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借刀殺人
這熟悉的話語觸動了卿卓灼記憶的開關,前世的記憶如海浪一般襲來。
“哎!老婆啊!你別挑剔了,過幾天連青椒都吃不起了!”
唐念懷放下筷子,臉上的悲苦快要溢出來了,臉朝着自己老婆,眼神卻瞥向她。
她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對視過去,一臉天真地問:“姑父,怎麼了?”
“我們家的公司這個季度虧損了三千萬呢!再這樣下去,別說吃肉了,這幢別墅都得賣了抵債。”
姑父朝着她滿是無奈道。
前世,涉世未深,從不曾懷疑家人的她是這樣說的:“啊?可是這套房子是我爸媽的婚房啊!姑父你想想辦法吧,我把我的零花錢給你好嗎?”
然後她從十歲以後的零花錢,八千多萬就一分不剩地轉給了卿原敏夫婦。
他們還誇獎她:“真是懂事孝順的好孩子。”
可不是嗎?
不懂事孝順也不會被你們利用。
“哦!”
她低下頭,不為所動,夾了一塊熘肉段。
熘肉段的香和酸甜味在口中化開,帶給味蕾最極致的享受。
“哦?”
姑父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的毫無波瀾。
“到時候你爸爸媽媽的婚房就要抵給銀行了,賣給別人,我們都要被趕出去,露宿街頭,住在天橋下面,做叫花子,做乞丐啦!”
姑媽看她無動於衷,不由得語氣誇張起來,邊說還邊擺出一個伸手乞討的動作。
“姑媽,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說傷人的話。”
她放下筷子,給自己舀了一碗白菜豆腐皮湯,煞有其事道。
“什麼傷人的話?”
卿原敏對自己這個傻侄女一向很有信心,沒想到今天就是不按自己的預期來。
“我爸去世的時候,我家的企業還在本地排top前十,現在居然到了要抵押房子的地步,這不就是因為姑父無能沒本事嗎?”
她低下頭喝了一口清甜的湯,餘光瞥到姑父如菜色一般青綠的臉,不由得笑了,決定再加一把火力。
“姑媽你還記得你的前男友嗎?就是趙叔叔,人家跟你分手以後,就進了微軟的管理層,現在成了執行總裁了。你說你當初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我家的公司也不至於這樣啊!”
她眼睜睜看着姑父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眉頭皺成川字型,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是氣得不清。
這位趙叔叔不僅是姑媽的前男友,還是眾人皆知的她婚後出軌十多年的對象。
“灼灼,你怎麼那麼沒禮貌?”
卿原敏臉上掛不住了,被小輩當眾議論自己的醜事,她少有的羞恥心終於發作了。
“可是我記得姑媽你跟我說過,姑父是上門女婿,不用對他有禮貌啊!”
她眨巴着眼,一臉天真無邪。
飯桌上一片寂靜,只有夾菜時白金筷子和瓷盤碰撞的聲音。
卿原敏心虛不已,腳底發軟,儘管她一向不把丈夫當回事,但不代表她願意當眾打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啊!
唐念懷憑着多年做上門女婿的優秀素養,早已經將心裏怒火滔滔,面上也要裝作沒事的技藝練得爐火純青了。
他訕訕地笑了,“沒事,沒事,童言無忌嘛!”
“一爻,明天就是我和你叔叔的結婚紀念日了,到時候要舉辦一個宴會,你爸媽確定能來嗎?”
卿原敏想岔開話題。
“能來!”
唐一爻爽塊地回答。
他從小寄住在卿家,他的父母都是科學家,常年在世界各地開研討會,一年才能見一次。為了感謝好友對自己兒子的照顧,他們專門請了假來參加宴會。
“上個禮拜我在《國家科學》雜誌上看到林阿姨發表的論文了,林阿姨好厲害啊!”
唐柳依星星眼地看着他,滿是崇拜,臉上的仰慕快溢出來了,鼻尖的雀斑都在閃光。
“謝謝誇獎。”
一向愛咧着大白牙笑的唐一爻竟然罕見地高冷起來,語氣中充滿了疏離,似乎多做一個表情都嫌浪費。
唐柳依不由得有些尷尬,小聲道:“一爻哥客氣了。”
卿卓灼見到這一幕,嘴裏的一口湯差點噴了出來。
她瞬間秒懂,敢情,她和這廝的梁子結在這裏啊!
