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放下屠刀

第十四章 放下屠刀

刑千老者覺着如此不好,即時呼道:“道兄啊,你的束龍繩還要不要?”修靈才道:“要。wenxuemi。com”請慈目稍等片刻,又轉向劉鶴洲,若有所思——如何勸他住手,讓何奐雄說上兩句。

劉鶴洲已經客氣多了,道:“這位道長,你的事情不急,還是先隨大師去抄了經文要緊。”修靈道:“也對。”又要和慈目下去。

夏雲喊道:“屋頂還沒修好呢!萬一有個人掉下去了,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延誤不得!”慈目和尚才道:“阿彌陀佛!老衲倒將這事忘了!”接着修屋,請修靈稍等。

修靈道人閑着沒事,重複取繩之意。劉鶴洲又道:“你這位道長,怎麼老想着自己的事,不如先幫着大師修屋要緊!”修靈果然聽話,俯身揭瓦。

夏雲見了大喝:“呔!你干過這活嗎?”修靈嚇了一跳,道:“還沒學過呢。”夏雲即訓:“沒學過,別瞎折騰,干自己的事去!”修靈一想,道:“也是。”

劉鶴洲道:“不是這個理兒,沒幹過的事兒,咱也可以慢慢地學着。”要指使着修靈搗鼓。夏雲直接衝著劉鶴洲便罵:“你懂個屁呀,這屋頂修得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學你媽的開瓜子上床,撲騰撲騰,再弄出個小紅臉兒,還知個理兒!”劉鶴洲聽得好似扎腦,憤憤不平、昏昏不明,直叫:什麼理兒?沒有理兒!”

趙史明在那邊打,忙昏了,又要奉承人家,使勁地喊:“劉大掌門,有理兒!”眾人鬨笑。

忽而,在笑聲中,夾雜進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夏聖平聽到這慘烈的呼喊,已向遠處望去。

那裏有一片濃密的樹叢,緊挨着屋角和陡立的峭壁。嵩山派的八位弟子及他們的數位上輩都守在那裏。因在峭壁的夾縫中有一條秘密的通道直達上部,他們必須防備敵方由此潛入。結果真有來者,還是高手。翠綠的枝葉就在那裏波浪狀地翻滾,濺射出殷紅的血花。人在一個一個地往上冒,上了屋頂了。但有些人的腳還沒站穩,便被捅了下去。

秦暮秋在刀光下飛躥而出,朝那邊一望。認出了董鍔手下的鐵鉤駝子漢、大爪**妖兩大能人。但其身後還有黃衣金甲者不少,不明何方來客。忽地記起了朝中傳言,董鍔有心要於江湖好手中百里挑一,擇一批人做他的金衣護衛,着黃衣金甲,威懾天下,想來是此無疑。又驚得心頭冰涼,額頂大汗如淋,只怪自己料敵不深。

但見這批人龍騰虎躍,順屋頂而來。嵩山派的好漢還大有追着打的,先不下十人,一路纏拚死戰,延途已倒了大半。肝腸塗拉,叫喝怒罵,無比慘絕。待殺到眾掌門所在之處,嵩山派的那班人就剩下了三位長者,領着個不大的小子。四人的胳膊腿也不齊了,被十多名持刀的金衣護衛團團圍住。

慈目和尚靠修個屋頂是沒法救生了,早在念阿彌陀佛了。董鍔道:“殺!”那些金衣護衛紛紛舉刀,一擁而上。外邊的人還極難看到裏面的情形,只能聽到幾聲驚怖的叫喊,又即刻止住。金衣護衛散至一邊,請董鍔過目。

嵩山派那四位的手腳已被橫七豎八地卸在了屋頂,身軀被排成了一塊,中間正好擺放頭顱。被切斷的脖子口都朝向了一處,噴出的血水夾着大泡泡,哧啪啪地響。殘體顫動,人頭搐縮,無不令慈悲者震痛。

夏聖平心中悔痛不已,真恨自己,不該聽任江正山將這部分人帶來此地。想來他們雖都是名震一方的俠士,武藝也各有所長,然而今日這般的巔峰對決,已是掌門一級的雄霸之爭,豈是他們能夠插手,縱使如他女兒的蝶燕劍術,亦難有用武之地。

董鍔見他們殺得好,心頭大快,喜笑顏開。忽然見到蘇陽也在喜笑,自尋書中之樂。記起他有修成**之能,讓這小子多留一刻,即是大患,便指着叫喚:“將這小子也殺了!”

