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獵

第十六章 春獵

半月後。

武成帝的身體在太醫的調理下好了大半,只是他病中仍在處理朝政,多少還帶着股病氣。他面色蒼白的坐在殿中,時不時咳嗽幾聲,每次咳嗽李德順都急忙上前遞上茶水給武成帝潤嗓子。李德順心裏嘀咕,陛下不知是和誰置氣不好好喝葯,非得太醫催着才乖乖把葯喝完,弄得病拖了這麼久還沒好。都說老小孩老小孩,這還沒老怎麼越發的孩子氣。

武成帝喝完葯把碗遞給李德順,李德順端着碗剛準備送下去,迎面看見章冶走來。章冶見李德順手中捧着碗,碗底還有沉底的藥渣。

李德順行禮向章冶打招呼:“章大人。”李德順剛要走,卻被章冶攔了下來。

章冶問道:“李總管,陛下的病可好些了?”

李德順搖搖頭,無奈的說道:“章大人,陛下不肯好好吃藥,每每非得葯放涼了才肯喝。您說說,這病能好利索嗎?哎呦,可愁死奴才了。”

李德順說完,沖外面喊了一嗓子:“來人。”殿外立馬跑進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極其有眼色,上來就將李德順手中的碗端了下去。

章冶見狀,安慰李德順道:“陛下近日因為太子殿下的事情心情欠佳,李總管也該多體諒才是。這個節骨眼,陛下定是不想聽到關於太子殿下的事,陛下那麼寵愛六皇子,李總管不妨多提提六殿下,也好讓陛下開心些不是。”

李德順面上裝作道謝的樣子沖章冶笑呵呵的點頭,心裏卻想:這個章大人,選主子也選的過早了些。我竟沒想到,六殿下看上去不爭不搶,暗地裏竟連章冶都收入麾下。看來奪嫡之爭,有看頭了。

武成帝聽到走廊的說話聲,抬高聲音問道:“可是章愛卿來了?進來吧。”李德順聽到後向章冶做了個“請”的動作,章冶笑笑,向裏面走去。李德順跟在章冶身後,去武成帝身邊伺候。

章冶行禮后,問武成帝:“陛下,獵場已準備妥善,不知陛下打算何時前去春獵?”

武成帝放下手中的奏摺,站起身左右走了兩步,回答章冶:“朕大病初癒,是該出去走走了。章愛卿,獵場圍獵就定在三日後吧。李德順,去各位皇子宮中通知。”

章冶、李德順齊聲說道:“是,陛下。”雖說章冶私下裏是李敖的人,可他終究是武成帝的臣子,為官多年,做事勤勤懇懇,武成帝頗為倚仗他。

武成帝叮囑道:“對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員家中的公子們亦要通知。”這次春獵不單單是圍獵,武成帝有他自己的打算。

章冶猜出武成帝的用意,忙應道:“是,陛下,微臣這就去辦。”他當然應該用心去辦此事,這件事辦妥當了對李敖也是有益的。前面的路他可以給李敖鋪好,可是後面怎麼走就要看李敖在獵場上能不能捕到想要的獵物。

武成帝揉了揉太陽穴,說道:“那便好,愛卿若無它事,便退下吧。”就在武成帝猶豫要不要讓李垣一起去之時,剛轉身走了幾步的章冶,又走了回來。

章冶戰戰兢兢的問武成帝:“陛下,四皇子殿下那邊……”武成帝彷彿沒聽到一般,並未立刻回答章冶。

此時的武成帝內心陷入糾結:若准了李垣一同前去,太子那邊怕是會不高興。可是圍獵之事畢竟事關皇家顏面,不能因小失大。罷了,太子終究不是能擔當大任的人,也是時候看看其他皇子了。

章冶剛準備開口再問一次,武成帝緩緩說道:“垣兒也一同前去吧。”武成帝的回答顯然是在章冶意料之內的,縱觀全局太子勢力漸弱,武成帝定是想讓四殿下繼承大統。如此,他是得替李敖好好辦成這件事。

章冶回答武成帝:“是,陛下,微臣這就派人去轅乾宮。微臣告退。”李德順看着章冶出了大殿,回頭看向武成帝。他沒想到武成帝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明明還在康復中,卻還要強撐着去圍獵。唉……真不知道這位陛下是怎麼想的。

