經常幫助阿茲特克人的喬盧拉非常憎恨，在聽到馬希斯卡欽的命令后，他們一個個如打了雞血一般。

兩個小時的攻城戰後，因為復仇和對財富的貪婪而戰鬥力大增的特拉斯卡拉盟軍便攻破了喬盧拉人的防區，與探險隊匯合。

之前還能勉強支持的喬盧拉人，士氣崩潰，徹底失去了打贏戰鬥的希望，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特拉斯卡拉人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樸素真理，在攻入城內后，便開始在城裏燒殺擄掠起來。

他們雖然算是偏師，殺死的喬盧拉武士還沒有西班牙人殺死的一半多，卻在喬盧拉城失陷后造成了比西班牙人更嚴重的破壞。

幾乎無差別的殺戮，就連老弱病殘都不放過。

而他們為了毀掉喬盧拉，甚至還派人趕回到特拉斯卡拉的領地，邀請附近村莊的更多的特拉斯卡拉人前來，加入到殺戮和搶劫的行列中。

特拉斯卡拉人在屠殺中所表現出的殘忍作風，就連自認為道德水平有限的西班牙征服者們都看不下去了。

他們紛紛的收留手無寸鐵、哀求着活命的特拉斯卡拉的婦女和兒童，把他們引到探險隊所控制的那個城區，並加以保護。

但這樣的個人行為所能起到的作用畢竟有限。除非特拉斯卡拉人願意停手，否則誰都無法阻攔也沒有能制止一場大屠殺的繼續進行。

卡洛斯試圖阻止，但他遲遲找不到馬希斯卡欽。而對他畢恭畢敬的特拉斯卡拉人，在他離開后無一例外的繼續舉起屠刀。

最終，等到特拉斯卡拉人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口惡氣，完全心滿意足的停下手時，已經是大屠殺的第二天了。

一些有身份的喬盧拉貴族在出城后往特諾提奇蘭方向逃去，在路上，他們遇到了正在趕來的誇烏特莫克的阿茲特克大軍。

這些貴族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哀嚎着請求誇烏特莫克馬上帶人前去救救喬盧拉。

在從對方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一鱗半爪后，誇烏特莫克大為驚駭。他沒想到自己與喬盧拉大酋長的密謀竟然會被對方得知，並在自己趕到之前先下手為強。

雖然失去了內應，但誇烏特莫克卻並沒有灰心喪氣。他相信阿茲特克民族是戰無不勝的，哪怕只有自己孤軍奮戰，他也能將那些西班牙人殺的人仰馬翻。

於是的，誇烏特莫克好生安慰了這些失去家園的可憐人，他命令士兵加快腳步，全速趕往喬盧拉。

而就在此時，再一次取得了勝利的卡洛斯卻坐在喬盧拉神廟的頂端發著呆。

從神廟望下去，到處都是濃煙滾滾，那是還未被撲滅的火，特拉斯卡拉人放的火。

這裏那裏到處橫陳着被殺害的兒童、婦女的屍體。特拉斯卡拉的暴徒們夜間正是在這些屍體上方喝着熱乎的可可汁狂歡。

另外，陣亡武士和傷兵被砍下的腦袋被壘成了一座座金字塔。那些屍體和腦袋都已開始腐爛，發出惡臭，但麇集在喬盧拉廣場上的人眾對此似乎毫不感到厭惡。

城市到處都打上了特拉斯卡拉人肆行無忌、橫掃一切的烙印；房屋的門窗都被砸爛或被扒掉，成千上萬被砸得亂七八糟的物品撒滿了市場，它們夾雜着禽羽、人發和乾草，狼藉遍地。

幢幢房屋檐下，都“裝飾”着被絞死的人，他們都是喬盧拉城的貴族和有身份的人。

一些特拉斯卡拉武士拿這些屍體尋歡作樂，抓住死人的腳盪鞦韆。

原本肅穆森然的神廟此時黑糊糊的，那是被焚房屋發出的黑煙所染的；一些神廟成了廢墟，火場餘燼未熄，殘煙還在升騰。空氣里瀰漫著刺鼻的焦臭味。

而婦女的命運是最為凄慘的。她們破衣爛衫，半裸着身子，受着特拉斯卡拉武士無恥的調笑、羞辱，被人推推搡搡，被打得遍體鱗傷，或者是受到那些令人噁心的臭嘴的親吻。

她們失魂落魄，也失去了個人意志，忘掉了過去，也不知身在何方。有的在啜泣，有的高聲哭叫，有的兩眼發直，面帶瘋狂，大張着嘴巴，服服帖帖地承受遭遇到的一切。

看到這些，卡洛斯流下悲傷的淚水，為著在這場大屠殺中死去的人。

眼淚一滴滴的滴在石階上，摔出水花。

可是除了流淚，卡洛斯做不了任何事情。

這時候，他怎可能與剛“幫”了自己的特拉斯卡拉人翻臉？

忽然的，卡洛斯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止住了哭泣。雖未回頭，但他已猜出了來者是何人。

