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城西初戰

洛城西門外十里，陽關道上。一輛駟馬廂車，緩緩前行。車旁是一位老者和一位白衣書生騎乘胡馬相伴隨行。

廂車的窗格幔簾撩開，人聲傳出“張老，怎麼還沒有動靜？”

隨行的老者捋了捋顎下長須回道“少城主稍安勿躁，前方不足一里便是官道盡頭的洛西森林，此處進可攻，退可逃，正是伏擊的最佳地點，料定必在此處埋伏，少城主安心靜候便是。”這隨行的兩位正是天師府的六星法師，葛立和張峰。

正說話間，白衣書生葛立突然出聲道“停車，有狀況。”言罷縱馬向前，超出廂車三四丈后勒住馬首，極目而望。只見距離七八十步開外有一個殘舊的木亭，亭中似有三人繞桌環坐，其中一人身形極為魁梧，正是那神秘的異域客商。

葛立回頭，向張老略作頷首。張老微微一笑，對廂車裏的少城主說道“這不就來了，這愚蠢的東西就算化了人形也難改本性的低劣。”

少城主臉上也浮現自得的微笑，他放下幔簾，對身邊的青衣女子說道“就請聖女傳訊吧。”

青衣女子黑巾蒙面，正是聽思琪，她對少城主略作點頭，便推開廂車的後門，躍下地來。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個赤銅所制的小筒，擰開筒蓋，釋放意海，將意念之力源源不斷的灌入筒中，然後輕拍筒底，只聽“嘭”一聲，筒中持續噴出赤紅的火焰，形成火團后迅速升空，浮在二十餘丈的半空中不動，七八息過後，火團炸裂，無數碎火如流星般四散而去。聽思琪反覆操作，一個一個赤紅的火球在半空迸裂四射，在夜色里格外璀璨耀眼。聽思琪所使用的器物是淬火城歐冶世家製作的小法器，名為浮炎聽空，是聽氏專用的預警法器。

木亭中的灰袍怪客正在對着面前桌上半尺高的肉食海吃，身邊兩人身着重甲，仍舊木訥的盯着眼前的肉食，不吃不語。聽到動靜，灰袍怪客拿起桌上的半臉面具戴好，走出木亭。他望了眼浮在半空中的火球，將口中吃剩的骨頭一口啐了出來，而亭中的兩人隨即迅速奔出，與他一起向著駟馬廂車急奔而來。

少城主躍下廂車，走到馬前張老身邊，而葛立站在他們身前約五六步遠的道路中央，望着朝他們奔來的三人，眼神凝重。

灰袍怪客奔到葛立身前約十步的地方乍然止步，而另外兩人則分向兩邊繼續前行，奔到廂車左右兩側，距車也是十步的地方止步，隨後面朝廂車，站立不動，似乎在待命而發。

少城主左右環顧，樂了，自嘲的說道“喲，這架勢夠好，虧我還一路擔心，生怕你們跟不上，辜負了我一番熱情好客的心意。不曾想你們如此主動積極。好，好，好的很，來，接了我精心為你們準備的這份大禮吧。”

言罷，少城主高高舉起右手，片刻后，從洛西森林中走出五十名重甲衛士，他們走上官道后逐步列隊成型，前兩排二十人手持重盾，后三十名手持重劍，一路小跑行軍，整齊的步伐震得地面都在輕微發顫。

灰袍怪客只是瞟了眼重甲方隊，回首看向少城主，眼神淡然，似乎渾然不在意一般。

此時的場面，少城主這邊有五十名重裝衛士加兩名天師府的六星法師，而灰袍怪客這邊只有三人。在如此巨大的人數差距下，灰袍怪客本應該迅速發起攻擊，趁重甲方隊未能佈防完成前，就取得優勢。但他似乎一點也不着急，而是不緊不慢的開始做起熱身動作，只見他如小山一般魁梧的身軀站立在道路中央，左右扭動着脖頸，然後舒展肩背。

站在他身前十步的葛立都能聽見他全身的骨頭髮出的咔咔聲。隨着他的熱身動作逐步結束，一股巨大的威壓撲面而來，空氣中陡然瀰漫起讓人心悸的血腥煞氣。

“狂獸領域！”葛立心驚，這是荒漠狂獸的戰技，此領域會極大的削弱身在其中的人族戰士的戰意，從而大幅降低功法和法術的威力。葛立在乾州從軍三年，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龐大而濃重的狂獸領域。能夠與狂獸領域相對抗的，只有炎族封號踏炎者以上的神射通過激發自己的靈獸，釋放出靈獸領域，方能與之抗衡。可眼下，只有一個聽氏的聖女聽思琪，這小姑娘連喚獸都還沒有，能自保就不錯了，好在已經發出了預警，目前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等待支援。

此時，重甲方隊已然抵達，葛立當即指揮方隊分散包圍，四名重盾衛士和六名重劍衛士，對廂車兩側的兩人形成十人包圍圈，剩餘的十二名重盾衛士和十八名重劍衛士將灰袍怪客團團圍住。