李德順問道:“陛下,太醫說了讓您安心養病,您怎能三天後便去圍獵呢?”李德順皺着眉頭苦着臉,一副自家主子不省心的表情,惹得武成帝看到就想笑。

武成帝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就會大驚小怪,這點小病,無妨。想當年朕率兵攻打風淮,受了那麼重的箭傷,現在不也好生生活着。你呀你,真是,比朕還擔心。”

李德順不理睬武成帝如何誇耀自己身體好,繼續啰嗦道:“陛下,前幾日萂貴妃娘娘還命奴才好生照顧陛下,您若有差池,讓奴才如何面對貴妃娘娘啊。”

武成帝被他說煩了,趕緊轉移話題:“溫妃近日可有來請安?”他病着的這段日子,雖然沒有允許任何嬪妃來探病,卻惦記着溫妃有沒有自己過來看望他。

李德順聽后更是覺得無解,數落武成帝:“溫妃娘娘每日都派人送葯膳過來,這不都被您放在一邊,放涼了您都不肯吃嘛。”

武成帝此時就像個犯錯的小孩,再念及溫妃之事,便煩躁起來:“哎呀,好了好了,你怎麼年紀越大話越密了。真是,就該讓你回老家養老去,省得朕耳朵起繭子。”

李德順一聽,嘿,這皇帝自己做錯事還不承認,還要怪罪他人,越老越不講理。李德順一臉委屈不再說話,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武成帝。

此時的東宮中歌舞昇平,太子坐於殿中高台之上,面前桌子上儘是美酒佳肴。美人相伴,把酒言歡。此時,從殿門進來一名太監,徑直走到太子身旁,低頭私語。太子聽后瞬間變了臉色,命眾人退下,殿中只剩太子和常文二人。

太子一腳將桌子踹倒,桌上的東西叮鈴哐啷散落在台階上。太子跺着腳,氣狠狠的說:“說好的禁足一月,不過半月,父皇居然讓他也去春獵,這不是變着法解了他的禁,讓本宮的臉面往哪兒放啊?”

常文一聽,便知此次春獵李垣也會一起去,也怨不得太子會氣成這樣。陛下前腳處罰四殿下,後腳便藉著由頭撤了處罰,這是讓太子自己硬生生咽下這口窩囊氣。就算不是皇家,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遇到這種事也會鬧幾天脾氣,可這脾氣太子卻鬧不得,也是難為他。

常文勸太子:“殿下莫氣,殿下細想想,春獵如此重要,若是皇子中有人缺席必然掃了陛下的顏面。何況朝中誰人不知那日和政殿內的事,四皇子若是不去,您不更是落個不顧念手足之情的名聲。”

太子甩了下袖子,將手背在身後,說道:“父皇只顧着自己的顏面,又何時把本宮這個太子放在心上。罷了,這筆賬本宮記着,遲早都是要算清楚的。對了,那件事查的怎麼樣?”

常文思索了一下,回答太子:“此事……奴才把能查的人挨個排查了一番,皆無所獲,恐怕其中另有原因。”

太子一聽常文什麼都沒查到,更是生氣,罵道:“廢物,我養你有何用!去查,查不清楚老四是如何知曉此事,你就提頭來見我!”常文一肚子委屈,他也想知道那四殿下是怎麼知道太子私收賄賂之事,可是方白一死便是斷了一條線索,他怎麼查都查不出原因。太子這是把一肚子火撒自己身上,唉……

常文有點喪氣,聲音低低的說:“是,奴才這就去查,一定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太子不耐煩的揮着胳膊,嘴裏說著:“下去下去。”常文行了個禮,頭也不回的走出殿內。

常文正準備從台階上下去,突然從殿內傳來太子的聲音:“來人,奏樂。”常文停住腳步,向殿門望去,只見方才出去的一眾樂師舞女陸續進殿。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走下台階。

延軒宮,是二皇子李琰的寢宮。位置較偏,處在整個皇宮的東北角,不知道當初武成帝是怎麼考慮的,竟讓李琰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自那之後,宮裏宮外就一直流傳着武成帝不喜歡這個二兒子的說法。李琰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意,可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畢竟和其他兄弟比起來,他得到的關愛是不多。

