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決鬥(下)
荒野,亂墳。
不久之前還縱橫江湖、不可一世的八位好漢,如今只是郊外的一堆荒?。
這豈不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墳已掏開,屍體已抬出,薛少華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捂住口鼻,開始一一查驗。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越皺越緊,看完最後一具屍體,他扔掉手帕,出一聲冷笑,大聲道:“好小子!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他緊接著說道:“這八人,除了一個人是被掌力擊碎內臟而死,其餘全是一刀致命,而且根據傷口判斷,是同樣的一把刀殺了他們!
他掃視了一下眾人,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那夜明珠十有是葉風那小子奪去的!”
此言一出,旁人無不聳然動容!
每個人腦海里都浮現出這樣一個場景:
“漆黑的夜,冷冷的風。
一人,一騎,一刀,悄然疾馳而至。
瞬間誅殺八位高手!旋即絕塵而去……”
良久,薛霸怔怔呆道:“這,這怎麼可能?”
薛青龍鐵青着臉問道:“會不會搞錯了?就算那葉風騎術精絕,能及時到此並快速殺死八人,可當時的現場一片狼藉,打鬥痕迹十分明顯,應該不只是一人所為?”
薛少華冷笑道:“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心計之深也出乎常人意料,我看這些痕迹也是他偽造的!”
薛青龍跺了跺腳,咬牙切齒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們豈不是自始至終讓此人耍得團團轉!我們拚命廝殺,他卻漁翁得利!這廝使此挑撥離間的毒計,實在可恨之極,可也當真不好對付啊!”
薛少華笑了,他拿起自己的寶劍,輕撫劍鞘,緩緩道:“兄長莫急,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做我君子劍的對手!青龍門和白虎堂打打殺殺的太久了,也該到了了斷的時候!”
他頓了頓,然後高聲道:“來人,替我送信給葉風,三日後午時,我崆峒君子劍約他一決勝負,生死由命!”
這個城市歷史已經相當悠久,住在這裏的人也不算少。
可對於這個城市來說,出了君子劍薛少華這麼個人物,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自幼便躋身名門,年方弱冠便已名滿天下,薛少華實在是這個城市裏許多人的驕傲。
這個城市地處交通要道,來來往往的劍俠豪客也不知有過多少。
可像葉風這樣的人物,卻也沒有幾個。
一招誅殺祁連二虎,牙籤射傷六條大漢,短短几天,他的事迹在這裏已經成為傳奇。
現在,這兩個人將在這個城市人流往來最為頻繁的那條長街上,進行生死決鬥。
城裏各大賭場、地下錢莊已為這次決鬥設下了賭局,無數江湖豪傑、達官貴婦,甚至市井草民,都爭相下了注。
賠率,是五賠五。
那條將要生決鬥的長街兩邊,所有的酒樓、客棧、茶館的座位已全被預訂,有人甚至出五百兩銀子定下了悅來客棧靠窗的一個座位,只因為那個座位很可能離決鬥的生地最近。
人們對這次決鬥充滿了期待。
也不知這些人們,是為了親眼欣賞君子劍那華麗無比的劍法,還是為了親耳聽聽那傳說中的可怕的刀嘯?抑或還是為了親身體會人類自相殘殺的快感?
已近午時。
葉風走出春花樓,開始沿着這條長街往前走。
刀掛在他的腰間,他的表情依然是那麼冷峻,眼裏依然流露出一絲茫然和無奈。
他的步伐大小基本保持一致,不快也不慢。
前方大約二百步遠的地方,一個人正朝他走來。
一襲絲質白袍,斜挎寶劍,劍上的寶石閃閃着光。
每一步都沉着而穩定,不慢也不快。
君子劍薛少華,彷彿任何時候都是那麼淡定、瀟洒、從容。
他是個驕傲的人,他也有驕傲的資本。
今天對他來說,很重要。他選擇大白天在這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和葉風決鬥,自有他的用意。他要當著全城父老鄉親的面,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最近出盡風頭的刀客。
他反思過自己,為什麼那天晚上在春花樓,他沒有跟葉風當場打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是當時葉風的氣勢震懾了他。
可是,他是君子劍。
大名鼎鼎的君子劍,又怎能讓葉風這個無名小子佔了上風?
所以,一定要收收他!
平時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除了他們兩個,竟一個人也沒有。
只是街兩邊建築的門縫裏、窗格后,卻有無數雙眼睛窺視着他們。
有好奇的,有緊張的,有興奮的,也有同情的……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多日來這條街上你死我活的打打殺殺,到了今天終於可能要告一段落了。
兩人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相距一丈遠停下,目視對方,良久。
“我輸了,青龍門就是你的。”薛少華道。
“我輸了,白虎堂就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葉風道。
“你聽清楚了,我這一劍,要刺你右臂少海穴。”薛少華冷冷道。
刺中少海穴,勢必無法拿刀。薛少華緊盯着葉風的眼睛,觀察着他的反應,心中卻早已想好了虛着和實着。
葉風笑了,淡淡道:“那我砍你拿劍的手好了。”
……
寂靜,可怕的寂靜。
就連那永不停歇的西北風,此刻也彷彿不知哪裏去了。
空氣似乎已經凝固,旁觀的人們已近乎要窒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
驀地,一聲尖厲無比的哭嘯聲,一下撕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寧靜。
緊接着,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薛少華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順着面頰滾滾落下。他瞪圓了眼珠,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仍然緊緊握着他的寶劍,可手的另一邊已經與他的胳膊分離。
白生生的骨頭清晰可見,亮閃閃的寶劍剛剛拔出一半。
他看了一眼葉風,葉風已漸漸走遠。
他敗了,一敗塗地。他那傾注了十幾年心血的手,已經和他告別。
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