顯而易見,唐柳依喜歡唐一爻,而卿原敏夫婦也想攀上世代從事科研,早就富不可言的唐家。
可惜唐一爻從小有鑒別綠茶的本領,根本不理她,反而和自己走的最近。
他是國家游泳隊員,平時都不在家,所以前世的自己也沒有想過向他尋求幫助。
明天是結婚紀念宴會,葛露家一定在邀請名單中,那麼魚兒也可以上鉤了。
第二天,豪華的別墅附帶小花園裏擺上了三十多張圓桌,有的上面放着小巧的點心,有的放着醇香的紅酒,還有的是精緻的中式菜。
中間的音樂噴泉邊聚集了不少小孩子在玩水,追逐打鬧,熱鬧非凡。
卿原敏夫婦倆穿上相配的西裝和婚紗招待着來賓,胳膊親親熱熱地纏在一起,臉上掛着恩愛的笑容。
只有卿卓灼注意到了唐念懷看到自己的衣服沾上卿原敏臉上的脂粉時,眼裏濃得快要溢出的嫌棄。
這對夫婦,人前裝得恩愛,實際上因為一方出軌,另一方是上門女婿沒尊嚴沒地位,而漸行漸遠。
他們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唐柳依是領養的。
自己的公司就是姑父在打理,掛的卻是姑媽的名字。
兩人做了財產公證,所以一個有實權,賺的錢卻不歸自己,一個是挂名董事長,對公司的事一竅不通。
這樣的關係岌岌可危,輕輕一挑撥,就破裂了。
她看到了奪回遺產的一絲曙光。
“啊!”
花園門口傳來一聲驚呼,穿着過氣的p
ada的葛露心疼地看着自己被灑上紅酒的短裙。
“對不起,對不起,葛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年輕女傭阿采一臉愧疚。
“葛露,讓宋媽帶你去換衣服吧!”
卿卓灼出來打圓場,臉上帶笑,一臉真誠,哪裏像昨天在**台下咄咄逼人的樣子。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即便葛露再恨她害自己的好姐妹被家人拋棄,也不得不裝出親親熱熱的樣子。
“好啊!那就麻煩了。”
宋媽帶着她進了別墅,她眼紅地看着裏面豪華的裝潢,自己這身衣服還是跟媽媽輪換着穿的。
她家雖然也有錢,但因為爸爸無能,產業縮水,幾個月沒買上萬的衣服了,哪裏比得上卿家?
“葛小姐和我家小姐身形差不多,我帶你去小姐房間找衣服吧?”
宋媽打斷了她的遐想。
“啊?不不,我不穿她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不詳的預感,總感覺那個潑紅酒在她身上的女傭是被人指使的。
這裏畢竟是卿家,萬一卿卓灼在給她的衣服上做手腳,自己不就中計了。
“那帶你去柳依小姐房裏吧!”
宋媽嘴角閃過一絲得逞的笑。
她想起唐柳依,那個雙腿殘廢的病秧子,看着就沒什麼攻擊性。
“好!”
宋媽帶她進了唐柳依的卧室,剛進門,她就被門口的一副刺繡吸引住了目光。
刺繡上的人是喬丹——陶斯詠最喜歡的球星。
又想起姚蕊了,初中時為了追他,她們就經常收集喬丹的簽名籃球和海報。
可惜她做了那麼多,陶斯詠卻不喜歡她。
“葛小姐還是穿白色的短裙嗎?柳依小姐不常穿裙子,我得找找。”
宋媽打開衣櫃,在裏面費勁地找着。
“柳依小姐東西好多,你等一下。”
她把柜子裏一個多事的粉色箱子擺在了葛露坐的茶几面前。
葛露眼睛一瞥,箱子上用彩筆寫的“陶13”映入眼帘,她一個激靈,目不轉睛地看着它。
想到剛剛進門看到的喬丹像,她恍然大悟。
陶斯詠在初中校籃球隊的編號就是13!
難怪唐柳依一個小姑娘會把喬丹像放在卧室里,原來是喜歡他啊!