李琰上有五歲便能吟詩賦詞的兄長,下有活潑好學的弟弟,唯有他資質平平又不喜詩書。李琰只好憑藉武力來取得父皇的寵愛,可是就連這個也比不過自己的六弟,為此,他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武成帝親生的。即使這樣,李琰仍不願放棄爭取父親肯定的機會。

此時,李琰正在宮內後院射箭,他的侍從處良快速走來。處良見李琰正在挽弓射向對面的靶子,便站在一旁等候。

李琰取箭時見處良過來,便問:“可是有了消息?”自打臨近春獵,李琰練習武術次數漸漸增多,整日盼着早日收到春獵時間的消息。李琰摸了摸箭簇,搖了搖頭,處良見狀立馬遞上別的箭。

處良一邊遞箭,一邊說:“回稟殿下,方才章大人過來說三日後前往獵場。”

李琰拿過處良手中的箭,細細看着,然後將之前拿的那支箭放在箭簍里。他拉滿弓,說道:“這次本皇子定要讓父皇刮目相看。”

處良恭維李琰,笑着說:“殿下近來勤於射箭,若能在春獵上拔得頭籌定能得到陛下賞識。”處良自從跟了李琰,一直沒得到太多的好處,他無時不刻都在想着何時李琰能夠得到皇帝的賞識,自己也好跟着上位。只是這麼久了都沒見武成帝對李琰的態度有何改變,他心裏也不免嘀咕這個皇子不會就這樣度過一生吧。

“如今太子之勢日漸衰弱,老四也屢屢犯錯,老六的心思都在那蘇家姑娘身上,如果此時能討得父皇歡心,翻身之時指日可待。”李琰說著,射出一支箭,卻未中靶心。他搖了搖頭,重新取出一支箭。

處良又問:“殿下,三殿下那邊……”太子和李垣的奪嫡之意如此明顯,那位三殿下卻好像看不見一般,誰都摸不准他的心思。

李琰一邊瞄準,一邊解了處良的疑惑:“三弟素來瞧不上爾虐我詐,不用在意。他啊,是最不在意皇位的,無須多慮。”

處良心想:既是要爭,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對手。萬一三殿下看似無意帝位,卻暗中行動,豈不難上加難。處良勸諫李琰:“殿下還是小心為上。”

李琰沒再說話,只聽咻的一聲,那支箭直中靶心。

同一時刻的酉覃宮中,三皇子李酰穿着一襲白衣站立在書桌前,他手中握着一支毛筆。桌上右面放一方硯台,旁邊幾個小碟子中是用剩的顏料,桌邊放着筆掛,上面整齊擺放着一排毛筆。桌面中間是一幅錦鯉戲荷圖,畫面生動,錦鯉躍然紙上。

李酰的侍從何歸站在一旁,安靜的看着李酰作畫。李酰停筆后,何歸看着桌上的畫,說道:“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塵香。殿下這幅畫荷花線條柔美流暢,鯉魚看起來眼波流轉,頗有意境。”

李酰刮刮筆上的墨汁,將筆搭在硯台上,微微笑着說:“你可別奉承我了,說說吧,春獵時間確定了?”

何歸將這幅畫鋪平展開放在旁邊專門製作的畫架上,邊弄邊說:“確定了,三日後出發。”

李酰拿了塊布子,一點一點擦着毛氈上還未乾透的墨跡,問道:“今年可有嬪妃相隨?”

何歸轉身回答李酰:“沒有,今年陛下沒有帶任何妃子。”

李酰抬頭,略有疑惑:“哦?去年父皇帶了溫妃,今年卻未讓嬪妃相隨,難道……”隨即,他輕笑一聲,說道:“父皇還真是玲瓏心思,想必今年的春獵沒那麼簡單。”

何歸抽出一張宣紙,鋪在毛氈上,問李酰:“殿下,這次春獵您不準備準備?”

