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
“你好,請問需要公證什麼呢?”
公證處一樓大廳,窗明几淨,身着深藍色西裝的公證員,友好問道。
迎面而來的少女,身形頎長,一襲黑色風衣,英姿颯爽,她不由分說的掏出一把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的前一刻,目光如炬,笑若鬼魅:
“我要為我自己做死亡公證!”
“我發誓,死後要成為惡鬼,屠盡天下魑魅魍魎。地獄不空,我不輪迴!”
咔——
導演回看拍攝短片,再看向大棚內調整呼吸的演員葉辭,興奮的與副導熊抱:“穩了穩了!收視穩了!有華國最年輕的武打影后,加盟這次的恐怖真人騷宣傳片,絕對收視暴增!”
“葉姐,你真的才19歲嗎?剛剛的眼神真的嚇到我了。”小助理拍拍胸脯,心有餘悸的送上奶茶。
葉辭接過入手微涼的奶茶,有點無奈的撫額:“你都說了我才19歲,幹嘛叫我姐啦?”
明明年紀不大,卻因為周身氣勢太強,從小身邊的同輩,不管年紀比她大,還是年紀比她小,都統一的喊她姐。
沒錯,就是乾巴巴的一個字,姐。
我明明是個少女丫,喊妹妹多甜,為什麼非要喊姐,哪怕是喊小姐姐也行啊,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聽你們喊姐啦,葉影后對此非常苦惱。
葉辭的外表屬於美艷大氣的一類,利落的高馬尾,一米七的身高一米一的腿,身材惹火,紅唇烈焰,一雙風流不自知的桃花眼,顧盼流轉間,勾人無限。
如此幹練嫵媚的大美人,說這話時的語氣卻近乎於撒嬌,給人一種軟軟乎乎很好捏的感覺,小助理一怔,緊接着桃心泛濫,這大概就是反差萌吧!
“我表姐就是這樣,台上特颯,台下則有點傻。”這時,一個綁着雙馬尾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了來,親切的一手挽住葉辭的手臂,一手拍拍小助理的肩。
小助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開了。
“喂喂,我能聽見的啊。”葉辭喝了口奶茶,頓了片刻,眼睛瞄向小助理:“小菲,奶茶是去冰加全糖么?”
“嗯嗯。”
“不夠甜吶。”
“啊?”
表妹葉絲琪笑道:“我表姐嗜甜,可偏偏不長胖。表姐,我們趕緊走啦,姨姨還在家裏等我們。”
與助理小菲道別,二人坐上家裏派來的車,車門一關,葉絲琪就興奮的打開手機:“終於熬到學校放假了,我那個高中管的特別嚴,都不給帶手機,害我已經有五天沒有追大大的更新了!”
“大大?一醉千麗?”
“嗯嗯,就是她,大大最近寫的一本abo百合文,是渣受賤攻類型的哦,寫的好虐啊,又虐身又虐心,搞的我又想看又怕看,對了,那個賤攻的名字……跟表姐你的名字一樣,你說巧不巧!”葉絲琪說完,就拍着大腿笑了好久,然後將手機樂顛顛的遞到葉辭面前,眨巴眨巴雙眼:
“表姐,你要不要看一看,記得一定要背誦全文,以防穿書哦。”
“不看。”葉辭捧着奶茶,拒絕的很乾脆。
“那我給你說說大概的劇情吧,以免表姐你萬一穿書後,兩眼一抹黑,找不到東南西北,哎呀,我可真是用心良苦,國民好表妹說的就是我叭。”
葉辭眼皮上翻,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在葉絲琪滔滔不絕的介紹劇情中,兩眼一閉,慢慢的睡著了。
睡着前,腦海中最後的念頭是:哼哼,你當穿書爛大街啊?
結果,
她真穿了……
起初,她以為回到了片場,因為周圍的場景跟公證處有些像,但沒有導演,也沒有劇組的工作人員,只有:
“二位確定要離婚么?”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笑的一臉親和。
葉辭坐在一個長桌前,旁邊站着一人,不知為何,看不清臉,就像是刻意蒙了一層霧一樣。
桌上有一張表,紙上第一排加粗居中的印着《離婚申請登記表》七個大字,左下面是兩人的免冠照片,她卻只能看見屬於自己的那一張,另外一張屬於另一個人的照片,臉部也是模糊的厲害,登記表的右下方則寫着兩個申請人的名字:
——葉辭、許涵煙。
許涵煙?!
葉辭霎時一個激靈,這不是表妹先前在耳邊念叨的那本虐戀abo百合文里……渣受的名字么?
她穿書了?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嘴巴一張一合,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往下掉,很快嘴裏就嘗到了澀與咸:“煙煙,不離婚好不好?我愛你啊,我是真的愛你,我可以為你做一切,哪怕是連命都可以不要,你不要和我離婚好不好?我求求你,別離婚,不要離婚……”
一聲又一聲哀求,從她口中溢出。
不對,葉辭很驚恐,這不是她,她根本就沒有說話,自己的靈魂就像是被禁錮在這個身體裏一樣!
一旁站立的,看不清臉的女人,轉過身來,一身妃色西裝搭配素色襯衫,蜿蜒的領口露出一截高亮的鎖骨,栗色的捲髮柔順的搭在肩頭,環臂的五指塗著猩紅的蔻丹,顯得既禁慾又性感,嗓音卻是透骨的嘲嗤與薄涼:“哦?你愛我?”
