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華金是一座城,不大,但是藏了很多秘密。聽說,這個地方的很多故事都圍繞着一個不夜城而展開。私下裏,好像在這個城市生活的每一個人都能說出那麼一兩件有關於它的那些所謂的不為人知的秘聞。

2017年5月1日上午8點27分,浦東國際機場到達樓層。

“沒想到你真的會回來,我本來打算今天撲一個空,就當浦東機場一日游。”機場的VIP通道里,一個身着深藍色夾克衫的男人將帽子戴正,他笑着走向他要等的人。

對方的笑容里涵蓋的內容很多,光是被李毅成看出來的就有嘲諷、看低以及一份若有若無的傲氣。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對於對方的態度他並不放在心上,也不放在眼裏。就像對陌生人那樣,他的情緒沒有外露,口吻里也聽不出什麼冷熱,只是淡淡地說:“我行李比較多,你有車嗎?”從上海去華金駕車要三個半小時,如果沒有車子的話,他考慮去買一張高鐵票。

穿夾克衫的男人點了點頭,他從褲兜里掏出鑰匙,“坐我的車走。因為你的事情比較特殊,暫時不能公開你回國的行程。等你到了華金以後,我想我們就可以開始合作了。”

地下停車庫,李毅成把兩個26寸的行李箱搬進對方的後備箱內。因為行李箱的尺寸比較大,後備箱被這兩個大箱子幾乎佔滿。他手裏還有一個手提登機箱,以及一個背包。他看向對方一臉嫌他東西多的樣兒,挑眉不客氣地說:“放你後座應該沒問題吧。”

夾克男今天的任務就是把李毅成給安全帶回華金,至於行李,當然也一樣。“放吧,沒問題。”他將後備箱用力關上,然後打開駕駛座的門,坐進去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

李毅成將行李放到後座,他並沒有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而是就在後座坐下了。透過後視鏡,他看向鏡子裏的人,問:“我父親的事情你們有頭緒了嗎?”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處理他父親的事兒,老頭子死的突然,他作為家裏的獨子必須回來。

車子向地下車庫的出口駛去,夾克男一邊向坡道上開,一邊回答說:“基本確定和不夜城有關係,但是沒有證據,沒辦法定案。而且,法醫的屍檢報告上說,你父親的主要死因是腦梗。”這件事情很難辦,他們想藉由這個案子將背後龐大的黑色利益集團給挖出來,然後一網打盡。

透過後視鏡,夾克男瞥了一眼後座的人,覺得對方也挺可憐的。好好的一個華金首富的公子哥,現在成了媽瘋爹死的半個孤兒。不說他父親案子裏牽扯的那些破事兒,就說他家裏的那個耀宏集團,股東們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個個都在想怎麼把這公子哥踢出局,然後一家獨大。“你回國的話,那邊的工作辭了?”他聽說這個公子哥沒怎麼靠過他的父親,在英國留學后就一直留在倫敦做金融。雖然年收入比起他父親的公司差的太遠,可對比同齡的年輕人,那真是優秀太多了。

李毅成看着車窗外,腦子裏一直在循環夾克男剛剛說他父親的死不能定案。“辭了,回來接手我父親留給我的爛攤子。”對於父親,他很矛盾。一面恨他會死在不夜城那種地方,另一面又可憐他竟然是這麼一個結局。他不知道他一向脆弱的母親現在到底情緒怎麼樣,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什麼。一切都是未知的,可又是不得不計劃的。“怎麼稱呼你?”他注意到自己還沒有問對方的名字,只知道在回國前被聯繫有人會在VIP通道那邊安排人接他。

“我姓韓,叫舒明。”夾克男跟着導航開上國道,“回到華金后,你就和我聯繫,算是我的線人。你的所有行動以及獲得的消息都要對我上報,不可以有隱瞞。如果因為你個人原因,隱瞞了重要情報導致案子無法繼續進行,那我們的合作就不僅僅只是中止那麼簡單了。”有些話他必須和他明說,希望對方是一個搞得清楚輕重的人。

李毅成明白,他知道他要做什麼。在之前的聯繫裏,他們的人已經和他說過一些有關這次做線人的事宜,他表示都能接受。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查清楚他父親的確切死因,以及讓害他父親的人繩之以法。“我需要換手機嗎?或者你們植入程序,隨時監控我的一言一行?還有,我要和你怎麼聯繫?”總歸不可能讓他大搖大擺地進出派出所去說事兒吧。

韓舒明對於李毅成的利落很是欣賞,一改接機前對這種富少公子哥紈絝的刻板印象,他有點喜歡這個線人了。“不換手機,你就用你現在的這部。不過,我們會給你抹去之前聯繫你的聊天以及通話記錄,並且植入跟蹤程序。你可以放心,我們的技術很好,一般沒有人能查得出你手機里的異樣。”

