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鏡,淚何來
最近因為千星谷的上神醒了,眾仙家躍躍欲試想要去瞧一瞧沉睡了九百年的上神是如何的威顏。
九百年前這位上神收了霍亂蒼生的鳩羽獸后,天君賜婚千蝶谷的烙烙公主,在大殿上點頭算是應允了,誰想到第二天烙烙公主找上門會見“夫君”卻見到他吐血暈倒,爾後便是九百年的沉睡。
幸而他睡前吩咐了自己座下的灼光仙者,意思是欽慕烙烙公主,可惜命格里沒有緣分,於是便退了婚。
爾後烙烙公主為此消沉半年有餘,最後為了上古諸神之戰遺留下的冰床碎片給上神療傷,嫁與南海的同光君,一時傳為佳話。
此時千星谷,灼光仙者備好上神沐浴用的特玉蓮,屏息以待。
冰床周身的結界屏障破碎,上神慢慢地從冰床上坐了起來,蒼白的臉。
九百年不曾變化的容顏,他睜開眼睛的瞬間,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他抬起手擦拭,看着晶瑩的液體,皺起了雙眉。
“上神,你醒啦!”灼光從小就跟着這麼一個腹黑沉穩又冰雪般高傲的上神,已經養成了少年老成的個性。
這九百年應對各界妖魔,仙者的拜訪已經自如。
如今見到子持蓮華的蘇醒,激動地聲音都打顫。
“灼光,我睡了多久?”子持蓮華將沾了淚水的手指捻了下帕子,表面上未露聲色。
“九百年又二十一天。”
“可曾發生了什麼新鮮的事?”他倚靠在冰床一側,衣襟半開,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來更瘦削。
灼光猶豫了下,不知道是說千星谷水位增長的事情,還是說點別的八卦。
就在這時,穿着桃色衣衫的青裁上神前來,有如無人之境直接到了二人的面前。瞧見已經蘇醒了的某人時,眼中跳躍着興奮,另外夾雜着些別的情緒。
似乎是來看熱鬧的。
“我睡着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子持蓮華自小與青裁一起長大,他露出那副表情,一定是有八卦。
直覺告訴他,關於自己的。
“烙烙公主嫁給了南海的司光君,你在乎嗎?”青裁挑着眉笑着。
見他不搭理自己,更是打開了話匣子:“我自然是知道你不在乎的,但是那烙烙公主為了騙過她哥哥,硬生生傳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還和她的情郎送了上古冰床這份大禮,我覺得你醒來以後可以澄清一下。”
子持蓮華表情有一絲變化,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烙烙公主是誰。
“除了這些呢?”他握着一方絲帕,似有所想。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種感受,九百年的一場大夢醒來,他竟然什麼也想不起來,但想起那滴淚,便覺得呼吸不太順暢,心中也是剜着疼。
青裁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猜到他可能有不舒服,於是收斂了笑容。
示意灼光仙者先退下。
為自己倒了杯酒才悠悠地說:“與鳩羽獸一戰以後,你該是睡不了這麼久,但是,這鳩羽獸的傷恰好碰上了你常沐浴用的特玉蓮,又碰上你該閉關的時候,我就向天君討了一個下凡間的機會。“
子持蓮華立即從漫不經心變成了格外注意。
好像青裁下一句話如果說錯了,他就會把這個桃色衣衫的上神扔出去一樣。
“結果我好心辦了壞事,你凡間回來后,睡了整整九百年!”青裁連連嘆息:“子持,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子持蓮華搖頭,運功之後倒也能掩蓋住自己的心疼,於是沉聲道:“不算壞事,我的仙法比以前精進不少。“
