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暖暖番外1
四年後的元宵節。
這夜掌燈時分，京城的大街小巷燈火齊放，燈明若晝，沿街花燈千百盞，輝羅耀烈空中，百姓歡騰湧入城中，熙來攘往，載歌載舞，縱情歡樂。
街上人潮如織，才子佳人圍着炫彩奪目的花燈猜字謎，惹來陣陣叫好，旁餘人則看着雜耍與稀奇，也是極為歡樂。放眼望去，儘是歡笑的臉龐，可見這些百姓這些年日子過得極好，沒有絲毫愁苦。
“小姐，今日出來逛燈會的人可真多，咱們就在雅間裏喝喝茶吧，別去下面擠了。”丫鬟伺候着十五歲的暖暖坐下，又奉上了茶水和點心。
暖暖雙手捧着溫熱的茶盞也沒喝，就望着窗戶外間燈火通明的街道，“弟弟他們呢？”
今日出來前娘可說了看着弟弟們一些，讓他們早些回去，三人一起出來自然就要一起回去，可現在兩人也不知跑去哪裏了。
丫鬟們道：“大公子和小公子遇見同窗，去樓上的雅間了。”
“哼，又丟下我一個人，回家去就像向爹娘告狀。”暖暖輕哼了一聲，然後抿着茶看着外間擁擠的街道，得虧早早的預訂了這處雅間，要不然她怕是得擠死。
“陸家妹妹，你一個人出來看燈會？”這時，外間有女子的聲音響起。
暖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竟是自己不怎麼對付的周家小姐，心中藏着不喜，但嘴上卻是柔聲道：“我與弟弟們看了會兒燈會，覺得有些累便上來坐一會兒，周家姐姐你們這是去哪兒？”
周家小姐氣得咬牙，她們沒能訂到雅間，只能坐在大堂里，結果此刻上樓竟然發現陸向暖竟然一人一間雅間，真是氣死她了。
暖暖看着周家小姐的眉眼動靜，心中好笑，“周家姐姐，你是沒有訂到雅間嗎？要不一起坐吧，反正我弟弟現在去樓上和同窗們玩兒去了。”
周家小姐哼了一聲，“不用了，我們訂到雅間了，我就是路過時看到陸妹妹你一個人坐在這裏，果真還是陸妹妹好命，一個人一間雅間，不像我們……”
說到這兒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我爹的俸祿實在無法支撐我一個人用這麼大的雅間。”
暖暖心中冷笑，想說我爹貪污受賄呢？腦子沒毛病吧？我家的銀子可都是我娘做生意賺的銀錢，面上浮出一絲笑意：“瞧周家姐姐你這話說得，誰不知道戶部的油水特別多呢。”
“你胡說什麼呢？”周家小姐臉色十分難看。
暖暖聳了聳肩，很是無辜的眨眨眼，“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戶部管着大周的國庫……”
旁邊又有姑娘走過來，聽到這話笑道：“阿暖說得沒錯，戶部就是管銀子的，周小姐連自家父親是做什麼事情的都不知道嗎？”
周家小姐看着來人，臉色又難看了兩分，“江小姐你也來看燈會啊？”
“今日出來不看燈會做什麼？看人頭么？”另外一個謝家小姐性子爽朗，說話也不知拐彎抹角，一句話懟得周小姐無言以對。
臉色難看的周小姐氣得甩手直接離開。
暖暖將自己的手帕交們請進雅間裏，“江家姐姐、謝家姐姐你們怎麼才來呀？”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江家小姐跟着坐下，“周秀容怎麼又來找你麻煩了？”
“嫉妒我漂亮唄。”長大后的暖暖長得極為漂亮，臻首娥眉、膚如凝脂，目若清泓，淺淺回眸，微微一笑，笑意暖暖，宛若她的名字一般，春日暖陽。
滿頭如絲緞般的鴉青青絲被鑲有金絲的玉簪束起，淡青色的的香雲紗長裙，系了條白色的羅帶，身材輕盈，脫俗清雅。
江家小姐看着陸向暖，彎彎的峨眉，秀挺的瓊鼻，還有一張滴水櫻桃般的櫻唇，漂亮得都挪不開眼了。初見時的確驚嘆，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也不過如此。
若是不熟，江家小姐也會認為陸向暖是一個清雅脫俗、仙人之姿的美麗姑娘，可熟悉之後，她知道陸向暖其實是個黑芝麻餡兒的包子。別看外表溫溫柔柔的，實際是一個兇狠的小姑娘，之前她們一起上街時走到偏僻處，遇見了兩個輕浮的小流氓，當時身邊沒有男僕，當她們害怕極了的時候，就見陸向暖一個閃身就靠近了小流氓，以極快的速度將兩人給揍得哭爹喊娘。
