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使（九）
默秋安靜地跟在九號身後，一路尾隨着對方進了電梯。
“不好意思，先生，能幫我按一下三層嗎？”誰料，他剛剛踏上電梯，就有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默秋一下就能聽出，這正是九號的聲音。
此時此刻，電梯內算上默秋自己，一共有八個人。九號的位置在最裏面，而默秋在門口。
“額，好的。”為了不暴露身份，默秋只好壓低嗓子，簡短地回了一句，隨後順手按下了三樓的按鈕。
“多謝。”九號隨意回了一句，接着就低頭看起了手機，而默秋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維持着原狀，立在門口，等待着電梯門打開。
不一會，電梯停了下來。蒼穹大廈的三層是由諸多餐飲娛樂場所組成的，這部電梯位於角落的一截走廊內，與三層外界還有着一扇鐵門相隔，所以當電梯門打開后，默秋看到的並不是熱鬧至極的人群，而是一段昏暗的通路。
他需要儘可能地保持正常，所以他決定像其他來三層享樂的人一樣，以一種快活的姿態走出電梯門。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但卻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周圍與他一同下電梯的行人們看上去都很正常……
“不對，九號他人呢？”默秋突然扭過頭，這才發現九號居然沒有下電梯，但不對勁的感覺還在，九號的消失並不是這種感覺的來源。
“這是怎麼回事，有問題，這是異能攻擊！”默秋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而就在這時，一聲驚叫也從身前傳來。
默秋連忙循聲望去，只見那第一個走到鐵門前的行人正擺着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而他的雙手正不斷伸出，試圖去扭動門把手。但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始終無法完成———他的手穿了過去，就像是穿過一個全息影像一樣穿了過去！
默秋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因為腳步聲……足足五個人一同走動，卻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而且也沒有尋常走廊里那種陰風拂臉的感覺產生。
在這時，“叮”的一聲響起，那扇本已經關上的電梯門再次打開，默秋表情凝重地望了過去，看到了他很不想看到的一幕。
九號正站在電梯內部，而在他周圍，還有着六個表情獃滯、站在原地的人。
其中一個，就是默秋自己！
“一號，你不會以為我沒認出你吧？”九號望着默秋，同時把一隻手抬起，放在了後者的脖子前，威脅似的說道，“我在電梯的按鍵上種下了異能，你和這些倒霉蛋們現在都將成為砧板上的肉了。”
默秋望了望自己的那具身體，又望了望現在這幅虛幻的身體，在內心自語了一句，“居然都能看見死氣，也就是說我現在依舊可以算是生命，也可以使用異能……”
“你怎麼不說話，被這壯舉嚇破了膽嗎？”九號並不知道默秋是不是異能者，所以覺得他有可能已經被自己的舉動嚇傻了。
“你分離了我的精神體嗎？”默秋終於開口了，他以問句開始了這次談話。
“呦，不賴嘛……看來你也是個異能者。”九號讚歎了一句，同時張狂地大笑起來，“沒錯，本大爺分離了你的精神體，這一招雖然發動條件比較苛刻，但一旦成功就是無敵的！就算你的異能再強，也永遠無法通過精神體作用出來！”
聽着對方那因腎上腺素激增而不斷提高的音調，默秋搖了搖頭，反駁道，“你很緊張，九號，你非常緊張……這不是一個穩操勝券的人該有的情緒。所以我猜測，你並沒有實戰經驗，也沒有用異能控制過幾個異能者，你根本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無敵’！”
聽到默秋的話，九號愣了一下，隨後便咆哮了起來，“對，我是沒怎麼跟其他異能者對決過，但那又如何，你若是有反抗能力，又怎麼會在那耍嘴皮子？”
“在早上時，住在這的人就只有七號一個，但現在你出現在了這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與七號達成了合作？”默秋沒有聽他的話，繼續追問着，“你的本來目的是去三層？七號在三層嗎？或者說，你們還有別的合作者？”
