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娘親來了
可世上之事往往不如人所願,才吃完早飯沒多久,蘇家就上門了,來的是原主的娘親和三嫂。蘇冬青打定主意少說話,可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龐時,不知道是記憶還是原主的殘留的感情作祟,她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破屋子裏一股子霉味,窗棱和房樑上的土厚厚的一層,髒亂的像是放雜物的地方就是新房。嫁了女兒的鄭氏本來就像是從身上挖了一塊肉,現在見小女兒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一臉病容,更是心如刀絞。拉着蘇冬青的手,還沒張口,眼淚先流了下來。
鄭氏跟記憶中村裏的婦人差不多,雖然才四十多歲,面容滄桑,臉上上長期帶着幾分疲態,因為過度操勞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不少,現在上面則多了幾分悲痛。一手拉扯大的女兒,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嫁給了死人,一輩子守活寡,哪個爹娘經歷這個心裏怕是都難受至極。
“青兒,我苦命的女兒啊,早知道就讓你嫁到程家算了,當個妾室也比守着個死人強,起碼生病身邊還有個端個水……”鄭氏泣不成聲的道。
鄭氏口中的程家是蘇家的表親,曾經原主和表哥程思遠有過一段很長時間的感情,雖然她那個表姑嫌棄蘇家家境不好,奈何程思遠一直纏着原主。本來以為年紀到了兩個人會成親,結果親都定了兩年多,程思遠卻讓別的女人大了肚子。那戶人家在縣城有頭有臉,自然容不得家裏出這種醜事,逼着程思遠撕毀了婚約,把女兒娶進門。
本來這事就讓蘇家惱羞成怒,偏偏另娶她人的程思遠還不知羞恥的上門給原主表白心跡,結果他那個大着肚子的媳婦上門,大罵原主不知羞恥勾引別人的男人。
當時這事傳的沸沸揚揚,原主的爹打跑了程家人,又把自己女兒教訓了一頓。從那以後原主便得了病,心病無葯可醫,最後抑鬱而終,之後才有了蘇冬青穿越重生。
原主最後抱恨而死,繼承了她的身體和記憶的蘇冬青對程家的厭惡是本能的,聽鄭氏這麼說,低聲道:“娘,程家的事情以後莫要提了,這次我能撿條命回來,已經是老天爺格外開恩。別的我不尋思,養好身體安心過日子就好了。”
當妾?不但身份卑微,還要二女共侍一夫,她寧願現在守寡!
蘇冬青打從心裏這麼想。
見她皺眉,一旁的郭氏趕緊開口道:“娘,青兒說的沒錯,這次大難不死,說明她有福氣,既然已經嫁到了文家,再說這些也沒用了。”
鄭氏抹着眼淚嘆口氣,人都是文家的了,還能有什麼法子,只發愁女兒沒有夫君和孩子做依仗,日後在溫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即便再不怎麼喜歡這個兒媳,蘇家來人,張氏和蔣氏兩個人也得來西廂房坐一會兒,這時蘇冬青才看到她名義上的婆婆和二嫂。
張氏同鄭氏說話,蔣氏還是頭一次進這屋,看到蘇冬青時愣了一下。都說蘇家的女兒是十里八鄉第一美人,這話還真不假,現在病怏怏的仍然難掩那份秀麗,只可惜六弟死的早,鮮花一般的人只能獨守空房了。
鄭氏心裏難受,為了女兒能過的舒坦些,還要強顏歡笑,“我家女兒病了大半年,身體一直不太好,一時半會還得麻煩你們照顧,等她好起來,好好伺候公婆姑嫂……”
張氏嘴角撇了撇,從進屋到現在這個兒媳都沒叫過她一聲,心裏本來就不快,現在又聽鄭氏這麼維護,面無表情的道:“進了文家門,就是文家的人,只要安分守己,自然不會虧待她的,這個親家儘管放心。”
這硬邦邦的話堵回來,鄭氏喉頭一哽,郭氏趕緊笑道:“放心是肯定放心的,我們上元村有不少姑娘嫁過來,都說打穀村人和氣,青兒上面有兩個嫂子看護着,我們一百個安心。”
晚上沒睡好早上又被老大家的折騰醒,張氏精神頭不濟,沒有什麼耐心在這裏拉家常,推說讓蘇冬青她們娘倆說的體己話,坐了沒一會兒便和蔣氏走了。
從始至終連杯水都沒倒,門一關,鄭氏臉就沉下來了,當著她的面都這麼不給臉,還能指望她們照顧人?
張氏剛才不咸不淡的一番話,蘇冬青自然也察覺到了,婆婆好像對她也不太滿意,心裏不由得嘆氣,才到一個新地方就這麼不如意,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鄭氏花了大力氣才壓下心中的不滿,坐在床頭,拉着蘇冬青的手,聲音有些顫抖的小聲道:“青兒,你知道娘不是個喜歡背後說人壞話的,在這裏千萬要小心你那兩個大伯子。前天晚上你都醒了,他們還執意說是迴光返照,硬要把你拉走,要不是你爹和你哥哥們攔着,你早就被活埋了……”
蘇冬青愣了一下,旋即從脊梁骨躥出一股涼意。剛穿過來時自己以為是在做夢,竟然差點被活生生的埋到地下,毫不知情之下已經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
現在想想,鄭氏也有些后怕,抓着她的手更緊了幾分,“誰家都有腌臢事兒,這個外人也管不了,你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萬事可要小心,早點把身體養好。如果有事就去村裏頭找春娘和花妞,麻煩她倆帶個信兒。雖然你嫁到了文家,可也是我們蘇家的姑娘,他們要是敢欺負你,我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眼前的婦人面容滄桑,鬢角發白,臉上帶着被清貧生活長期折磨出來的困苦。即便如此,她還是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這份毅然的堅決讓才蘇冬青心中猛的一跳。
怕神態語氣有異,蘇冬青加着小心,可是鄭氏不知道女兒已經換了個芯子,滿心急切和擔憂,這種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情能讓任何人動容,更何況她這個當事人。
這就是有媽媽的感覺……雖然遲到了二十多年,但她內心深處突然鼓動起來,不由得眼睛發酸,鼻頭髮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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