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抽絲剝繭細思恐
“剛才誰出賣的我們？”初步意向達成，楊把總和白主簿要繼續巡視尋找別的隊伍。臨行前，虎子拉他到一邊小聲詢問。
“呵呵，你這隊伍的紀律也的確太差，倘若讓我組建，哪有半個人敢招供？”
先嬉笑了虎子一頓，楊把總才給出了一個出人意表的答案，“除了那個穿錦緞秋衣的女人大哭大鬧咬死不知道，什麼都沒說。其他人都招了。”
“這……”虎子回頭看了一眼在兒媳伺候下哭天抹淚的七嬸。
待官兵一走，虎子立馬召集了鄉老和團練頭領開會。讓人詫異的是，七嬸竟然也被虎子請來參加。
“事情就是這樣，大家有什麼看法？”一番敘述，虎子雙手攏在袖口裏等待大家的意見。
“虎哥，這個楊把總，會不會只是暫時穩住我們，現在跑回去報信去了？”三德不相信有人會輕易放過他們。
“不會。”
棒槌意外地站出來回答，“我仔細打量了今天的這些官兵，不論身形氣質步伐，比那天幹掉的官兵強多了。倘若他們要屠村，沒有兵器的我們只有待宰的份。”
“他們沒必要耍手段。”
“那他憑什麼救我們，真的看上了我們這點戰力，要我們幫忙賺軍功？”根生也覺得無事獻殷勤。
“不說別的，剛才我試了，兩隻手抓住竹槍都不能抖出風聲。強將手下無弱兵，他的手下應該也不是一般人。會看上我們？”
所有人陷入沉默，摸天寨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對方大費周章惦記啊。
好半天，子瀾彷彿琢磨出一點什麼，“你們注意沒，楊把總年齡不大，估計與根生相仿，二十二三歲，但卻留有一臉絡腮長鬍。”
“並且他的手下中，大部分也留大鬍子，或者以面巾覆面，或者臉上有燒傷燙傷疤痕。”
“武將留鬍子，這有什麼稀奇的？”棒槌不解地看着秀才。
子瀾神秘笑了笑，“在軍中，有一類作戰兇猛但品級低下的官兵，稱為刺軍。這些都是之前犯事刺配充軍之人。”
“他們得到一定軍功就可以恢復自由，所以這些人每遇打仗都拚死以赴。”
“當然，由於身份問題，他們受到歧視，也很難獲得軍功。所以即使彪悍，最多升到什長、百長。能得到品級的把總少之又少。”
“你是說，楊把總就是一名刺軍，他的大鬍子就是為了掩蓋刺字？”虎子若有所思，之前離得近的時候，倒的確覺得他臉上鬍子有些地方略微稀疏。
子瀾點了點頭，“你們說他身手很驚人，卻只是個把總。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之所以看重我們，就是想在此次抗敵大戰中多得些軍功。為此，只要不犯大忌，他都願意接收。畢竟他的手下就是一群罪犯。”
“樊口全境受災，原本十多萬百姓僅剩一萬多，還大多是在縣城裏。這其中，適齡青壯能有多少？”
“我們摸天寨由於機緣巧合，除了幾個村子的移民，還將防洪扛包的170餘青壯救了回來，使男丁的比例大大增加。又有糧食儲備不受飢荒。”
“在樊口其他鄉鎮絕對找不出這麼優良的青壯。”
“更妙的是，我們自己還將青壯組織起來分發兵器，已然初步具備團練雛形。所以楊把總這個團練千總才會動心，冒險隱瞞我們犯的事。”
“恐怕在他眼裏，敢於殺官殺兵，反而成了我們的優點。這說明我們有膽魄有血性，遇上敵匪也敢拼殺。”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這麼解釋，倒是能說的通。
“既然這把總沒有包藏禍心，那是不是說我們等待已久的機會來了？”根生興奮得滿臉通紅。
其他團練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歡呼雀躍。
只有虎子和子瀾對視一眼，這幾天擔心朝廷遲早知道他們乾的事，兩人準備在合適條件下宣揚大均，帶領手下倒戈奔向新生活。
現在如此一攪和，還有幾人願意放棄正途？
再說，如今把柄捏着人家手裏，即使全體鄉鄰願意倒戈，也被圈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來註定跟大均政權無緣。
“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過兩天楊把總會派人送來朝廷文書及兵器，並對團練重新整編訓練。你們這兩天準備準備。”虎子點頭將此事敲定下來。
內心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原本自己也只是想帶大家尋條活路，如今能活下去，管他誰是誰。
只有子瀾，顯得無比失落。
“七嬸，今天十幾個人被抓去問話，為什麼就你咬死什麼都沒說呢？”解決一件事情，虎子迫不及待問出這個問題。
“哼，不說，他們最多鞭我一頓。說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即使不會對我怎麼樣，但砍了你們的頭，我們也沒人保護只有被人欺凌等死。那幹嘛說。”
被虎子叫來，原本十分忐忑的七嬸竟然表現得異常明白。
看來這個女人的確比較聰明。
“那，怎麼處置那些供出我們的人，七嬸有什麼建議嗎？”虎子靈光一閃，將這個想了半天的棘手問題拋出來。
看到虎子不是找自己麻煩，七嬸瞬間抖起來了，翹起二郎腿，“我說虎子，你太沒魄力了，這還用想？也難怪，一直是窮小子沒管過人。”
說完覺得不小心冒犯了虎子，七嬸尷尬地咳嗽一聲，“按我說，全部活活餓死。”
“一群白眼狼，留着浪費糧食。”
“你們拼死拼活為的誰，還不是為了大家能有口飯吃。”
“這些王八蛋，殺人時自己不動手，吃人時比誰都積極，關鍵時刻要一起承擔了，賣起人來也毫不猶豫。”
“這些人，養不熟的。現在你有吃的聽你的，明天你沒吃的就要吃你。”
“老大就是老大，不能總做老好人。你把誰都當兄弟，但遇到事情，有人當你是兄弟嗎？”
還是有的！虎子想起一起下跪的那些人。
七嬸說完，一室皆靜。大家沒想到她這麼狠。
不過想想，人家本來就是地主婆，從來不把人當人看，棒槌之前在她家做工，可是被訓斥得像狗一樣。
“大家的意見呢？”要他殺掉鄉鄰，虎子還是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