因為是勞動節的第一天,出上海的人很多,堵車不可避免。韓舒明停在一輛小客車後面,看了一眼導航上紅的發紫的路況,直接熄火。他扭轉過身子,索性和李毅成面對面說:“我的代號是絕世猛男,並且微信名稱到時候也是這個。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和你的碰面地點就在華金不夜城內。具體是它的KTV,還是酒吧、或是蹦迪區域,每次接頭的地點我都會更改,你等我通知就行。我會用假身份進去,喬裝打扮成在裏面找樂子的玩客。”

看來這是要和李毅成做搭檔的意思,一個非專業的線人,一個專業的卧底,這一次他們是不挖了不夜城的根是絕不罷手的。“這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意思?”李毅成淺笑問對方。

韓舒明撇嘴,聳肩挑眉,笑着說:“也許吧。”到現在為止,他可以覺察到對方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並且這是他合作過為數不多的能讓他覺得舒心的線人。“只要你別和你父親一樣迷失自己,我想我們的合作是可以很順利的完成的。我也有必要告訴你,這是一場必須速戰速決的‘戰鬥’,所有的節奏都必須穩准狠,我希望你能把握好機會。”

李毅成比任何人都想儘快在這件事情上得到一個結果,因為死去的人是他的父親。他對上韓舒明略帶探究的眼神,點頭輕笑回應說:“放心,我會把你們想要的結果給到你們的。當然,我希望你們也不要讓我失望,把我想要的公平和公正也給到我。”無論是對於他自己還是對於他父親以及耀宏集團,這都非常重要。

2017年5月1日下午5點半,華金市中心火車站邊上的麥當勞。剛從兼職的教育機構下班的倪裳坐在麥當勞里,一邊喝可樂一邊給大學室友發微信。今晚6:30,她和室友們相約在這間麥當勞里碰頭,打算一整個宿舍的人去吃一餐燒烤自助。由於她兼職結束的早,所以就先來這裏等着。

“小姑娘,你好。你這裏有人坐嗎?”一個老嫗拄着拐杖,手裏拿着一盒從外面小飯館打來的盒飯,小心翼翼地詢問倪裳可不可以坐在她的對面。

“啊?沒……沒有人坐的,您坐。”倪裳對於突然冒出來的老婆婆表示有點驚訝,但也不意外。火車站附近人多,什麼人都有,她以為對方就是找個地方吃飯而已,所以沒多想什麼就讓對方坐在了她的對面。

老嫗因為年紀大了,吃飯的手有點抖,筷子用的不是很利索。她滿臉都是歉意,很是抱歉地對坐在對面的好心姑娘說:“對不起,小姑娘。我右手有點帕金森的,弄的桌上都是飯菜,不好意思啊。”她吃的很糟糕,甚至是狼狽,可她卻沒有辦法。

倪裳知道老婆婆不是有意的,因為老人家有帕金森其實他們自己也很難過。她不想讓對方感覺到不適甚至是尷尬,所以特意滿臉堆着笑,大方地從自己口袋裏掏出紙巾擦桌子。“誒呀,您不用不好意思的,我能理解您的。您不着急,慢慢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您儘管說。”她看老人家吃的乾巴巴,怪可憐的,特意問道:“您喝熱茶嗎?我給您買一杯?”

“不了,不了,小姑娘你人太好了。”老嫗趕忙擺手,表現出一副不想麻煩對方的樣子。她指了指自己隨身的破布包,笑着說:“我帶了熱茶的,不用花錢買。”她看這小姑娘面相和善,笑起來眉眼彎彎,一對小酒窩很甜,便問:“看你年紀不大,還在讀大學吧。”

倪裳今年大四,還沒有正式步入社會,但凡有人問她點個人問題,她一般都不會多想。“是呀,我還一個月就畢業了。”她看老婆婆好說話,覺得對方是個好相處的人,所以也不介意和她說一會兒話。

老嫗挖了一口飯,她慢慢地送入口中,然後細細咀嚼。“現在的大學生都好,讀過書有禮貌。我孫女也讀大學,她是明年畢業。她這兩天在搞考研的事情,讀書讀的呀太苦了。我說這都讀到大學了,我們華金又是一個小城市,本科學歷夠用了。可她非說要讀研究生,說要去上海找工作。”說到這裏,她連連嘆氣,眼裏都是心疼的神色。“我是不懂這個時代了,她要考就考吧。”

考研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可能不是很理解,但是對於倪裳來講那還真是挺重要的一件事兒。再說了,現在的年輕人誰願意窩在華金這個沿海的三線小城市裏過一輩子?大家都想出去闖闖,想去一線城市看看,試試看有沒有機會淘金。她喝了一口可樂,淺笑回應說:“嗐,這學歷讀的高一點,當然有它的用處。您就當您孫女要賺大錢,以後要帶您享大福。”她覺得沒必要和老婆婆解釋太多考研的作用,對方不一定聽得懂,她也不一定講的清楚,不如就說點通俗易懂的讓老人開心開心。

