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
山間石亭內,一白衣少年盤膝而坐,只見他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周身纏裹着白色霧氣,白色霧氣內,是一枚紅色丹丸。隨着他呼吸吐納之間,霧氣由濃轉淡,丹丸逐漸變小,他蒼白的臉色也漸漸帶上紅潤色澤。
一旁站着的丫鬟屏氣凝神,滿目關切,肉眼見得小主人的氣色逐漸好轉,不禁欣喜。
石亭外的瀑布邊端坐着一名青衣男子,正閉眼打坐,他姿容端莊清麗,更難得的是通身氣度卓絕,綽綽然有仙人之姿。那瀑布就在他身側,卻無一滴水珠濺上他袍袖,仔細觀察,便可看出他身如有透明結界,將水珠擋下。
此時,山頂上空傳來一男子的咆哮:“元丹還我——崔治——”
崔治便是青衣男子的名諱,但已經有許多年,沒人敢直呼他的名諱了,大家都尊稱他“澹淵尊主”。
這吼聲中帶着十分修為,竟叫石亭內的白衣少年心神不穩,呼吸吐納的速度都慢下許多。一旁的丫鬟更是焦慮——小主人已將元丹吸收了一半,不可半途而廢,否則功虧一簣。
焦慮之中,更帶上了幾分擔憂,頻頻看向澹淵尊主。只因這發出怨恨怒吼的男子,乃是澹淵尊主的道侶賀雪真,元丹是賀雪真母親家族中的寶物。若是澹淵尊主顧念情分,心軟下來,把元丹歸還,小主人的傷勢可怎麼辦?
這時,澹淵尊主睜開眼,並起左手雙指,輕輕一揚,一瞬間便彷彿有結界籠罩于山谷上空,將賀雪真的聲音阻隔在外,同時也阻隔了賀雪真神識探查山谷,為白衣少年消化元丹爭取了時間。
賀雪真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丫鬟一喜,白衣少年定下心神,將最後一點元丹一點點吸收。澹淵尊主崔治起身,來到白衣少年身旁,捏住他的手腕查看傷勢。探查之下,這少年非但舊傷痊癒,修為更是再進一層!
白衣少年笑道:“這元丹果然是寶貝。就怕雪真師兄待會兒要跟我計較……”
崔治還未開口,丫鬟便搶話道:“主人,是賀雪真打傷了你,本就該把元丹賠給你治傷!你總是這般心善,不爭不搶,反倒教人欺到了頭上來!”
這打抱不平的話由丫鬟說出來,少年暗自受用,抿嘴不語,偷眼看向崔治。
崔治神情平靜,睜開眼睛的模樣,更比閉着眼睛打坐多了幾分神采。那多情璀璨的眼眸,讓他的容貌更添了幾分俊美,哪怕已與他十分熟絡,少年也為他的容貌再一次驚心動魄。
崔治可真是個美男子,若非如此,也不會叫當年的賀雪真一頭栽下去,非得與他結為道侶不可啊。
就在這時,賀雪真的聲音由遠及近,找了回來:“崔治!范雪平!你們這對賤人——滾出來!”
這聲音穿透了結界,沒多久,賀雪真的身影也出現在山谷上方,他孤身一人,眼眶發紅,發冠凌亂,神情幾近瘋癲。見到崔治和白衣少年站在一起,賀雪真立刻沖了下來,喝問道:“元丹呢?!還給我!”
白衣少年范雪平臉色一白,整頓衣冠向賀雪真行禮:“雪真師兄,別來無恙。”
賀雪真冷冷道:“少來我面前惺惺作態,真是令人作嘔!”
范雪平臉色又是一白,心中卻更是受用——賀雪真越是瘋狂無禮,他便越是開心。
一旁的小丫鬟義憤填膺:“姓賀的,虧你還是名門大派出身,這般不知禮數!此前你打傷了我家主人不道歉,現在竟又口出惡言!你果然是有娘生沒娘教!”