“宋媽,我穿這個就好了,你出去吧,我換衣服。”
她指着一條褲子說。
“好。”
等宋媽關上門,她又去反鎖上,打開了那個箱子。
裏面是一疊淡黃色碎花信紙,她拆開一封,裏面肉麻的情話讓她想吐,落款正是唐柳依。
為了確定,她還抽出書櫃裏的一本書,上面的批註的字跡信紙上的一模一樣。
“這個賤人!”
一想到自己的好姐妹落得那樣凄慘的下場,而唐柳依這個殘廢竟然敢在卧室里記錄自己對陶斯詠的愛,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冷靜冷靜,一定只是唐柳依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陶斯詠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殘疾呢?
然而,紙箱裏的一件13號球衣讓她不得不相信一個事實:姚蕊之所以一直被拒絕,就是因為他喜歡唐柳依。
姚蕊被搶男朋友了,她比自己被搶還更生氣!
一定要給唐柳依那個殘廢一點顏色看看!
“葛小姐換好了嗎?記得把窗戶打開,柳依小姐有幽閉恐懼症,最討厭別人關她的窗戶。”
宋媽在門外喊。
“好的!”
她答應道,信紙已經被她揉的不成樣子了。
宴會快結束了,卿卓灼吃了個肚圓,看着面前漂亮的慕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嗯,離最後一次看到唐柳依已經有兩個小時了。
她端起一杯紅酒,輕輕搖晃,抿了一口,隨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大聲問:“姐姐去哪裏了?”
她的聲音驚動了周圍的人,他們才想起來,卿家那個被領養的殘疾女孩去哪裏了?
“柳依呢?宋媽,你快叫幾個傭人去找找。”
卿原敏從被丈夫疼愛多年的小嬌妻人設中走出來,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女兒。
“是,太太。”
宋媽眼裏有得意的光,卻很快消失了。
傭人們把小花園,植物園,家裏的每個房間都找過了,電話也打了幾十遍,依舊是杳無音訊,下落不明。
“這可怎麼辦啊?要不報警吧!”
卿原敏慌了,揪着自己的裙子皺褶緊張起來。
“每個地方都找過了嗎?”
卿卓灼問幾個傭人。
“還有一處,荒廢掉的泰式餐廳,不過那裏常年都沒有人去,大小姐不可能去哪裏吧?”
傭人摸着自己的腦袋說。
泰式餐廳是為了接待公司的客戶才建造的。後來公司總部搬了,離家裏很遠,慢慢地就荒廢了。
現在又臟又亂,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跑那裏去。
“去找找吧!”
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眾人來到了泰式餐廳。
整個餐廳是由木板建造而成的,不是公開的,而是包房。
餐廳前的花都枯了,泥土凌亂地待在瓦盆里,野草長得又凶又旺盛。
本來就地處偏僻,又一副荒廢已久的凶宅樣,此時已經天黑了,即便大家是結伴而行,也怕的很。
卿卓灼看着眾人手拉手,邁着小碎步,誰也不肯比旁人往前一步的樣子就想笑。
她笑了出來,卻也不方便做那個與眾不同的人,只好跟着。
果然死過一次就是有經驗,她何止是不怕那些虛無的東西,就算真的有鬼,她也不怕。
忽然察覺到背上黏了一道熾熱的目光,十分令人不適,她轉過頭,一個頭上沒有一根頭髮,五官俊朗如昭月,氣宇軒昂的奇怪男人正打量着她。
那目光充滿了侵略性,似乎已經將自己拖到了審訊室,扒光衣服,擺上滿清十大刑具。
看個屁!
她瞪了他一眼。
對方察覺到她的不滿,半張着嘴,對她比了一句口語,她沒看懂,轉過頭不管他了。
木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門閂被人打開,一隻手突然攥住了卿卓灼的手腕。
她旁邊還站着一個女的,本就垂着頭,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鬼啊!”
“哈哈哈哈……”
卿卓灼忍不住笑了,指着後邊的唐一爻,“你看清楚,有這樣的鬼嗎?”
“哇!你膽子變大了,居然沒被我嚇到。”
唐一爻擠進她和那個女人中間,在她耳邊說。
“你好賤啊!都二十二的人了,還那麼不正經。”
她終於明白前世的自己為什麼有時會討厭他了,跟永遠三歲似的,老是欺負自己。
“你以為你好?十五歲跟五十歲似的,老氣橫秋。”
唐一爻吐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