一連串的金衣護衛如龍蛇之勢,嗖嗖地卷向蘇陽。

夏雲差點秧及,躲得好快。

慈目和尚靠念阿彌陀佛也沒法救生了,疾呼:“不要再殺人了!”老眼中悲憫無盡,神光一閃,身如浮雲飛移,先已到了蘇陽的邊上。眼看着被圍上了,十多把快刀直劈而來,慈目和尚也沒法擋,抓住了蘇陽即往上扔。

蘇陽看着書,哎呀一叫,凌空而去。原地單剩了個老和尚。那批金衣護衛可消停了。他們都是行家,識得手段。看老和尚骨瘦如柴,個子沒有小子高,還站在那兒,要替人挨刀似的,金衣護衛也不願順着他,都願聽那董鍔的命令,先將個小子殺了。尋那蘇陽。

蘇陽已飛落到了修靈道人的一旁,站得穩當。

十多名金衣護衛又如狂蟒掉頭,嗖嗖地卷了過去。慈目和尚疾呼:“修靈小道,快將那小施主扔過來還我!”修靈已被金光閃閃的人圍上了,看得老眼添花,大為驚奇,聽到了慈目的喊話,自道:“你說還你,就還你吧,我又不要。”抓起蘇陽便扔。

蘇陽道:“嘿!”又飛回去了。金衣護衛們看着不好,那小老道的手段比老和尚還高,忙又繞了回去。長蛇陣勢風風如火,繞了大半個圈子,口子還沒合上呢,慈目已勾着蘇陽的胳膊躥出來了。幾個飛步,跳到修靈的右側。三人站在一處。

長蛇陣勢即分兩頭,席捲而來,將三人圍住。這可是金衣護衛們硬着頭皮乾的,沒有別的辦法,但求蘇陽再次被扔出來,他們才可將其單獨圍上,不用與高手過招。不料這一僧一道將人夾在中間,沒了扔的苗頭。眾金衣護衛便舉着刀,誰也不敢輕易往上劈。

修靈道人還在沖慈目多嘴:“你怎麼又將他帶來了!這樣我早不扔了,你剛才自己過來,豈不省事!”慈目道:“失算,失算!”修靈忽道:“哎呀,我也失算了!”慈目忙問:“怎麼了?”修靈頓足道:“你當年千叮嚀萬囑咐,教我盡量不要在人前顯露武藝,以免捲入勇力之爭,誤了清修道行,我剛才倒又忘了!”

慈目道:“看來救人要緊,不管那麼多了,不如大展一番拳腳!”修靈想了想,道:“好!”又道:“言之有理,當年你倒沒說。”慈目又道:“失算,失算!”修靈嗟嘆不已……

站在一旁的董鍔聽了,方知僧道二人作繭自縛,糊塗透頂,喝令:“快殺,將圈裏的人全殺了!”

金衣護衛們再也呆不下去了,開始轉圈。圈子越縮越小,也是那進攻的意思。僧道二人叫聲打,舞胳膊蹬腿,各以馬步亮掌。

董鍔見了,蔑視道:“這幾招我孫子都會。”金衣護衛們卻不敢小覷,竟往後退。董鍔道:“怕什麼,殺呀!”

