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第七天:清算
2017年5月10日,下午1:30左右,韓舒明坐在李毅成的車裏。
“人家說,捉賊要趁早。昨天早上你和你媽說了劉昌黎的事兒,今天下午你就來他家找他,你覺得他憑什麼要在家裏等着你?”韓舒明實在是不能理解李毅成這辦事兒的操作。
李毅成把車開進劉昌黎住的小區里,他一邊找車位一邊回應說:“還有句話叫‘趕早不如趕巧’,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跑路?”
“呵呵,聽了風聲還不跑,他是屬什麼的蠢貨?”韓舒明冷嘲,覺得李毅成腦子不好使。他看見前面有個空的停車位,趕緊指着說:“就停這兒!千萬別停他住的那幢樓下面,別讓他看見我們,我和你一會兒下車走過去。”憑着他的經驗,為了談話順利,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比較好。
李毅成知道韓舒明在想什麼,他輕聲一笑,不多說,就往那個車位上停。他和韓舒明下車后,往小區後面走了三排樓,然後向左拐往最裏面那幢公寓樓走去。
走到公寓樓樓下,韓舒明把李毅成推開,用警覺的口吻低聲說:“你別按門禁鈴,我來。”他擔心劉昌黎透過門禁鈴的攝像看見李毅成後會不開門,或者有過激反應,比如拿刀在樓上等着他們這種。安全起見,他認為他這張陌生臉會降低劉昌黎的防備心。
李毅成側身,順帶還往後退兩步。他抬手比了個‘請’的姿勢,雙手插兜等着韓舒明按門禁鈴。
“嘟嘟嘟。”公寓樓樓下的門禁鈴響了三聲,韓舒明做好了沒有人響應的準備。他心裏一邊盤算要用什麼借口讓劉昌黎開門,一邊計劃如果突發情況出現了,李毅成要怎麼跑路,他要用什麼方法制服對方?思緒很重,他的眉頭不禁鎖起,直到門鈴被開,他才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思維里。
李毅成聽見了門禁打開的那一聲‘咔噠’,他看了一眼門禁鈴那邊,沒注意到任何問題。他看向韓舒明,眼神里都是疑惑。他原以為劉昌黎要麼就不在或者在也是索性不開門,要麼就是問按門鈴的人是誰?可是,這種什麼都不說直接開門的行為讓他不禁有點擔心樓上的情況。
韓舒明看了一眼門禁攝像,他拉開大門,頭向樓里一歪,低聲說:“走吧,是人是鬼都要見的。至少,有人在。”
李毅成跟着韓舒明進樓道,倆人走到電梯門口,他按下向上的按鈕。“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如果有華金不夜城的人在,你還來得及叫人出警嗎?”他擔心劉昌黎可能遇到了不測,怕上樓看見的會是凶殺案現場。
“你是才意識到問題嗎?”韓舒明一個眼刀送給李毅成。電梯門打開,他大步跨進去。面對着電梯裏的鏡子,他把執法記錄儀掏出來,夾在衣服上,隨時準備打開。
李毅成按下17樓的按鈕,按着關門鍵,說:“我以為最多就是他跑了,真的沒有想到那麼多。”口氣中略帶歉意,他側頭看向站在他身旁渾身警覺的韓舒明,眼裏都是抱歉。
“如果有其他人在,我希望最好是向鼎盛。這樣,就能得來全不費功夫。”既來之則安之,韓舒明不是怕事的人。他抬手拍了拍李毅成的肩,用積極的態度笑着鼓勵他說:“在國外練過格鬥嗎?一會兒跟着我,幫襯一下。”
一記淺笑掛上臉頰,李毅成低頭輕舔下唇,回應說:“格鬥還真沒練過,健身倒是不少。”
17樓倒了,電梯門打開,韓舒明比李毅成先出電梯。他小心地看了眼電梯外面兩側的情況,然後抬手示意李毅成出來。一層樓有兩戶人家,韓舒明問:“哪一戶?”