女人彎下腰來,從領口看去,內里姣好的曲線若隱若現,玉白的指尖捏在這具身體的下巴上,微涼的觸感好似毒蛇的信子,叫人心裏發寒,她呵氣如蘭,語氣中帶着七分譏誚,三分的漫不經心:“那就證明給我看。”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你要我怎麼證明?”這具身體的主人很是迫切,葉辭能感受到她激動無比的心情。她是真的非常非常的愛眼前這個女人。
女人將摺疊的方巾從上衣口袋取出,來回擦拭剛剛觸碰對方下巴的指腹,眉宇間凝着一抹顯而易見的嫌棄,擦拭完后就將價格高昂的方巾扔進垃圾桶里,而後輕描淡寫的一句:“髒了。”
這具身體一僵。
之後,她跟着許涵煙緩緩走出民政局,連夜乘飛機,來到國外的一家保密性極好的私人醫院,在醫院門口遇見了一個坐着輪椅的女人,一身純白長裙,長相清婉,通身柔弱的好似一朵小白花,許涵煙見到她,立馬就快步過去,俯身在她面前,自然而然的觸上對方的掌心:
“手好涼,怎麼不在裏面等?你眼睛才做完手術,先前又為我擋了刀,傷了身體,一定要多休息。”
白裙女人綻出一抹柔柔的笑,輕輕將額頭靠在她的肩上:“謝謝總裁關心。”
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剛剛注意到葉辭一樣,趕緊手足無措的退開,操縱輪椅與許涵煙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滿臉紅暈的道:“葉姐,你不要多想。我一直都把總裁當成親人,想必總裁也是這樣的,她一直都很照顧我,我很感激她。”
這具身體過往已經見過無數次她們這樣的親密,但乍一眼看見,還是覺得心臟頓頓的,痛到窒息。
“沒……沒關係。”
說出的話,儘可能的放輕放緩,儘可能的不讓滿心的酸楚透過顫音傳遞出去。
自己已經夠卑微了,但唯獨不想在“情敵”面前透露自己不被在意的事實。
可是,她想裝,心上人卻懶得配合,只想儘快扒下這層臉皮,揭露底下血淋殘酷的真相。
許涵煙看向葉辭,方才還溫柔的語氣,立刻像是摻了寒冰,她蹙了蹙眉,只一眼,就極不耐煩:“我話不多說,只要你同意捐獻一個腎臟給意意,我就不與你離婚。”
什麼?
這具身體哆嗦着嘴唇,一張臉瞬間血色盡褪,痛意刺穿心扉,又流向四肢百骸,沿路颳起無數的血肉筋脈,煙煙,疼,我好疼啊,她的靈魂在痛苦的吶喊。
面色慘白,卻還是竭力維持着最後一絲可笑的臉面:“我……很感謝虞秘書,畢竟她救過你,我作為你的妻子,回報她也是應當的。”
“真是會裝。”許涵煙嘲諷一笑。
簡單的四個字,割破了僅剩的遮羞麵皮,這具身體再也支持不住,快步逃離了。
可離的遠了,卻還是把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全聽見了。
“總裁,你對葉姐太冷淡啦,你明明懷了她的孩子不是么?而且,葉姐看上去很喜歡你。”
“那又怎樣?像她那種為了錢不擇手段的女人,能有什麼真心?”
坐在輪椅上,身着白裙的虞沁意,眸中漾着淺淺的憂慮:“葉姐她……捐獻……”
“一個腎臟而已,又不會要了她的命。況且,我對你的心意,你真的不知么?”
“我……”虞沁意咬了咬唇,睫羽慌亂的顫着,俏臉已羞的緋紅:“我不知。”
許涵煙握住她微涼的指尖,目光熾熱如炬:“你真的不知么?辦公室那些傳言,你當真毫無察覺?”
虞沁意更害羞了,她側了視線,聲音細小如蚊吟:“他們說,我與葉姐的長相……有幾分相似。”
許涵煙輕聲笑了:“不是你與她相似,而是她與你。意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葉辭聽的腦袋全空,而這具身體背靠在牆上,捂着心口,已是淚流滿面。
都這麼難受了,為什麼還不肯離婚呢?
你是不是賤啊?
就這麼喜歡那個渣受么?
等這具身體簽下捐獻協議,躺在手術台上,看着頂上的無影燈,和醫生手中越來越近的手術刀,感受着腰部被異物侵入的撕裂感。
葉辭的靈魂在顫抖:傻不傻!你傻不傻!就算你捐了一個腎臟,她也不可能喜歡你!她只會覺得你別有用心,覺得你裝功一絕!她根本就看不起你!為什麼不離婚?離婚了,明明有房子有票子,要是我就直接簽字離婚了!
這種渣受,不離婚,等着被噁心死么?
啊!真是要瘋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辭彷彿能感覺到腎臟在體內的移動,她恐懼的不行。
我受不了了!
我寧可死,也不要受這種折磨!
在葉辭的靈魂瘋狂大叫的時候。
下一秒,
意識黑了下去。
※※※※※※※※※※※※※※※※※※※※
手術時,原主是麻醉的,但葉辭是清醒的。所以,她能感受到那種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