李酰拿起鎮尺壓在宣紙上方,慢慢說:“作何準備?我不比六弟,文武雙全,今年春獵還像往常那般,坐着便可。”說完,李酰拿起毛筆,輕輕蘸着硯台里的墨汁。

何歸拿起顏料,正準備幫李酰放在顏料碟中,李酰說道:“何歸,放些紺青便好。”何歸將早已加好膠的紺青顏料放在小碟中,推到李酰面前。

“殿下,奴才聽說二皇子近日勤於練習射箭,春獵之上怕是要佔盡風頭了。”何歸知道李酰是有能力的,他只是不願見到兄弟手足相殘,亦不願踏足皇位之爭。可何歸終究是心有不甘,他不願看李酰就這樣與皇位失之交臂。

李酰拿着筆,輕刮著筆頭上的墨汁,語氣中帶着惋惜說道:“二哥如此勤勉,若這般努力父皇都看不到,不知二哥會有多心寒。”

何歸見狀,忙問:“殿下,二皇子怕是也想要這至尊之位,您就不搏一把?”

李酰彎下腰作畫,笑着說:“搏?世人皆饞於這帝位,唯獨本皇子不屑。千古留名、權勢地位在我眼中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只這逍遙自在詩情畫意才是難得。”

何歸不禁想起當年七王爺的慘狀,七王爺是武成帝最小的弟弟,和李酰一般好詩畫。不曾想,就在武成帝帶兵外出之際,七王爺竟意圖謀反。武成帝歸來后便將七王爺判了腰斬之刑,以儆效尤。何歸想到這兒便渾身發冷,他繼續問李酰:“殿下,您就不怕重蹈了當年七王爺的覆轍?”

李酰聽到何歸提七王爺,略有不快,厲聲說道:“七叔當年雖說自己不在意皇位,卻暗中謀划企圖篡位,我與他不同。”李酰每每想起那個和藹可親的七叔獰笑着將年幼的他鎖在暗黑的柴房,就覺得脊背有股涼風吹過。若不是武成帝及時回來,他怕是連命都要丟掉了。也是從那之後,他便落下了睡覺一定不能滅蠟燭的毛病,那晚的夜太黑,讓他怕到骨子裏。

何歸擔心的說道:“殿下這般閑雲野鶴,也得提防着別被有心之人算計才好。”

李酰蘸着顏料,說:“無妨,我那些兄弟們再怎麼斗也不會斗到我頭上。我早已表明我無心帝位,怎麼,他們難道還非得除了我不成。”

何歸見李酰如此心大,着實着急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說道:“但願如殿下所言。”

李酰邊畫邊問:“前幾日讓你送給蘇家姑娘的書可送去了?”

何歸略帶數落的說著:“送去了,只是奴才去時六殿下恰好也在,聽聞書是您送的隨即變了臉色。殿下,您明知道六殿下鍾情蘇姑娘,您這是何必呢?”

李酰放下筆,畫紙上是一棵蘭草,他笑着說:“哈哈,六弟果真對那蘇姑娘不一般,醋罈子打翻了可是不好收拾啊。宮中甚是無趣,我不過是想試探六弟的心思,也算是找點樂子,如今看來再過些時日宮裏要熱鬧一番了。”

何歸繼續數落李酰:“奴才真是越發不懂殿下的心思了,殿下自己還沒着落,反倒這麼勤快的操心人家的事。您再不抓緊,六殿下的婚事都要辦在您前頭了。”

李酰拿起一支沒用過的毛筆,在何歸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啊你,什麼時候連主子的婚事都要插一手,小心我把你調去別處。”

何歸撇撇嘴,不再說話,心想:自己這主子不搶皇位也就罷了,連媳婦都不要,莫非……莫非殿下有斷袖之癖?天吶,若真是這樣可如何是好?

李酰再次拿毛筆敲了下何歸的頭,說道:“想什麼呢?還不把畫拿去晾着。”

何歸被李酰這一下敲擊打斷了思路,他回過神來,摸着腦袋答應着:“是,殿下,奴才這就去。”

溫妃與蘇世坐在桌前吃飯,她們面前各擺着三盤菜,以及一碗湯。蘇世這邊的菜明顯少於溫妃的,溫妃怕她不夠吃,便將自己的一碟菜推到蘇世面前。

蘇世夾着菜,漫不經心的說:“這次春獵陛下居然沒有帶你去,奇怪。”

溫妃解釋道:“清樂剛滿百天,離不開人,縱是有乳母伺候,我做母親的也不能離開啊。”溫妃自是明白蘇世的心思,心想:這丫頭又想出去玩,可惜這次是不行了。

蘇世繼續埋怨:“不帶你也就罷了,貴妃娘娘竟也不去。”好不容易趕上了春獵,卻遇上陛下不帶嬪妃,蘇世心裏不斷念叨自己點背,不能去獵場圍獵。

溫妃補充道:“陛下此行,不帶妃嬪。”這下徹底斷了蘇世的念頭。

蘇世抬起頭,甚是疑惑,問溫妃:“為何,以往不都會帶一兩個妃嬪去嗎?”