這話刺激了賀雪真,他眼睛一紅,冷笑道:“一個小小扁毛畜生,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他說罷,一掌裹挾真氣打向這雀妖化形的丫鬟,范雪平將丫鬟擋在身後,眼看那一掌就要打傷范雪平,一旁的崔治悠悠邁出一步,頃刻間便擋在范雪平跟前,將這一掌輕鬆化解。
賀雪真看向崔治,神情抑鬱複雜。眼前這護着另一個人的,就是他一百多年的道侶,崔治。
把自己用來保命的元丹取走,送給另一個人的,是他,任由一個小妖在他面前大放厥詞,把他的尊嚴臉面丟在地上踩,甚至用他死去的娘親刺激他的,還是他。
賀雪真一時間,即憤怒,又悲哀,他像是溺水的人,沉在冰冷的水裏喘不過氣,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沖水面上的蘆葦伸出手——
“崔治,把我的元丹還給我,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元丹是他母親家族的寶物,更是他十年一次,用來續命的東西,只剩下這一顆。他娘懷他時被魔族打傷,讓他出生便帶着胎毒,只能十年一次用元丹壓制胎毒。這次十年已到,他要取用元丹卻不見了,還有三天,若再不用元丹,他便會魔毒爆體而亡。
崔治看着他,神情平靜:“別生這麼大氣了,元丹你留着也無用。”
“崔治!”賀雪真定定地看着他:“元丹是我娘留給我的!別說我留着不用,就是我丟在地上滾着玩,別人也管不着,斷然沒有拿我的東西送給別人的道理!”
被范雪平護在身後的丫鬟叫道:“元丹已被我家小主人吸收了!”
賀雪真聞言,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元丹只此一顆,再也沒有了,他這是必死無疑了嗎?
賀雪真眼眶發紅,看向崔治,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崔治點頭:“只有元丹能治雪平的傷,你若有什麼別的想要的,我找來償你。”
賀雪真氣血上涌,只覺得雙耳嗡鳴,眼冒金星,已是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范雪平,這個師弟自入門起,便總隱隱與他作對,那時他不以為意,處處容忍,直到後來,娘親過世,他爹讓范雪平認祖歸宗,他才知道真相有多麼不堪。
更不堪的是,他與崔治結為道侶百年,竟還敵不過范雪平在他心中的地位。
“既然你用了我的元丹,就用你這條命賠我吧!”賀雪真看向范雪平,雪亮的眼睛裏恨意赤1裸清晰。
他祭出全身真氣,單手在胸前結印,真氣鼓盪,長發紛飛,袍袖獵獵作響。
范雪平被他野獸般的眼神嚇住,情不自禁後退一步,丫鬟被真氣逼得打顫,勉強與范雪平倚靠在一起。
崔治怡然不懼,被賀雪真激起戰意,抬手祭出本命劍。
賀雪真印已結成,飛身攻向范雪平,崔治淡淡道:“不自量力。”,飛身而上,持劍擋下賀雪真一擊,二人於半空中短兵相接,丫鬟在地上看着,羨慕道:“澹淵尊主果然名不虛傳!主人,尊主對你真好!”
崔治外貌出眾,修為高深,雖說性子冷淡了些,但對范雪平總帶着幾分特別,被如此強者特殊對待,誰能不心動,丫鬟靈羽亦是暗自羨慕多時。她知道,崔治對范雪平特別,是因為把范雪平當做了當年的救命恩人,若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該多好。
賀雪真落地,聽見這話,氣血上涌,頷首道:“她說的沒錯。崔治,或許范雪平才是你的道侶,而我是你的仇人。”
崔治那平靜清冷的神情終於變了,他皺起眉頭,剛要說什麼,賀雪真已經沖了上來,凝氣為劍,眸光決絕!
崔治臉色倏然一變:“你在做什麼?!”