十多名金衣護衛,有七人將刀一舉,哇哇大叫——從嘴裏噴出血來。即刻栽倒。剩下的人急將刀子一丟,捧住胸腹,蹲了下去。

慈目和尚大念:“阿彌陀佛!”收了架式,上前查看一名蹲着的護衛。修靈道人跟上去道:“方才我對他隔空一掌,只用了些微功力。

慈目道:“看來他有力敵萬夫之勇,才撐了下去。”忙給他運功按揉。猛聽得一人大喝:“假慈悲什麼!”狂撲而來。正是鐵鉤駝子漢。大爪**妖緊隨其右。

這時僧道二人和那護衛都蹲在屋頂,他們的面前還躺倒了兩個傷者。急得慈目和尚叫道:“小心腳下!”揭了片瓦往前扔,力圖阻敵於數步之外。修靈道人便叫:“不能踩人!”也揭了片瓦扔去。

駝子漢的腹部先蓋了一瓦。那瓦片也沒碎,駝子漢頂着它往前跑,沖得好快。**妖的胸部隨後蓋瓦。她是個女子,深感不適,用手一拍,將瓦打碎了。突然止步,一臉驚訝之色。駝子漢隨即定住,看着自己那片瓦由腹部掉下,完好無損。他已臉面無光。

修靈道人起身道:“唉,飛瓦蓋**的功夫,本非我們武當、少林之所長,只能勉強起點效用。慈目和尚望着**妖、駝子漢泥雕木塑般地站着了,便含笑點頭,道:“善哉!善哉!二位施主倒有立地成佛之態。”

很多人都看呆了,一時驚得無人再斗。慈目又向四下里望望,道:“不錯,大家都學個好,不要打了。”即察看了幾個傷者,道他們無甚大礙,接着蓋好了幾張瓦片,要和修靈下屋。

夏雲忙道:“等一下。”慈目道:“施主還有何指教?”

夏雲當然想教他倆將那些壞蛋全打翻了,自己再一刀一刀地砍他們的頭。但指教起來比較困難,也不能讓那些壞蛋先聽了去,便打算到下面去唆使唆使。才道:“我渴得很,想要喝杯清茶。”慈目一副樂善好施之態,道:“施主可隨我來。”

楊凌陰毒,這般暗藏着的謀殺之術,正如他平生得意之技,他自然有所覺察。立刻也跟了去,道:“大師可否賜我一杯?”慈目一回頭,道:“施主放下屠刀,可以同往。”

楊凌只帶了一把烏鋼寶劍,極少離身,很不願意被當成屠刀放了,但一想此劍在二位僧道的武功面前,當如朽木無異,也就棄了。又撐起好一股歹氣,隨後下屋。猶如棄武從文,要去斗一番智能。

趙史明先不想去喝茶,自覺不渴——先前掉在人家的大鎚里,早喝得鼓鼓鼓鼓囊囊——還喝個屁茶。但見楊凌一走,面前站着邢千老者、柳義、秦暮秋三人,自己大有以一敵三之勢,此等勇氣真乃平生少有,此刻也不想那麼威風。心裏面不高興了,還虛得慌。正好被風一吹,一哆嗦,心道:“我穿着短褲還真涼了,不如到下邊去喝杯熱茶,暖和暖和。那出家人慈悲為懷,倒不會為難自己。”才也要走。

一邊的劉鶴洲、葉漢童,還跟夏何二位用八條胳膊纏着呢,脫不了身,想去喝茶也不行。見到趙史明倒是隨便,心想:“好嘛,你這一走,那三位撲過來,還不取了咱的命啊!”劉鶴洲先就氣壞了,叫道:“站住!上哪兒去啊?”

趙史明停下來道:“喝茶去啊。”答得挺好,看看人家有何交待。劉鶴洲知道他有點小聰明,嘿嘿冷笑,道:“算了吧,有楊兄在下面,這茶恐怕不是趙大掌門喝得慣的!”故意地將話說得很慢,要讓他琢磨個滋味。

趙史明一聽,騰地想到了:“楊凌要在茶里下毒!”他也知道這傢伙毒,只要將那和尚、道士都毒死了,自己一方仍有可能大獲全勝,為所欲為。當此事稍待片刻便能知曉,他就不走了,但願人家也別打自己,大家都等在上面聽消息。萬一真打起來,他也望楊凌能及時趕回相救。

