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中求生 第六章：回憶
回憶一件足夠痛苦的事，就像是在抽筋扒皮，像是將原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再次撕裂。
“我碰不到他們！甚至我的身體直接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我好害怕！”
“爸爸媽媽都消失了！我好害怕……”
“我以為我還在夢裏，我甚至想就那麼‘打醒’自己！”
“我試着往出跑……我跑出去了……不是夢！”
蕭子文感覺女孩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鮮明，讓人移不開視線，甚至就連心臟，都被那樣的張力攥着，無法逃離地跟着感受窒息與悲痛。
“外面的世界也變了，到處都是尖叫聲。我看到那個男人，就是那個被怪物吃掉的男人敲響了那個女人家的門……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崩潰過後，溫小小抽泣着，一點一點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當時我躲在一邊，我看到了那個女人，也看到了他的丈夫和孩子。他們一家人都沒有事……真好。”女孩有些羨慕，可那羨慕之中，又夾雜着些許的憐憫。
“那一家人什麼都不知道，他們讓男人進去了……我一直站在外面，我很羨慕。”
“我不敢回去家裏，所以我一直沒有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怪物，來了。”溫小小細弱的嗓音沒了哭腔，卻乾澀了起來。
“那怪物體型很小，像是那種剛出生沒多久的黑色小奶貓，但它們的速度非常快。”
“我先是聽到了那間屋子裏傳出了尖叫聲，然後是那一家人和那個男人。他們的眼裏充滿了恐懼。”
“那群怪物緊跟在他們的身後，跟着他們一起跑了出來。”
“我很害怕，縮在樓梯的角落裏。神奇的是，他們，包括那些怪物們，都沒有發現我……”
聽到這裏，蕭子文明白了，女孩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
而且……一群……蕭子文深思。
原來，這些可怕的怪物們也會群居，並且相互合作的嗎？
“那群怪物們的牙齒和爪子非常的尖利。跑在最後的是那個女人的丈夫，他手裏提着掃把，試圖驅逐那些怪物。”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不知道怎麼，摔倒在了樓梯上。那個女人抱着孩子，沒有去扶他，反而看到了什麼似的，尖叫着，躲得遠遠的。”
“我看到那個男人滿臉恐懼地拽住女人丈夫的腿，把他拉倒了，自己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躲在角落裏，不敢看。我聽到了那個女人丈夫的慘叫聲，還聽到了……”女孩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掙扎的神色，在為無辜的靈魂哀悼，也在為自己的懦弱而自責。
“後來，我逃跑了。我沒看到那個女人她丈夫的屍體，樓道里空空蕩蕩的……我差點以為那是一場夢。”
“在外面，我看到了那個抱着孩子的女人和那個男人。他們在爭吵，孩子在哭，到處都是尖叫聲……”
“外面也不安全。我看到了那隻巨大的肉.蟲，就是後來那隻大蟲，它追趕着一群人，遠遠地跑來。”
“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也不吵了，所有人都加入了逃跑的隊伍中，我也是。”
“再後來，我們就遇到了你們這些從學校里逃出來的人。”
蕭子文注意到，她用的是“逃”這個字眼。
“至於大哥哥你，當時你是被這個大哥哥扛着出來的。”溫小小的手指着魏成安，蕭子文竟然從她平靜的眼睛裏看出了些許的挪揄。
“至於能力，其實我也是自己總結的，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溫小小已經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此時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又恢復了普通人的存在感，淡淡的，就如她的整體一樣，平平凡凡。
蕭子文知道，自己在這個同樣經受了巨大痛苦的女孩這裏已經問不出什麼了，但也夠了。
他靠坐在長椅上，手臂蓋住了雙眼，沉在了自己的思緒里。
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有些太天真了。
怎麼可能嘛！
也是，世界都變了，爸媽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又怎麼可能……倖免遇難！
他的眼眶悄悄地紅了，他想要放聲大哭，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又怎麼能動搖了心態！
更何況，是他逼迫女孩回憶那些本該死死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傷疤，現在女孩還好好的，他又怎麼能哭呢？
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蕭子文沒有拿開手臂，啞着嗓子問：“大魏啊，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調笑的語句，從他的口中問出，卻多了幾分的苦澀。
魏成安的狀態倒是還好，沒有陰陽怪氣，平平靜靜地回答了蕭子文的問題：“你也該猜到了，不是嗎？所有人都消失了，怪物平白無故地憑空出現，還在的，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也都死了。咱們班，很不幸，只留下了五個人，那三個跑了，至於你，沒人管……要不是我看你可憐，你也活不下來。”
大男孩的聲音洪亮，盡量簡潔地將所有的複雜與艱難一筆帶過。
蕭子文挪開了手臂，只看到對方站在逆光中顯得頗為高大的身軀，輕笑出聲。
這一聲笑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但最終，還是回歸了“解脫”。
他嘲笑自己，在危難關頭竟然要靠死對頭去救，也好笑於死對頭那彆扭的性格，更是在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
他學着溫小小一樣，將傷痛藏在心底，努力開心起來。
他站起身，笑得張揚，一拳打在魏成安的肩膀上：“謝啦兄弟！我欠你一條命！”
而魏成安也難得沒有嫌棄他，雖然黑沉着一張臉，但還是點了點頭，裝出一副倨傲的模樣。
夜晚悄然降臨，在這危機重重的末世，三人沒有選擇分開。
這是末世降臨的第一個夜晚，三人的運氣不錯，趕着黃昏的尾巴找到了一處還算安全的住所。
他們試着學着看過的電影小說之類的守夜，蕭子文守上半夜，魏成安守下半夜，至於溫小小，她這一天情緒起伏太大，還是個小小的女孩子，所以兩個大男孩意見統一地讓她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