不待他阻止,賀雪真已沖了上來。
二人以全盛之勁相撞,一瞬間真氣爆裂,天地震顫,山川失色!崔治乃是澹淵尊主,賀雪真作為他的道侶,亦是天賦過人,此時使出全身真氣,二人實力一時間不分伯仲。這兩個極為恐怖的存在以全力進行對決,其力量足以夷平山谷!
而這也是賀雪真的目的。
他生□□憎分明,愛要傾盡所有,恨也要睚眥必報!
一百多年來,他壓抑的委屈與憤怒全數爆發,讓他寧願玉石俱焚,也要拖崔治與范雪平一起死!
風聲與巨響漸漸平息,山谷內只余滿目瘡痍……
……
賀雪真坐起來,四肢百骸殘存着刑罰后的酸痛。
他四下看了看,熟悉的房間漸漸勾起了回憶。
這身上的酸痛……想起來了。
他下凡歷經百世劫難時,在某一世成為修真門派弟子,下山歷練時未能保護好師弟師妹們,讓他們受了傷,回宗門后被掌門責罰。
掌門就是他的親爹,因為責罰了他,被宗門內的長老弟子們交口稱讚鐵面無私,不徇私情。
然而,後來他才知道,爹罰他,是因為他讓小師弟范雪平受傷了。
范雪平是爹的私生子。
賀雪真原是天界專司牧雲的小仙,因為痴戀帝君太白熒,被罰下凡界歷經百世求而不得之苦,證得大道,方可重返天界。他已歷經了足足百世輪迴,但還需證得太上忘情之道。
所以他要把曾經經歷過的輪迴再經歷一次,這一次,唯有做到忘情,才算功德圓滿。
忘情?賀雪真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間裏雪亮錚然。
歷經百世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再深的感情也得磨滅。更何況太白熒曾是他的師兄,卻全然不顧竹馬之情,同門之誼,罰他牧雲,羞辱於他,更貶他下凡,折磨他百世。
時至今日,他對太白熒已再無感情可言。
所以這一世他要怎麼做,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這時,門外傳來喧嘩聲,一女子怒氣沖沖:“賀重山這個狗東西,他算什麼鐵面無私,不過是用真兒來成全他的好名聲罷了!”
賀雪真聽見這話,不由得一怔,心跟着一軟,若說這個世界給了他幾許暖意的,也就只有少數幾人,這說話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憤憤不平,想起賀雪真在休息,不再罵人,收斂了神識,走到門前輕輕推開一條縫。見到賀雪真已經醒來,這才走了進來,笑道:“真兒好些沒有?怎麼不在床上躺着?”
賀雪真無奈道:“娘,你那般罵爹,毫無遮攔,傷他的面子,就不怕他怨恨你么?”
這女子正是他的娘親,盤雲真人,趙貞貞。
趙貞貞嗤了一聲:“他敢?”
賀雪真所在的門派盈宿派乃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門派,賀重山能力壓眾多師兄弟,當上掌門,多虧趙貞貞母族相助,是以她對賀重山的忠誠篤信不疑。
賀雪真心說傻娘親,賀重山不僅心懷怨懟,還早就在外頭找了情人,有了私生子,日後還會害死舅舅們,逼瘋外公,甚至是你的死,也與他脫不了干係,你枕邊睡着的是頭白眼狗啊!
趙貞貞已取出傷葯,在床邊一溜兒擺開:“喏,這是你外公煉的,這是你大舅送來的,這是二舅……”
賀雪真說:“我的傷不礙事。我有另外一件事,想拜託娘親。”
趙貞貞頭也沒抬,拔開藥瓶嗅聞辨認:“真兒說就是。你就是想要星星,娘也給你摘下來。”
“我想退婚。”賀雪真斬釘截鐵地說。
趙貞貞停下動作,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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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啦,主角賀雪真。狗血追妻火葬場,小世界基本都BE吧,大世界看攻表現。
白眼狗:不是我打錯啦,是賀雪真的種族,罵對方最狠的用詞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