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遇

想到這裏，朱晨憤怒刻薄的臉彷彿還在眼前，一向以優等生自恃，向來愛擺着張我和你們都不一樣的假清高臉，一半以上時間都挺着板直板直的腰板在座位上寫練習，只有在季臨淵面前才有一點女孩子嬌羞的朱晨。

許昭昭下意識往旁邊朱晨的方向看去，十年過去了，她原來短短的及耳碎發留的很長，盤成一個復古的髮髻團在腦袋上，土土的粉框眼鏡換成了黑邊細框，薄薄的嘴唇上塗了滿滿厚厚一層好像紅油似的口紅，臉上的假清高被閱歷打壓得有點萎縮，取而代之的是不願淪於平凡，苦苦掙扎的不甘，穿的是一板一眼的正裝，看着好像高中時候犀利愛管事的年級主任。

只是再沒當年那股銳氣了。

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覺。

想着，忍不住輕笑一下，抬頭看向對面的程以南，他也變了，以前那個經常故意把校服穿得歪歪斜斜，坐下就是翹二郎腿看小說或者偷玩手機，整天沒個正形，甚至還和她、陳雪玲組了個學渣聯盟，成天想着怎麼水過考試。現在卻穿的人模人樣，坐的也是挺直端正，和旁邊的同學分析起股市來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全不見當年紈絝子弟的痕迹。

雪玲...更別說了，已經從當年那個大大咧咧的女漢子成功轉型為小有名氣的性感女星了。

他們都在往前走，他們都有自己新的生活了，他們都離過去好遠好遠了。

只有她許昭昭，還停在過去，停在那個十八歲的盛夏，停在那個仰頭看着喜歡的少年低下頭溫柔地對她笑的瞬間，停在那個他們每晚一起回家的路上，停在他說，“來了？真準時。”

...

一步也捨不得走出來。

都是她的錯。

“季臨淵呢？他不來了么？”

朱晨終於沉不住氣，問了出來。

許昭昭被打斷思緒，失神地抬頭，是了，程以南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

就像她的心，空蕩蕩的。

季臨淵啊...

這麼多年，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程以南回答她，卻看向許昭昭，“誰知道他啊。”

朱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嗤笑一聲，“也是。你在，他怎麼會來呢？”

最後一句滿是不屑。

陳雪玲冷哼一聲，“就你懂得多？”

朱晨懶得與她多說，矛頭直指許昭昭，“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臉，當年做出那樣的事，還敢來？你突然來這一趟，不會是想見他吧？怎麼，回心轉意了？”

陳雪玲把披肩往手上一搭，“你——”卻被許昭昭按住胳膊，看到許昭昭輕輕搖了搖頭，陳雪玲再氣也沒法發作，只得轉頭一臉不爽地盯着程以南，表情像是在說，看你乾的好事！

程以南倒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不願看陳雪玲受委屈，卻好像樂得看許昭昭被朱晨刁難一樣。

許昭昭夾菜，說，“剛剛我來的時候，你一臉陰陽怪氣地質問我怎麼這麼多年不來，還暗示是我頭一個不來，帶起大家都不願意參加聚會的風氣。”

夾着西柚紅的三文魚在日式甜醬油翻上一翻，許昭昭看朱晨一眼，微笑着，在她的注視下，把一根鐵筷子直直插進魚肉中間，力道之狠，朱晨頓時一陣肉疼，彷彿是自己被刺了一樣。

許昭昭放下筷子，留着那片中間露出一個小洞的魚肉定在醬油碗內，她笑着繼續說，“現在又是你說，因為我來，所以季臨淵不來。怎麼話都被你說盡了呢？你怎麼不說是季臨淵每年來都得看着你這張臉，終於受不了不想來了呢？畢竟...他可不知道我要來。”

“撲哧。”

陳雪玲沒忍住，笑出了聲，桌上其他的同學不敢如此明目張胆，不過也憋笑的厲害。

“我跟你說，你真是絕了！你知道嗎，朱晨這幾年也沒結婚戀愛呢，聽說啊，一直在等着季臨淵呢！只可惜，嘖嘖嘖。”一出酒店，陳雪玲就大笑着對她說，“你這算是歪打正着了！你瞅見沒有！當時你一說完，她的臉色就漲得跟豬肝一樣，後來再也不敢說一句話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大笑着，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好像看見了什麼，立馬轉頭一臉嚴肅地對許昭昭說，“昭啊，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說完腳步匆匆，好似逃一樣溜了。

許昭昭：“...啊？怎麼....？”

許昭昭大惑不解，陳雪玲速度之快，等許昭昭反應過來，甚至連她的衣角都抓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黑暗中的魅惑精靈徹底消失在夜色里。

正不解着，下了台階，瞬間明了了。

季臨淵。

他立在酒店的大噴泉後面。

她們下來時，許昭昭看的方向正好他的身影被噴泉的大水柱擋個徹底，她只能看見噴薄而出的白色噴泉，仙女散花一樣地落在地上，周而復始。而陳雪玲在旁邊正好能看見有個人站在那裏，她其實也看不清是誰，但憑着直覺，不管是誰，她覺得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立馬腳底抹油開溜了。

真是被她料到了。

許昭昭驚愕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高大身影。

還是前些天偶然碰到的清冷模樣，還是穿着西裝。

有噴泉的小水珠濺了出來，滴落在他們中間，星星點點的水痕，彷彿一道水橋橫在他們中間，好像那過去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