“那就好。“青裁這才寬心。
但剛要放鬆警惕,便被子持蓮華從他的腰間抽走了法器-凡世鏡。
“子持……“
“你如果知道錯了,就借我兩日法器,不然,以後千星谷就別來了。“子持蓮華鐵了心想要知道凡世到底發生了什麼。
青裁故作嘆氣,這才背着手離開。
凡世鏡原本就不是青裁上仙會隨身攜帶的法器,此次來說了這麼一段刻意的酸話,想必九百年下凡的那段時間,的確發生了些故事,讓他難以啟齒。
這才千里送法器。
既然這樣,也不好辜負了他。
子持蓮華選了在灑滿特玉蓮的葯湯池中,一邊沐浴一邊運功入鏡去找那段自己不記得的凡世經歷。
*
初夏時節,天是湛藍色,那樣純凈的底色澄凈耀眼,雲很白,舒捲出萬里江河般的壯闊奇景。這天是北疆一年一度的祁花節,青蔥的少女換上新作的衣裳,前往沙漠最繁華的漢城參加王族的選妻儀式。
少女身着暗紅色長袍穿梭在人群之中,身後跟着的侍從都是眉頭緊鎖,眼神慌張。
如果讓周圍這些百姓知道了聖女在此,恐要發生暴亂了。
“你們跟緊我,我們去青裁那裏找六哥哥。”少女揚聲招呼他們:“如果讓六哥哥跑掉了,今年的祁花節可是要成哭花節了。”
少女口中的青裁,是漢城有名的制衣師,年紀輕輕術法了得,別說是衝進院子裏抓人了,估計靠近都難,也就只有她和六公子能夠如此隨意的進出。
只是今天,這個北疆第一制衣師的府邸,周圍豎起了紫色阻隔迷霧,遠遠看過去,便讓少女心頭一驚喜。
“青裁未免太過緊張,難道他以為漢城的女孩子們都會術法嗎?不願娶妻,也不能用這樣嚴格的術法,嘖嘖嘖。”少女抱臂站在霧氣最外層,躍躍欲試。
身後的隨從汗顏,別說普通姑娘了,就是他們這樣低等的術士,也都是碰不得紫色霧氣的,這哪裏是躲娶妻,明顯是低等生物勿近的警告。
“聖女,我們還是回吧。首領要着急了。”
少女沒有回應,噙着笑看着霧氣中的大門,手腕上的霧鈴剛碰見紫色便發出叮鈴響聲,等到侍從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紫色霧氣包圍,依舊是曼妙的身子踩着輕鬆的步伐。
沒辦法,誰叫他們的聖女擁有霧鈴,此等法器奇怪的很,術法沒有一定等級的術士的人根本駕馭不了,偏偏聖女從小就能把這些類似的法器當作裝飾品。
這恐怕就是聖女的強大吧。
青裁感受到來人,又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於是嘆了口氣。
“你還是躲一躲吧,如果這個時候你們見面,估計要費我很多口舌去解釋為什麼認識你了。“
聽了這話,對面的人挑眉:“認識我很丟人嗎?“
青裁重重點頭:“至少,最近這段時間,誰認識你,誰都會被群眾打死。”
“離譜。”對方低聲嘀咕了句:“她不是小女孩嗎?。”
沒等少女走到他們所在的茶室,他便閃身到了屏風後面。
剛剛及笄的少女,此時穿着北疆男子的長袍,頭髮盤起,眼睛中滿是喜悅與驚喜,踏着紫色霧氣走進來,聲音婉轉好聽:“青裁,你會同我一起去千代國嗎?“
“不會。“青裁看着她,爾後補了句:”也有可能會。“
“什麼時候?“
“給你呈上嫁衣的時候。”
少女看着他,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不悲不喜。人人都說北疆的青裁術師,所製作的衣物既可以讓風雪融化,百花遜色,也可以浴血殺敵,刀槍不入,這樣的嫁衣,她應該歡喜的。
“青裁,爹爹說除了我,無人能救得了北疆,是這樣嗎?”
青裁搖頭,坦白說:“你是北疆的聖女,而北疆的生死掌握在戰士們手中。”
“那為何我還要千代國?”她追着問。
青裁似有心事地想了想,最後才說:”大概是你去了千代國,戰士們的好日子能多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