溫妃放下手中的筷子,繼續說:“今年陛下表面上是去春獵,實則是想在京城公子哥中選出可用之才。倘若帶了妃子前去,必然會讓前朝與後宮產生瓜葛,這是陛下最忌諱的事情。”

蘇世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這皇帝的心思還真是深不可測,一個簡單的春獵都能有如此大的作用。窺一斑見全豹,朝堂之上定是暗流涌動,想想就可怕。

溫妃拿起筷子繼續吃着飯,邊吃邊問:“你旁敲側擊問了半天,不就是想去春獵看看嘛。”

蘇世笑嘻嘻的看着溫妃,說道:“果然瞞不過你,小溫子,你可有法子讓我也去春獵。”

“沒法子,春獵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就別想了。”溫妃的話一下子澆滅了蘇世的幻想,這場春獵說什麼她都去不得。

“外公不去,你也不去。”說完,蘇世放下筷子,委屈的噘着嘴。

溫妃安慰她:“好啦,你一個女孩子整天想着去打獵,你父親知道了定要訓斥你一番。”

蘇世無奈的眨眨眼睛,說道:“我本應是個翩翩公子,奈何錯投女兒身,唉……”

溫妃噗嗤笑出聲:“好啦,翩翩公子,菜都涼了,快吃吧。”溫妃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讓姐姐姐夫當男孩子養,女紅不怎麼樣,騎射打架倒是樣樣精通。

蘇世伸手挑起溫妃下巴:“美人兒,給本公子夾菜。”

溫妃一筷子打開蘇世的手:“公子,美人已有夫君,公子自行夾菜吧。”

蘇世輕哼一聲,說道:“無趣。”一旁的綺凌和綺沂看着二人如此玩鬧,不禁笑出了聲。

疇翰宮長亭中,李敖一襲青衣側着頭撫琴,墨色長發垂下在徐徐的微風中微微飄起幾縷髮絲。澤塬站在一旁,低頭看着李敖。遠遠看去,甚是和諧。

李敖一邊彈琴,一邊問澤塬:“打探清楚了?”

澤塬微微彎着腰回答他:“是的殿下,陛下此次春獵未帶任何妃嬪,四殿下也被允許一同前去。”

李敖聽到這個消息,並未覺得驚訝,彷彿都是意料之內的事情。他繼續彈着琴,語氣平和的說著:“父皇這樣掃太子顏面,太子心裏定是恨極了四哥,只怕獵場上會讓四哥下不來台。”

澤塬問道:“殿下,是否暗中相助四殿下。”按理說,李敖雖然面上表示支持李垣,可若是該幫的時候掉了鏈子,定會引起李垣的懷疑。

李敖想了想,這次春獵的目的不在於幫着哥哥們互相對付,而是要發展自己的勢力,他必須趁着這次機會掌握到切切實實的兵權。至於李垣,該怎麼和太子較量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李敖回答澤塬:“不必,且看太子能翻起什麼浪。”

澤塬又問:“殿下,二殿下整日裏都在練習射箭,您不練練?”李琰近日一直在努力練習騎射,萬一獵場上拔了頭籌,討了武成帝歡心,那李敖的路上便又多了一重障礙。

李敖不屑的說道:“二哥是為搏父皇開心,我志不在此,何須如此費力。”想想也是,武成帝寵愛李敖前朝後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是沒必要為這些事情費心。

澤塬:“殿下,文韜武略那二殿下都不如您,您當然不必為此費神。可如果二殿下這次冒了頭,豈不分了陛下對您的寵愛。”澤塬還是不放心,想着萬事還是得防着比較好。

李敖輕笑道:“若真如此,又何須本皇子動手,太子和四哥必然不會放過二哥。”太子和李垣兩相對峙,自是不允許再來一個人與他們相爭。不論這個人是誰,都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留不了太久。即使如此,他又何必親自動手,只管看着便好。

澤塬還是不放心,依舊囑咐李敖:“殿下,還需多留心吶。”

李敖並不在意李琰如何謀求上位,只問澤塬:“你沒聽宮裏一直傳本皇子無意朝堂,只留戀那兒女之情嗎?”