“欸,我老婆子不要什麼享福呀,用大錢呀。我就想我孫女開開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就行了。”老嫗表示對倪裳的觀點不認同。

老人都固執,倪裳也不打算說服對方,她喝着手裏的可樂,看着老婆婆低頭認真吃飯的樣子,淡然一笑。

“我要去路對面的報亭買一份報紙,可是我的腳有點痛,不知道小姑娘你可不可以扶我過馬路去買?”老嫗坐下來也不過是十分鐘,她吃好飯後,一邊收拾桌上的飯盒,一邊問倪裳。

倪裳看了看時間,才下午5:50出頭,她想反正等在這裏也是閑着,不如做點好人好事。“行啊,我扶您過去。”隨即她就把剩下的可樂都喝了,然後將雙肩包背上,把手機放到上衣口袋裏。“我來幫您扔垃圾,您坐着等一會兒就成。”她看老婆婆是個愛乾淨的,便就主動提出幫她把吃下來的空飯盒和一次性筷子丟了。

扔了垃圾后,她將老太太攙扶出麥當勞。“您說的是車站正對面的那個報亭嗎?”她看了一下馬路對面,發現有兩個報亭。一個在車站正對面的小路上,好像是靠在死胡同里的。另一個在車站斜對面,在熱鬧的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老婆婆要去哪一個。

“正對面的那個,那家我常去。”站在車來車往的行人路口,老嫗緊緊抓着倪裳,滿臉都是謝意的說。

倪裳絲毫沒有多想,綠燈一亮,她就扶人過馬路。走到小路上,她發現這裏並不是死胡同,走到底向右是有一條更小的路的。到了報亭口,她看見老闆在亭子裏看電視,一副不想理睬顧客的樣子。她心善,就主動問老婆婆:“您要買哪一種報紙?”

老嫗彎腰,眯眼。翻看着報攤上的各種報紙,一副犯難的樣子說:“我眼睛不好,小姑娘能幫我找找有沒有一份叫《良友》的報紙?這報紙老啊,以前報亭都進,很好買的。現在大家都流行用手機,這種報紙就難買了。”

《良友》倪裳是聽過的,小時候去醫院打點滴就會買一份,上頭全部都是八卦小故事,沒有一個正經新聞。不過那個年代的人沒有手機打發時間,閑着沒事兒就是看看這種報紙,或者買一本《故事會》看看。她彎腰,在報攤上翻找了兩遍,愣是沒有找到。“老婆婆,這裏可能沒有誒,我們去斜對面那家報亭看看?”她直起腰背,決定帶老婆婆換一家找。

老嫗見這小姑娘要走,她趕忙拉住她。“在報亭裏面也許有,小姑娘,你進去幫我找找。”她死死盯着對方,將她死命往報亭里推。擔心人跑了,她雙手用力抓着對方的雙臂,牢牢將人按在報亭大門上。

倪裳真是後知後覺,她在這一刻才明白,她恐怕是遇上了老年拐賣犯。這老太太一步一步的誘導她到這條小路上來為的就是把她拐走。她看着對方已經變得猙獰的面孔,心裏的恐懼在無限放大。“不,你不能這樣拉着我!我要走!”她不停地去推搡壓着自己的人,用力去掰對方的手指,完全不顧上對方是個隨時可以躺在地上告她的老太。

“我和你說,你違法了!你及時收手,我可以不去警察局報案!你讓我走!”這種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的戲碼會真的發生,倪裳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由於沒有經驗,她半個腦子已經成了漿糊,僅剩的智商告訴她,她不可以激怒對方,以防對方掏出小刀把她給做了。

老太太是老手,她好不容易把人弄到這裏來,怎麼可能放她走?況且,對方說不會報警她就信?不可能的,她今天是一定要搞定這個小姑娘的。她瞪着泛黃的眼珠子,咬牙低聲威脅說:“你叫啊,我這裏可都是幫手。我和你說,你來了,就不要想走。想走,就不要想活!”她看對方不好馴服,力氣不小,隨即抬腳就踹上倪裳身後壓着的報亭大門,大喝道:“你是死了嗎?沒瞧見我這裏遇上個不聽話的?給老婆子我滾出來!”

這就不是報亭,這是一個拐賣聯絡作案點!當報亭門打開,倪裳直挺挺地向裏面倒的時候,她的心涼了,這一回恐怕是在劫難逃。可她還是想試一試,不想就這樣放棄。在被屋裏的壯漢捂住嘴巴前,她扯開嗓子拚命大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救命啊!救……”

危險無處不在,溫柔的背後也許暗藏的是難以想像的黑暗,可黑暗背後又藏匿了什麼?這恐怕只有身處黑暗裏的人才會知道。但是,無論身處何種黑暗,都請一定要相信正義的存在,並且要堅信黑暗會被光明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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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華金是我杜撰的城市,和金華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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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之華金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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