“現在，你該心滿意足、稱心如意了吧。”卡洛斯看着遠方的地平線，冷冷地對身後那人說道。

又是兩聲腳步聲，接着，一雙手摟住了卡洛斯的脖子，一個柔軟的身軀靠在了卡洛斯的後背。

是堂娜·瑪麗娜。

正如卡洛斯所言，此事極合堂娜·瑪麗娜的心意。因為這場決裂和大屠殺，卡洛斯他們已然與阿茲特克人勢同水火。

喬盧拉人是阿茲特克人的重要盟友，不管是出於道義還是維護自己的作為國王的尊嚴，蒙特蘇馬都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是一定會派兵來向探險隊討回公道的。

或許都不用他派兵，因為有一支阿茲特克的軍隊正向喬盧拉趕來。

“不，當然不。親愛的卡洛斯。”堂娜·瑪麗娜呵氣如蘭，嘴裏說的卻不是她所想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在你眼裏我已經是那麼蛇蠍心腸的毒婦了嗎？不，我的敵人只有阿茲特克人，而喬盧拉人和我無冤無仇。他們被屠殺，我也感到悲傷。就在剛才，我還從一名特拉斯卡拉酋長的手中贖回了兩個喬盧拉的小孩，並將他們保護了起來。”

“難道我們和蒙特蘇馬再無和解的餘地，只有不死不休的結局，這不是你最高興的嗎？”卡洛斯質問道。

堂娜·瑪麗娜轉到了卡洛斯的面前。她用手捧起卡洛斯的臉，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卡洛斯。

“光明神在上！你怎麼可以這麼看我！是我挑撥了你和喬盧拉人內訌嗎？不是，是蒙特蘇馬，他本就不懷好意。他把我們騙到喬盧拉，本就是抱着殺死我們的念頭。還有那些特拉斯卡拉人，難道是我挑唆的他們屠殺喬盧拉人嗎？是仇恨，是他們對阿茲特克人及其幫凶刻骨的仇恨。”

卡洛斯沒有說話。

堂娜·瑪麗娜又換了一種求饒的眼神。她說道：“卡洛斯，你若認定了對我的偏見，我不想再做解釋。你可以趕我走，可現在，有一支阿茲特克人的軍隊正在朝喬盧拉趕來，他們人多勢眾，你該振作起精神，帶領我們退回到特拉斯卡拉城去。在那裏，有老希科騰加特爾和馬希斯卡欽庇護我們，我們才能養精蓄銳，再做打算。”

聽到這話，原本情緒有些緩和的卡洛斯火氣突然上了來，因為他錯以為這場大屠殺是堂娜·瑪麗娜和馬希斯卡欽預謀好的，為的就是讓自己無路可退，只能徹底的和特拉斯卡拉人在一起，從而做他們滅亡阿茲特克帝國的馬前卒。

“啊哈，”卡洛斯一把將堂娜·瑪麗娜推倒在地，嘲諷道：“你終於說漏嘴了，這就是你的心思吧？把我們綁在特拉斯卡拉人的戰車上，充當你復仇的工具，充當馬希斯卡欽他們滅亡阿茲特克帝國的馬前卒。”

耳聽卡洛斯如此想自己，堂娜·瑪麗娜滿臉通紅。雖然自己的確希望如此，但在退回到特拉斯卡拉這件事情上，堂娜·瑪麗娜考慮的第一位可是卡洛斯的安全，而非其他。

從地上站了起來，堂娜·瑪麗娜不再解釋什麼。她恨聲道：“你要這麼想就這麼想吧！留在這裏或者繼續前進，隨你的便吧，反正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說完，堂娜·瑪麗娜快步的跑下了神廟。

邊跑着，她還邊用手擦着眼睛。

神廟上又只剩下了卡洛斯一人。卡洛斯突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對堂娜·瑪麗娜的言辭過於激烈了。

若不是因為她，自己和同伴們恐怕早就落入了喬盧拉人的陷阱里，被殺死或者活捉了。

縱使她有利用自己的心理，但救過自己，救過大家這個總是事實。

一想到這，卡洛斯匆匆忙忙地跑下了神廟，想向堂娜·瑪麗娜道歉。

他剛走下來，卻見貢薩洛押解這那幾個阿茲特克的使者從神廟前走過。

卡洛斯上前詢問貢薩洛有沒有見過堂娜·瑪麗娜，貢薩洛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看到過瑪麗娜。

卡洛斯有些失望。他正準備離開去尋找，突然那些被看管着的阿茲特克人中，有一人奮力的掙脫看管者的束縛，跌跌撞撞地跑到卡洛斯面前，大聲請求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