李毅成指向1701,他打算上前按門鈴,卻被韓舒明攔住。
韓舒明把他推到靠牆的位置,那邊是貓眼視線的盲區。他看了一眼李毅成,用眼神告訴對方,他去按門鈴。“滴~滴~滴。”門鈴響起,他開始做準備。
“你是……?”門被打開,是劉昌黎。他看着門外的陌生面孔,輕聲問。
設想里的那些緊張和血腥都沒有出現,有的只是異常的平靜。李毅成走上前,他看向劉昌黎,問:“請我們進去喝一杯茶?”
滿身戒備的韓舒明沒有李毅成放鬆,他依舊是在擔心平靜背後是否藏匿着刀。他眼神犀利地瞧向劉昌黎,打開執法記錄儀后自報家門地直接說:“華金派出所警員。”他掏出警察證給對方看了一下后收起來,他向後扭轉目光瞥向站在身後的李毅成,然後再回頭看向劉昌黎,嚴肅地說:“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請你配合一下。”
“那就請進吧。”劉昌黎看了他們倆一眼,沒有多的猶豫直接把門開大,讓他們都進來。“我這裏來的人少,拖鞋是之前出差在酒店裏拿的,別嫌棄。”他從鞋櫃裏掏出兩雙裝在包裝袋裏的拖鞋,拆開膠袋后就工整地放到地上。
李毅成進門,他把門帶上。眼睛看向鞋櫃,發現了一雙女士拖鞋。據他所知,劉昌黎的老婆孩子都在加拿大,好多年都沒有回來了。所以,這雙拖鞋會是誰的呢?不用想,他都能猜到。
“謝謝。”韓舒明擺手,他不換鞋。“有鞋套嗎?我一般穿鞋套進別人家。”他不想換拖鞋,怕有緊急情況的時候沒辦法撒開腿跑。
手裏握着拖鞋的包裝袋,劉昌黎意識到是他想簡單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拖鞋,隨即就把膠袋放在地上,然後對他們說:“等一下,我去屋裏拿。”
劉昌黎從屋裏拿了一袋一次性鞋套出來,他從裏面掏了兩個遞給韓舒明和李毅成。“鞋套放的比較久了,李總和警官不要嫌棄。”
“謝謝。”李毅成接過鞋套,他把它拆開套在鞋上。“今天周末,劉秘書不出去走走?娛樂活動也沒有嗎?”他穿好鞋套走進屋子,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異樣的樣子。
“坐沙發吧,我給你們倒茶。”劉昌黎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轉身去了廚房。
韓舒明不放心,他讓李毅成去坐,他則是跟着走到廚房去。“隨便喝兩口白開水就好了,不要泡茶。”他站在劉昌黎身後,看着他要拿茶葉的手勢說。
劉昌黎知道今天這倆人是有備而來的,他很聽話地把放茶葉罐子的櫃門關上。“警官客氣了,泡點茶也是禮節。”他拿了兩個玻璃杯,提起操作台上的熱水瓶倒了兩杯熱水。他拿起一杯,笑着說:“寒酸了點,別介意。”
韓舒明拿起桌上的另一杯,他擺手,然後讓了一個位置說:“走吧,去談談。”他要劉昌黎走他前面。
“李總喝水。”劉昌黎把水杯放在李毅成面前的茶几上。
李毅成看了眼冒着熱氣的玻璃杯,挑眉問:“你自己怎麼不倒一杯?”他看韓舒明手裏也只有一杯水。
劉昌黎坐到一旁的小沙發上,他雙手放在膝蓋上,笑了笑搖頭說:“不用了,你們問吧。我能說的就都說,不會有所隱瞞的。”
對方是有心理準備的,韓舒明輕笑一聲:“看來你知道我們要問什麼了,那要不就你先說?把你知道的,先說一點兒?”他想看對方知道的是什麼方面的事情,從而確定是不是有高人在劉昌黎背後指點,要他做‘替死鬼’?