若非她攔住，陸向暖還要使勁的踹小流氓。
自那次之後，她便真正的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意思了。
暖暖其實也不想這麼暴力的，可誰讓會功夫的丫鬟沒在身邊呢？她學騎射功夫可不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嘛。
“是是是，你最漂亮。”江家小姐自與陸向暖熟悉后，便知她其實是一個愛美又自戀的姑娘。
暖暖嘴唇一勾，笑了起來：“多謝江姐姐誇獎。”
幾人坐在窗邊，看着樓下熱鬧的雜耍，又看看遠處的湖心，湖上有不少畫舫。
元宵燈會上的畫舫最為漂亮，舫檐上掛滿了燈籠，明亮耀眼，裏間坐着彈琴奏樂的歌姬，聲音婉轉悠長，似嗔似怨，如情人呢喃。燈月交輝，笙歌徹夜，水波潺潺，倒映着一出明媚色彩。
暖暖托着腮看着茶樓下方不遠的棧橋上站着一行明艷女子，在婢女攙扶下小心往畫舫上行去，待都上了船，畫舫樂聲起，漸行漸遠。
“阿暖，可是想坐畫舫？”謝家小姐問道。
暖暖托着腮看着畫舫，仿如滴水櫻桃般的櫻唇微微張開，氣若幽蘭，就在所有人都在以為她說要去的時候，結果聽到她說了一句：“畫舫四面皆空，這麼涼的夜，若是凍風寒了可不好了。”
“……”江家小姐顧不得閨閣禮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家小姐也忍不住笑道：“阿暖妹妹，我果真是不該對你抱有希望的。”
“本來就是。”因為宋新桐的的縱容，陸雲開的寵愛，雙胞胎的護姐，暖暖的性子跳脫卻不胡來，表面天真簡單實際內有心胸，偶爾散漫像只貓，偶爾又像只蓄勢待發的野獸。
不了解她的人只以為她是陸尚書府上的大小姐，為人行事低調，但也是因為空有美貌沒有多少才情。實際上恰恰相反，她才華與美貌並存，若是身為男子，必當是少年成名的天之驕子。
不過已經是女子了，再多的假設也沒有用。
江家小姐看着下方的街景，“今年燈會上瞧着多了不少書生。”
“二月又有會試，許多外地舉子已經入京。”另外的小姐們道。
暖暖指着樓下人群中的一人輕聲道：“誒，江姐姐，你看那是不是你那未婚夫婿？”
坐在一旁的江家小姐順着暖暖所指的方向看去，的確看到了自己已定親的未婚夫婿陪着家中弟妹們正站在一處猜燈謎贏花燈的地方。
但江家小姐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了，還有意的往後挪了挪，似乎不願被對方發現。
暖暖有些擔憂，“江姐姐。”
江家小姐搖搖頭，淡聲道：“沒事。”
暖暖哪裏能不知道江姐姐是在說謊，她知道江家和馬家聯姻乃是家族使命，可江姐姐根本不喜歡馬家公子，不喜歡怎麼可以嫁呢？她若是要嫁人，必定會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彼此喜歡的人，才能像爹娘一般長長久久。
旁邊的小姐們並未注意到暖暖和江家小姐的動靜，而是跟着二月會試的話題繼續往下說道：“今年必定又有不少才子，你們也可以好好挑選挑選。”
“我已經定了親了，你們挑選吧。”
“我也快要定親了。”
“我也是。”姑娘們害羞的紛紛說道。
“那唯一沒有定親的便是陸妹妹了，陸妹妹可要好生挑選一番才是。”
暖暖倒是不害羞，只是不願多說這些話題，以免被她們抓着笑話：“你們怎麼說到我身上來了。”
“這裏只有你還未定親了。”謝家小姐道：“阿暖你去歲也及笄了，為何陸大人陸夫人還為你定下親事？”
大周女子十五便可成親。
但勛貴人家的女子精貴一些，會再留一兩年，但最晚也不過十八，所以在場的十四五的姑娘們都已經定親了，沒有定親的也相看好了人家。
“因為我還沒有喜歡的人。”暖暖小聲道。
謝家小姐很是詫異，“你要選一個喜歡的？”
暖暖點頭。
“可是陸夫人同意嗎？”因為在謝家小姐的心裏，父母是不會允許兒女自己選擇喜歡之人的，若是嫁的人又恰好是意中人那已經是極大的幸運了。
暖暖點頭，“我不想我餘生都在為嫁了一個不喜歡的人而後悔。”
一旁的江家小姐聽到這句話，心跟着顫了顫，一雙波光瀲灧的鳳眸里閃過一抹光，但很快又消失了，無人注意到。
幾人又閑說了一會兒，湖邊放起了焰火。