澤塬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敖接近蘇世並不單單為她背後的勢力,還是扔出個煙霧彈,讓他們看不清真相。澤塬感慨說道:“殿下是給所有人下了一劑迷魂湯啊,這樣一來既能拉攏王蘇兩家,又能使眾皇子不對付您,殿下好計策。”

李敖想到蘇世,輕聲說著:“這次春獵,無女眷相隨,想必小世想去也去不了了。”明明是利用,可是李敖自己也越來越看不清他對蘇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澤塬看出李敖希望蘇世能同去,便提議:“殿下,要不讓蘇姑娘女扮男裝一同前去。”

李敖停止彈琴,起身說道:“不可,女扮男裝容易,要瞞過父皇可難上加難。這樣,你去把前些日子從母妃宮中得來的九連環送給小世解悶,就告訴她,解開了本皇子定有重賞。”

澤塬撇撇嘴:“奴才從未見殿下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就算您當她是棋子,也耐不住自己動了真情。”

心思就這樣被戳破,擱誰都會不樂意。李敖眸色一轉,微怒道:“多嘴。”

澤塬只得向李敖賠罪:“奴才說錯話了,殿下恕罪。”澤塬還有點小委屈,明明自己是那樣想的,真是煮熟的鴨子就剩嘴硬。

李敖看氣氛略顯尷尬,只好說:“去吧,記得親手交給她。”

澤塬說了句“是”,向李敖行了個禮便退下了。路上,澤塬心裏忍不住嘟囔着李敖這麼極力掩飾自己對蘇世的感情,究竟是何用意?他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自己,不早些說清楚遲早會錯過。

翎雲殿花園內,蘇世坐在鞦韆上手中擺弄着九連環,面前站着澤塬。澤塬看着蘇世來回研究着九連環,心想:蘇姑娘能解開嗎?這九連環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開的。

蘇世抬起頭,問澤塬:“你家主子除了送這個給我,還說了什麼?”

澤塬回答:“殿下說讓奴才親手交給姑娘。”

蘇世想着李敖不會只說了這簡單一句,繼續問道:“沒啦?”

澤塬這才吐出下一句:“殿下還說,姑娘若能解開這九連環,必有重賞。”

蘇世撇撇嘴,說道:“你家殿下就想用這小恩小惠把本姑娘留在宮中,他怎知我不會女扮男裝混進春獵隊伍。”

澤塬看着蘇世,恭敬的說道:“為了王蘇兩家的未來,姑娘也不會做此愚笨之事。”後宮有溫妃勸阻,又有殿下叮囑,蘇世定是不會拿性命作陪。

蘇世笑笑說:“你家殿下還真是了解我,好啦,他既送我這九連環,我便好好解。你去回了你家主子,我等着他的重賞。”雖然去不了春獵,好在還有李敖替自己找樂子,不然在這宮裏生活還真是索然無味。

澤塬見蘇世笑嘻嘻的樣子,便知她心情好了大半,於是向回宮向李敖復命,便說:“多謝姑娘體恤,奴才這就回去告訴殿下。”

蘇世見澤塬要走,急忙向他道謝:“謝謝你送九連環過來,辛苦了。”

澤塬見蘇世如此客氣,倒覺得有些生分,只好說:“殿下吩咐之事,奴才豈敢言苦,奴才告退。”澤塬說完,行禮退下。

澤塬走後,蘇世坐在鞦韆上細細端詳手中的九連環,莞爾一笑。心裏想着,看不出這李敖的心思還真是細緻,知道自己去不了春獵會不開心,便立馬送來九連環替自己解悶。可是他對自己這麼好,就真的只是單純的照顧她嗎?

這樣想着,蘇世不禁陷入更深的思慮,在鞦韆上坐了許久。直到綺凌來喊她吃飯,才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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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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