夏雲到了屋下,被楊凌跟着,可恨極了。也明白此人不易對付,難以支開,只能慢慢地算計。想到他有張陰險的疙瘩麵皮,心裏都發毛;又想到他那兩隻兇狠的賊眼,可能正從背後盯着自己,背上像火辣辣的難受。

修靈道人看到夏雲跟在後面,很高興,直瞅她腰上的束龍繩。

慈目和尚引着三人進了下面的大堂。裏面有幾個和尚席地而坐,各在矮桌子上認真書寫經文。還有個小僧正在掃地,慈目只對他道:“送些茶水過來。”自領着三人穿堂過室,順着一條幽暗的長廊一個勁地走。

夏雲方才心頭一喜,暗想:“如此倒好。屋上那些壞蛋大都不能打了,剩下個穿短褲的小矮子還會折騰,還被自己一方的三個人盯着,若一動手,可撐不了多久,你楊凌隨着姑奶奶越走越遠,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回去救!”

楊凌深有所知,但他不能退。料到夏雲要在下面說三道四,將那僧道騙昏了,再去打他們,他早回去了也是糟糕,不如跟着能算計。眼前的長廊便似楊凌最好的出路,再黑再長,他也願意走去。

高高的屋頂正在與外間的房檐巧妙地相合,唯一可見的一線青光已經若隱。

書經堂造得很奇怪,分為大小前後、東南西北八間,間間相連,每一間都是把亮光留在堂內,全供抄寫經文之用,不做別的打算。

楊凌感到上面又一黑,即將腦袋壓低了些,死死地盯住前頭的夏雲,不想跟丟了。

這時,只有些幽幽的亮落在夏雲的側面。楊凌從她的身後看上去,見到那晃悠的腰身似在極力地避向暗處,便盯得更緊了,將她絕美的身線盡收眼底。但看她曲曲的體態,在幽光下漸似神異,楊凌的心頭稍稍一動,不禁搖頭。

其實楊凌從小便有英雄志向,少年時“噙齒戴髮”也一度頂天立地,如今雖成了大奸大惡,其雄心猶在,自認唯庸庸世徒,才行**女色之事,便又想將目光移開。唯恐跟丟了前面的人,才勉為其難。

卻因這麼看了下去,楊凌的雙眼有了異樣。

走廊上又多了些亮晶晶的東西,才見得兩邊都是大石頭砌的高牆。牆上雕出了兩大排的獅子頭,都磨得精光。那亮色正在獅子頭上,只不能將此照得明晰。都是些由遠處折射進來的光,忽閃忽閃的,還晃人的眼睛。

楊凌還緊盯着夏雲,眼睛就被那光晃了。他便狠狠地回了那獅子頭一眼,彷彿怪它礙事。然後他將兇狠狠的眼光投向了前面的修靈道人——沒看清——又看前一些,便是慈目和尚光禿禿的腦袋——倒是分明了。楊凌即將手伸進了懷內——記得藏着的幾包毒藥各有效用,要弄一些到指甲縫中。

這主意楊凌先前並未想到。他當時只在琢磨着如何跟夏雲斗一番嘴上功夫。此刻才知,怎樣更好。

四個人在長廊上轉了個彎道,慈目和尚領着他們進了一間小屋,才顯亮堂。

有兩個方方正正的窗戶開在裏面,成排的修竹栽在外面。由青青的竹林間透過來淡綠淡綠的天光,極是青雅。內置四個方凳,圍着那厚石小桌,都一塵不染。

慈目就請三位坐下。一會兒,小僧將茶水送至。退出。慈目要親獻茶藝。

桌上放着四個杯子,都小得像胡桃。有一玉碗,裝着茶葉,共有四片。慈目用銀針挑起葉片,將每杯各分一葉。提起蜜桃般大的紫砂小壺,細細沖茶。水呈一絲線狀,飄落杯中。極慢。

在座三人見慈目如此小心,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出一進的氣息,吹歪了水絲。

慈目方將四杯茶泡上,猶道:“太急,太急,不能‘釋躁平矜,怡情悅性’。”