焰火飛竄入半空中，啪的一聲炸裂開，瞬間將夜空照亮了，但很快又消失了。一朵接一朵，宛如流星一般，從天空中劃過，卻又轉瞬即逝。這時的焰火沒有幾個顏色，也沒有多少形狀，就像一朵一朵散開的花一般，很快消散的無影無蹤。
很美。
但卻只是一瞬間的美，像被東風吹散的千樹繁花一般，又吹得煙火紛紛，亂落如雨。
看完煙火，時辰已經很晚了。
但雙胞胎還沒有下樓，暖暖便派人上樓去尋，等了片刻，卻一直未返回。
又聽到樓上喧吵，似發生了事情，暖暖心中擔憂，提着裙子就往樓上走去，剛踏上樓梯，就聽到有人在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什麼情況，暖暖眉心一跳，害怕雙胞胎出什麼事情，立即拔腿就往發出聲音的房間快步走去。
剛跑了幾步，她便又聽到了花捲的聲音，“你們快住手。”
暖暖一聽弟弟們的聲音就急了，害怕出什麼事情，腳下的步伐更快了，走起來虎虎生威，頗有些將門女風。
等走到雅間門看，就看到有不少人堵在門口，有人不停的在喊：“怎麼回事？”
“誰推我？別擠呀！”
“哎呀，我的腿，我的腰......”
“誰踹到我了？”
“哎呀，誰又撞我了。”
......
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一時間雅間亂做了一團，變成了群毆現場。
暖暖火大，大聲喊道：“阿墨阿硯。”
被擠在人群里的饅頭和花捲壓根兒沒聽到暖暖的喊聲。
暖暖皺起眉，正要上前時就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朝自己走來，“哪裏來的小姑娘，好生俊俏。”
“裏間危險，不如讓小生護送姑娘先回家吧。”
暖暖看着眼前的書生，道貌岸然的禽獸，不愉的皺起眉，然後抬起腳將朝自己走來的書生給踹開了，書生下盤不穩，在地上滾了好圈才停下來。
“哎呀，這位公子不小心摔跤了。”暖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而後將視線落在一片混亂的雅間裏，然後讓一旁的丫鬟大聲喊道：“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殿下來了？”
雅間裏的人都是世家子弟或是官宦人家，不怕官府不怕巡衛，就怕聖上和太子，所以當下都被嚇軟了腿腳。
“太子殿下在哪裏？”
暖暖閃身走到過廊的角落裏，看着魚貫而出的書生們，一一記住這些聚眾鬧事的人，明日早朝讓爹把這些人都參一本。
“太子殿下來了？”
“在哪裏？”
“沒有看見呀，誰在騙人。”
話音一落，就看到官府的人飛快進入，氣勢洶洶的質問道：“是誰在此鬧事？全部抓入大牢。”
鬧事的書生、公子們臉色紛紛一變，元宵夜被抓入大牢會被家中長輩們打死的。
暖暖眼尖的看見雙胞胎從裏面擠了出來，眼疾手快的抓住兩人的衣襟就往後拽。
“哪個王八蛋拽我。”花捲頭也未回的就要動手。
“你姐姐我！”暖暖往花捲腦袋上敲了兩下，“還不趕緊和我走！再不走明日就等爹娘去大牢裏撈你吧。”
對上大怒的姐姐，花捲也不敢有什麼怨言，耷拉着腦袋跟着暖暖從茶樓後面走去了。
暖暖拎着兩個弟弟出了茶樓。
“姐姐，輕點，還有那麼多人看着呢。”花捲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拍去上面的褶皺。
“還怕被別人看見，你們竟然湊去打架，回去了看爹娘不收拾你們！”暖暖瞪了花捲一眼，又看向饅頭，不滿的道：“你也不攔着他。”
花捲不滿的嘀咕着：“就是哥哥先動手的，你還讓他攔着我。”
“你們......”暖暖哼了一聲，抬手給二人敲了一下，“趕緊的給我回去！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們倆！”
花捲縮了縮脖子，服軟道：“姐姐，注意形象。”
饅頭附和着點頭。
“別廢話，給我進去。”暖暖將雙胞胎推進馬車，然後跟着上了馬車，上馬車的時候小聲嘀咕道：“還不是怪你們倆個，我的淑女形象都被你們給氣沒了。”
上了馬車后，暖暖掀開帷幔看了看茶樓，樓上雅間窗戶緊閉，沒有看到有人影。
暖暖抿了下唇，莫不是她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