“我在華金不夜城做疊馬仔有好幾年了,從向老闆頭一次接管雲頂開始,我就一直在裏面。手裏來來往往的人太多,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李總的父親……”劉昌黎當然知道他們為了什麼事情來,他知道他難逃一劫,所以沒有什麼好逃避的。但是,在說到李奎霖的時候,他還是有那麼點愧疚的。
李毅成聽到了父親的名字,他的神經被劉昌黎牽起,“你當初為什麼要帶我父親去雲頂?我想知道,這件事和王總有關係嗎?”他說的王總是王祁錚,他的親舅舅。
王祁錚是在今天談話中一定會被提到的一個名字,劉昌黎知道他們想要聽的是什麼。其實,在他們來之前,王祁錚就找過他了,也就是昨天下午。按照王祁錚的話來說,劉昌黎已經逃不掉了,所以為了利益最大化,他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擔掉。什麼是利益最大化?說白了,就是王祁錚幫他把剩下沒還乾淨的賭債全還了之外,還額外給他一筆錢用來照顧他在加拿大的老婆孩子。甚至,他兒子讀大學到研究生畢業的錢,王祁錚都會承擔掉。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誘惑。假設王祁錚進去了,那損失的人也只能是劉昌黎。劉昌黎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因為父親坐牢而沒有錢讀大學,也不想讓老婆孩子知道自己賭錢做疊馬仔坐牢的事情。仔細想想,其實他很需要王祁錚,也許比王祁錚需要他來的更多。
“王總是李總您的親舅舅,他怎麼會和雲頂有關係呢?您想多了。”劉昌黎想的很清楚,他直接否認了李毅成的猜想。
“如果你是有什麼顧忌的話,你大可不用擔心。”這句話韓舒明本來不該說,因為帶着誘導的意思。儘管這事兒並不涉及他的工作範圍,但他也想幫李毅成一把。並且很明顯,劉昌黎並沒有在說實話。
劉昌黎果斷搖頭,直視他們淺笑回應說:“我沒有什麼顧忌的。今天你們來找我,我心裏有數,我也做好了坦白的準備。我是鬼迷心竅了吧,賭錢輸了很多填不上窟窿,心裏着急就引誘李總的父親去了雲頂。剛開始我也有負罪感,可後來提成拿的多了,我又手癢忍不住要賭,錢一進一出留不住,人就麻木了。”他像是懺悔一般地敘述着他的故事,然後他看着李毅成,帶着他最後的一絲善意說:“公司的錢我沒有動過,賬目上我這裏是乾淨的。就是很對不起你媽媽,她幫過我,但是我並沒有收手。”對王麗敏,他並非沒有感情,畢竟這麼多年老婆孩子不在身邊他多少都會寂寞。他是人,有正常的情感需求。
“向鼎盛後來聯繫過你嗎?”這是韓舒明的目的,他需要通過劉昌黎這個小蝦米抓到大魚的蛛絲馬跡。
“不知道。不夜城被封了后,我就沒有向老闆的任何消息了。”劉昌黎知道的事情有限,畢竟他也只不過是個賭徒。
李毅成並不滿意劉昌黎說的話,他感覺到他在有意隱瞞,但卻又沒有證據。“除了玩牌,你還帶我父親去玩過什麼別的嗎?還有,他為什麼會在KTV的包廂內出事?”
“我就是個疊馬仔,除了賭錢其他都不感興趣,也不玩。”劉昌黎是可以承擔掉王祁錚的事兒,但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要承擔,“你們可以問問不夜城的王經理,或是以後抓到了向老闆也能問。因為,前任李總的很多活動都是他們安排的。”
李毅成不相信他不清楚,他幾乎是要站起身質問,但是被韓舒明攔了下來。韓舒明把桌上的玻璃杯塞到李毅成的手裏,他讓他喝口水,眼神示意他冷靜一點。
“行吧,現在事情也基本清楚了。你的問題的確是觸碰到了法律的紅線,你自己也在剛才的問話里承認了。所以,和我走一趟吧。”韓舒明不想在這裏多浪費時間,只要確定了有問題,多的話還是回所里問比較好。說完,他就掏出手機聯繫所里的同事準備過來正式帶人走。
下午3:00,李毅成看着劉昌黎被帶走,他意識到在父親的死這樁事情上,劉昌黎是他第一個親手送進監獄的,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下一個是誰?他不清楚,可他還會繼續挖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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