葛立回身看向張老，等待他的指令。在感受到如此濃重的血腥煞氣后，張老此刻臉上也滿是憂慮之色。他在乾州從軍十年，深知如此暴烈的狂獸領域絕非一般狂獸所能釋放的，目前的狀況的確有些出乎預料。月余之前，他和葛立二人受天師之命來到洛城，協助姬定宇調查九尾妖狐出世一事，在確認了九尾妖狐的相關訊息回報天師府之後，太子明令務必生擒九尾妖狐。經多方協助，方才利用奇寶破幻之鏡的拍賣，精心設計了這場誘捕之局。只是不曾想這九尾妖狐居然實力強悍如斯，當然，局勢雖然出乎預料，但還並未失去掌控，他與葛立兩人都是經歷過乾州戰場鮮血磨礪的六星法師，絕非等閑之輩，何況後援即刻就到。他明白葛立的想法，憑他們兩人，在狂獸領域裏，想要戰勝對手是極其困難的，但是拖延戰術，當不在話下。

想到這些，張老對身邊的少城主姬無涯說道“少城主請退後暫避，這廝戰力不容小覷，少城主與聽氏聖女一起等待支援，我等先擋上一陣。”

姬無涯早就被這股濃重的血腥煞氣搞得胸悶欲嘔，聽到張老此言忙回道“那就勞煩兩位法師了。”隨即轉身退後。

其實姬無涯也是軒轅法師學院的學生，只不過他僅是個二星法師，眼前這等大場面自是輪不上他出場的，還是躲得遠點好。後退時，他瞟了眼被重甲方隊圍在包圍圈中的灰袍怪客，只見灰袍怪客根本沒把圍在身邊的三十人放在眼裏，瞧都不去瞧上一眼，倒是眼神冷峻的看着自己。姬無涯對上這雙冷酷的眼睛，驚得心頭猛一哆嗦，不禁打了個冷戰。呸！這眼神簡直是在看個死人，不是，彷彿是野獸在看着自己即將獵捕的食物一般，呸！呸！真讓人噁心。姬無涯迅速、果斷、毫不猶豫的溜到廂車後面找聽思琪去了。

見到姬無涯後撤，灰袍怪客行動起來。葛立見狀，高呼一聲“盾陣！”，包圍圈裏前排的重盾戰士迅速持盾沖了上去，四個重盾戰士頂住灰袍怪客魁梧健碩的身軀，其餘的重盾戰士又用自己所持之盾壓住這四個戰士的盾角，就這樣一層層的死死把灰袍怪客困在原地。

灰袍怪客並不掙扎，而是略微將身體下沉，然後怒吼一聲，猛然將身軀向上一提，緊接着旋轉腰身，巨大的力量瞬間就把層層壓上的盾陣給摧垮。

外層一個並未被甩倒在地的重盾戰士扛起巨大方盾，再次勇敢的沖了上去。灰袍怪客卻扎開馬步，身體略向後傾蓄勢，然後直接迎盾揮拳，只聽嘭的一聲巨響，方盾正中被一拳擊破，而拳鋒打穿了重盾戰士的鎧甲和身體，從後背透體而出。重盾戰士已然當場氣絕，灰袍怪客抬腿一腳連屍身帶盾踢飛出去，然後將血淋淋的右手舉到嘴邊，舔舐熱血。

兩個重劍戰士見狀怒吼着提劍，一前一後揮砍而上。灰袍怪客對身後不管不顧，而重劍劈砍在他後背上發出咣當的聲響，猶如砍在石頭上一般。他擺動左臂擋開前方戰士的重劍，伸出右手抓住其頭盔，整個的把人給提了起來，然後左手化拳為掌，在其脖頸處一掌揮砍而過，頓時，前方的重劍戰士身首分離。他拋下頭顱，接着轉過身來，對着後面的重劍戰士的面額就是一拳，將其當場擊暈，然後再將其身體橫提，舉過頭頂，同時抬起左腿，迎着自己的膝蓋就砸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重劍戰士的脊柱立時斷裂，再無聲息。

不過須臾就擊殺三人，全場震撼，剩餘的重甲戰士戰意銳減，甚至開始畏懼。這些戰士只是城主的府兵，多數都未曾上過乾州的戰場，何時見過如此殘忍虐殺的血腥場面。一時間畏畏縮縮，沒有人再敢上前迎戰。

葛立是久經沙場的，見到眼前情景，就知道這些重甲戰士已然廢了。那麼接下來，就只有靠他和張老來直面這如殺神一般的怪物了。

灰袍怪客拋下屍身，轉過身，就邁開大步，向著葛立猛衝而來。葛立全神貫注，雙手張開在胸前一合，一面風盾驟然而出，擋在身前四五步的地方。

灰袍怪客魁梧的身軀帶着強烈的衝勁撞到風盾上，劇烈的震力讓葛立胸口如遭重拳，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葛立勉力用單手撐住施法，一手從懷中掏出一粒六品固本丸和一粒八品增幅丹，快速服下，然後全力支撐。

張老見葛立擋住了灰袍怪客，立即揮杖施法，口中高呼“九尾妖狐，給我現出原形！”三道雷電從空中瞬間劈下，嗞啦一聲，雷擊將灰袍怪客身上的灰袍擊得破爛不堪，殘餘的部分也已是焦糊一片，連臉上的面具都被擊碎了大半。

只見眼前之人，渾身披掛黝黑的甲胄，這甲胄猶如皮膚一般完美緊密的貼合在他的身體軀幹上，而他頭上的毛髮順着兩鬢一直長到下頦，整臉包住，分不出頭髮鬍鬚。而露出的大半張臉，極為醜陋，疤痕累累，鼻子粗大且鼻孔朝天，這哪裏是人，簡直就是個怪物。

而怪物此刻望着風盾后的兩人，咧開嘴巴，露出了怪異的笑容。扛了六星法師的一記轟雷，他居然還在笑，那笑容出現在他無比醜陋的臉上，讓人瞧得一陣陣的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