修靈道人出了一口大氣,道:憋死我了!這茶能解渴就行了!”慈目道:“這茶不僅能解渴,還能解毒。”說著將兩個胡桃般的小杯輕放於楊凌、夏雲的面前,接着遞於修靈。

楊凌一聽這茶能解毒,心頭不樂。隨即一想,自己的毒藥大有神奇之處,絕不至於被這茶給解了,又很得意。先前他還擔心僧道二人不陪着飲茶,此時見得二人面前也各有一杯,更加竊喜。正要下手。

夏雲也已打好了鬼主意,突道:“杯子忒小,兩杯才好。”伸出手來,將楊凌的茶拿了去。她正坐在楊凌的左側,動手可方便了。楊凌一愣,真不知做何表示。

修靈正在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嫌小。聽說這茶能解毒,便道:“又沒中毒,要它解毒作甚。不用,不用。”沒想到夏雲剛要了兩杯,使楊凌沒茶了,慈目和尚深感為難,正見到了修靈對着茶杯說不用,正好,慈目也不客氣,一伸手替他拿了去,遞於楊凌。慈目還覺得有所不妥,乾脆將自己那茶杯也遞了上去,都送了楊凌,道:“小道不用,老衲也不用。二位不妨同飲兩杯。”

夏雲聽着彆扭,似被誤了大事。又恨極了。

楊凌受寵,喜不自禁,一張陰險的疙瘩臉也親和了不少,急用兩手接住了兩個小杯。感覺逮着了天大的機會,按計行事,嘴上道:“二位老師父真是客氣,您倆年高輩長,都將茶讓了,我們兩個做小輩的,怎敢消受!不如您倆先喝,看着才是正理。”說著重將茶杯遞迴二老。

他雖年過四旬,但在二老面前自稱小輩,也一點沒錯,奇的是今日卻在跟一位少女合做小輩,年歲似與少女相當,實在不像話。他也不嫌噁心,沾沾自喜,恰如老樹發新芽,枯木又逢春,心花怒放;又彷彿年少風流頭一回,他以前倒沒體會過。

夏雲見楊凌將杯子還了,才面露喜色,沖他一笑,道:“看來你倒是個知趣的人,我也真不忍心奪了你的。”也將杯子還他。楊凌見她笑得美、說得甜,舉止可親,自覺得心軟了不少。

修靈道人並非不想喝茶,只因道了兩聲不用,丟了茶杯,懊悔不已,總算由楊凌奉還,他不勝感激,想這杯茶已來之不易,雖看着小,卻聞着香,此時不用,待會兒也許又沒得用了,二話沒說,拿起來就喝。

慈目和尚道:“也好。”也請二位飲用。

楊凌舉杯示意夏雲,同飲。夏雲輕輕一笑,真順從了。用兩指夾住小杯,啜茗。小心着不將那葉片吸入唇內。但覺那茶葉在杯中完好,卻已是個空形,一挨到唇上即跟水無異,早已化盡。便一飲而盡,道:“好茶!”楊凌自也將茶喝了。深為驚異。

修靈大叫:“奇妙!”喝完后一個勁地在那杯子裏找那茶葉。

慈目又道:“失算,失算!忘了告訴你們,此等好茶,須要慢飲。”自將杯子拿着,嗅。嗅個不停,還捨不得用。楊凌可急了,他早趁還杯之機,在兩杯茶中下了毒,心道:“你可別將毒給嗅出來!”差點求佛爺保佑了。右手不知不覺地要有握劍之勢,要將那禿頭切了,或是切了他的鼻子也行——當然沒敢,也沒劍。

慈目道:“香!”楊凌想:“好在香,藥味淡,才遮得住。”慈目忽然將手一揚,啪地將杯子放到了桌上。輕輕一響,猶如在楊凌的心內打了個迅雷,激得楊凌都要往上跳,一個腳跟都離了地,虧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才沉住了氣。冷不丁地,他卻見那茶水並未隨杯子落下,還在空中,呈現出完整的一個半圓,晶潔若玉,裹着那綠瑩瑩的葉片,才在往下掉。正到了慈目的面前,被那皺嘴皮子微微一張,全吸了進去。

