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租地
寧瑤將她打量了幾眼,若是平常在院子裏打雜的婆子,是不敢大喇喇坐在主人家的客人身邊的,她應該不是普通的下人。
“我們確實不是栗村人,家裏出了變故,被逼無奈才帶着弟弟妹妹出來討生活。”寧瑤隱瞞了她們來自景村的事實,“大娘怎麼稱呼?”
“我是今日出嫁的胡小姐的乳娘,你們叫我邱阿婆就行。姑娘,今日可是多虧了你啊!不然我們小姐就不成了。”
“邱阿婆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寧瑤對着邱阿婆一笑,目光卻瞅到了她扶着膝蓋的手,“阿婆,您有腿痛的毛病嗎?”
邱阿婆遮羞似的揉了揉膝蓋:“老毛病了,天氣一涼一熱的就容易犯疼,不礙事。”
寧瑤思索了一下,腦子竟然蹦出一個藥方來,讓她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
“邱阿婆,若是腿疼的厲害,用伸筋草,透骨草,加上海桐皮搗碎了敷上,過幾日便能緩解疼痛了。”
“姑娘還會醫術?”邱阿婆先前找大夫看過這腿疼的毛病,開的藥方倒是和她說的相差無幾,只是有時候事情多了,一下也顧不上敷藥了。
“略知一二,也是剛巧聽說過這個方子。”
同邱阿婆說了會兒話,胡家二老也輾轉回來了。
胡小姐嫁的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兩家住的近,迎親的隊伍便只在村子裏繞上一圈,宴席還是擺在隔壁院子裏,兩家一起好不熱鬧。
胡家二老良善,惦記着自家女兒的救命恩人,一回來便急匆匆趕了過來,還有那胡管家也跟了進來。
“多謝這位姑娘對小女的救命之恩,我和夫人都是感激不盡哪!”胡老爺說著就要朝寧瑤拜上一拜,驚得她趕緊把人扶起來,心想着這胡老爺也太客氣了些。
但旁邊那胡管家在看清寧瑤三人的面容以後,卻是驚了一驚:“怎麼是你們幾個?”
“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幾位是婉兒的救命恩人!”胡老爺斥責了管家一聲。
“哥,嫂,她們是方才求活計不成被我趕出去的,說不定是心懷怨恨,故意弄壞那燈籠,再在危急時刻出手相救,想藉此訛咱們一筆呢!”
“你閉嘴!今日那麼多人看着,這位姑娘臨危不懼出手相救,竟被你說的如此不堪,還不快滾出去!”
“等一等。”寧瑤走到胡老爺面前,從兜里取出一截細繩,正是剛才系燈籠的繩子,她方才看出了不妥,便扯下一段收着,打算找機會提醒一下胡老爺。
“對不住啊,姑娘,都是些不入流的胡亂猜疑,姑娘莫要見怪。”
寧瑤搖了搖頭:“胡老爺,您看看這個,這是那掉落下來的燈籠上的繩子。”
胡老爺接過繩子狐疑道:“這就是普通的燈籠絮而已,姑娘想說什麼?”
“這的確是普通的燈籠絮,但也被用來替代了掛燈籠的繩子,那燈籠的重量怎是這一根小小的絮條承受的起的,便是因此才會掉落下來。”
胡老爺的眉頭逐漸揪了起來,細想了一會兒,他才吩咐人將那另一隻燈籠也取了下來。果然如寧瑤所說,那隻燈籠也同樣是用燈籠絮系在門上,此時也已經搖搖欲墜了。
“胡昆,我記得院子裏的這些裝飾,一向是由你來負責的吧?”胡老爺轉向管家,他的眼神躲閃着,一看就是心裏有鬼的樣子。
胡老爺對於他的這位堂弟在家裏欺上瞞下,到處搜刮錢財的行為已是心裏有數,但有過幼時一同吃苦的情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如今竟然在他女兒出嫁的裝飾上偷工減料,還險些傷人,便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堂哥,這,這我不知情啊!定然是底下哪個混小子做事不仔細,才將那絮條誤當做了掛燈籠的繩子。不關我的事啊!”
胡老爺握緊了拳頭,只是當著寧瑤等外人的面不好發作,便只叫他先下去,過些時候再仔細查明此事。
“姑娘,家裏人辦事不牢靠,讓幾位見笑了。”胡老爺賠着笑臉,讓人去拿些好酒好菜來招待,偏又有小廝來報。
“老爺,給陳家租種的農田已經收回來了,田契都在這兒。”
“你這廝好沒眼力,沒瞧見老爺正在待客嗎?還不趕緊下去,田契的事情明日再說。”旁邊伺候的婆子斥了他一句。
那小廝灰頭土臉的要出去,寧瑤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便當機立斷的叫住了他。
“胡老爺,您有田地正在出租?”
“是啊。”胡老爺順口解釋道,“這些原本是給村口陳家租種的,上月他們家兒子中了舉,又受到縣官賞識,娶了縣官家的姑娘,要舉家搬遷到縣城裏去了。這地自然是不會再種,便把退租的事儘早辦了。”
“這倒是不錯。”寧瑤低聲嘟囔了一句,當即就做下了決定,“胡老爺,既然這地現在沒人租種,可否租給我們?”
“姑娘要種地?”胡老爺懷疑的目光在她們三人身上轉了一圈,這兩個小姑娘和一個瘦弱的少年,怎麼看也不像是能下地幹活的樣子啊!
寧瑤看出了胡老爺的顧忌,認真的點了點頭:“對,胡老爺這田怎麼個租法?”
雖說心中存疑,但她不像是在頑笑,胡老爺才也認真起來。
他拿過那田契考慮了一下:“也不是多大的田產,若是姑娘想租,這頭一年的租金我就給姑娘免了。若是種的好,第二年再付租金如何?”
寧瑤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胡老爺是個聰明人,既不能駁了恩人的面子,又擔心她只是瞎胡鬧而已,便將這田地讓給她一年,也算是報恩了。
若是一年之內沒有收成,她自然付不起第二年的租金,那田地也能收的回來,還能得個以田地報恩的美名。
“胡老爺想的周到,我也就不推辭了。”寧瑤自信道,“不過這租金還是要付的,等到第一年的收成到手,我便將兩年的租金一起給胡老爺送過來。”
“好,那我便等着姑娘的好消息了。”
話雖這樣客氣着,胡老爺心裏只當是拿這一年的租金報答恩人了,他從未指望寧瑤能種出個什麼來。
在胡家待了一晚,胡老爺倒是招待的盡心儘力,給她們準備的吃食都是上等,還送了衣服供她們換洗。
只是胡家雖好,到底是不能藉著救命之恩一直待下去。隔日一大早,寧瑤就立了字據,帶着那田契出了胡家大門。
“長姐,咱們現在有田地了,可是沒有住的地方,吃的東西也只夠幾天的!”寧束一邊數着包裹里邱阿婆給她塞的吃食,一邊計算天數。
“這些是你管邱阿婆要的?束兒,咱們已經受了胡家許多禮待了,還拿了田地,這樣做可不好。”
寧束生怕自己被誤會,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是,長姐,是邱阿婆喜歡我,說我像她的孫女,才給我裝了這麼多吃食的,不是我找阿婆要的。”
“是啊,真的不是束兒妹妹要的,我可以作證。”安承也在一旁幫腔。
“那就好。”寧瑤敲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當下一拍板,“走,咱們回先前那寺廟落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