楊凌止不住地也將嘴一張,還出不來氣,也往內吸,算是把嚇出來的心也吸進了。才心滿意足地看那和尚的表現。

慈目和尚將茶水含在嘴裏,沒動。恨得楊凌又一咬牙,心道:“你可別再吐出來!”要幫人家把嘴咬住。

慈目並未使勁地咬——開始用那皺巴巴的嘴,緩緩地嚼。楊凌看着真氣,心道:“你這‘禿驢’,草吃多了,喝水還用嚼!”慈目偏偏嚼個沒完了。

楊凌感覺不對勁了,方想:“‘禿驢’是在品味了,他說此等好茶須要慢飲,這就是慢飲的方。若照此下去,被他品出個毒味來,可真沒方了!”駭得楊凌也咂滋味。感到剛才那口茶雖下了肚,舌尖倒尚有餘甘,極似自己所下的小甘蛇毒。忽地想:“難道有一杯毒茶搞進了自己的嘴裏?”微有冷汗冒頂。但他怎麼想也沒錯,自當那茶味近似毒味。倒是無慮了——料那和尚也品不出來。

慈目仍嚼個沒完。老草根都要嚼爛了,還不下咽。楊凌才擔心起了修靈道人——先喝下去的毒要發了。想這道人一倒,老和尚沒品出味來,也看出來了。急得要叫大師咽了,又憋着——知道和尚道士雖然笨,邊上也有聰明人,聽得有意思了,指不定會叫大師吐了。便打歪主意,才道:“大師呀,咱喝的可是少林茶?”先問了,要和尚回個話,心想:“‘禿驢’要回話,總得咽了茶。”

夏雲撲哧一笑,拍手道:“楊大掌門見多識廣,少林茶天下聞名,還用問嗎?”楊凌亦覺可笑——天下名茶雖多,就沒聽說過有少林茶。

和尚也有了笑意。楊凌可要嚇哭了。虧他歲數大了,幾十年沒哭了,才忍得住。就提着一顆心,擔心着和尚也撲哧一笑,將嘴裏的茶噴個乾淨。

慈目和尚真是好樣的,愣沒笑出來,一仰脖子,咕嘟,將那茶咽下去了。落肚有聲,他滿足得很,才道:“此茶確是本寺長老所贈,但並非源自少林,先前也是別處高僧送來的貴品。不過老衲幾十年沒回少林寺了,今日方知少林茶也已天下聞名了。想來本寺早栽了茶樹了,真是可喜可賀!”說著自樂。

夏雲知他糊塗,由着他瞎高興。楊凌可真高興,如同過了鬼門關,接下去就要到仙境,將手心裏的汗擠得一滴滴地往下掉,狠勁地喜。再偷眼一瞧那修靈道人,倒仍然靠着石桌坐得穩當,只是腦袋耷了、身子趴了,壓着個桌面,支着下巴看杯子,眼睛雖然睜着,卻已沒了動彈。心知他已毒發了,好在靠得牢,才沒往下倒。

楊凌真是謝天謝地,還不便讓和尚發覺了,以防和尚知道他在害人,先點了他的**,讓他動不了——他若動不了了,邊上的夏雲會幫他動一動,搬他的腦袋,不好。便要引開和尚的法眼,免其無聊,東張西望。道:“大師呀,咱喝的可是龍井茶?”想那杭州有山茶,以龍井為最,可不是他編的,人家該不會笑了。

慈目和尚真不笑,搖頭。搖得楊凌心裏直發毛。

他們圍着的石桌子是個方形,楊凌正跟修靈道人對面坐着,能看他個分明。慈目則與夏雲對面,各衝著前面,不易察覺修靈的狀況。一搖頭,慈目的腦袋自然地轉,哪兒都能看到。楊凌這不是找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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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清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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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放下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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