默秋那冷靜的態度讓本就緊張無比的九號更加慌張了，他在從廁所出來時就認出了這個囂張的一號，所以就想當然的覺得默秋是死神，於是他便在電梯按鍵上設下了異能，並成功讓對方中了招。他本以為這會讓一號無比慌張，卻不想默秋會露出這等反應，甚至還步步緊逼起了自己……
“他不是死神，若他是死神，那他一定知道我們有幾個人……怎麼辦，要通知三號他們嗎，或者說我直接在這殺了他？”九號死死地盯着默秋的精神體，苦苦思索着到底該怎麼進行下一步，“冷靜點雷克托亞，你可是要在這場遊戲中最終勝出的人啊，不能老是這麼緊張！”
“那四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默秋可沒理會九號那張情緒不斷變化的臉，他抬起一隻手，指了指背後那早就嚇傻的四個倒霉蛋，問道。
“怎麼處理？當然是殺……”
“殺你個頭啊，就你這膽量，還敢殺人呢啊，偷襲別人都弄得自己身體發顫，您還有這個膽子呢啊？”誰知道默秋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並擺出了一副陰陽怪氣的腔調，指着九號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你……”
“你什麼你啊……剛才問你那麼多問題一個不回，現在怎麼這麼積極了？”默秋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一個字都沒讓九號說出口。
九號這回倒是不顫了，他的臉憋得通紅，隱隱有火山爆發之勢……
“老子……老子先殺了你！”九號怒吼起來，在佔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被弱勢方瘋狂辱罵，這讓他內心的緊張感徹底轉變為了純粹的憤怒。
他那隻早就擱在默秋身旁的手同時暴起，朝着對方那毫不設防的脖子伸去，以九號的體型，若是這一下得手了，默秋必死無疑！
但他當然不知道，默秋鋪墊了這麼多，等的就是這一刻！
只見他精神體上的死氣全部匯聚於右手掌心，化作了一塊漆黑無比的板磚。幾乎是在那玩意成型的同時，默秋使出全身氣力，將這塊蘊含著‘死之恐懼’buff的板磚扔向了對方。
因為堅信“精神體無法使用異能”這一理論且被憤怒蒙蔽了雙眼，九號直到那板磚到了面前才有所察覺。
但已經晚了，他的手最終沒能觸及默秋的身體，而他本人則被那死氣板磚砸了個正着。
“我勸你就好好獃在這吧，這種恐懼感可不是鬧着玩的。”默秋再次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身體內，而那被板磚砸的滿臉是血的九號則正痛苦地跪在他腳邊。
那幾個倒霉蛋也回到了各自的身體。他們不是異能者，精神力看上去也不夠強，此刻都昏睡在地了，恐怕等一會醒過來都不一定能記起剛剛的經歷。
“老實說，你的異能真的很強，若不是我自己的異能更加特殊，可能真的拿你沒辦法……但就算這樣，我也得等你憤怒到失去理智才敢出手，畢竟你控制着我的身體嘛。”默秋一邊活動着胳膊，一邊隨意道。
見九號不應聲，默秋便也沒再去管他，而是朝着三層內走去。他知道九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這裏必然還有其他參與者存在。
看着默秋背對着自己漸漸走遠，正忍受着難以想像之‘恐懼’的九號艱難地抬起頭，他努力地剋制住自己的內心，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做到這件事。
而他的動力，來源於對默秋的怨恨。
被源自死氣的‘恐懼’侵蝕后，這種怨恨被無限放大，甚至給了他勇氣，給了他能抵擋住逐漸變弱的恐懼感的勇氣！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口中小聲念叨着，“竟敢瞧不起我，我一定要殺了你！”
本就無比憤怒的九號在經受過極端恐懼的洗禮后，已經變得近乎瘋狂。也不知道是從哪拿出的力氣，他居然沖向了默秋，且越來越快。
“嗖！”一道黑影瞬間掠過了他的脖子，九號的行動也因此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漸漸轉回身的默秋，感受着脖子處傳來的劇痛，九號明白自己受到了致命攻擊。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身體終於是支撐不住早就被恐懼折磨得千瘡百孔的精神，倒了下去。
默秋望着他，搖了搖頭，卻也沒露出憐憫之情。
“我給了你活路，可惜你不要……”默秋雖然不喜歡殺人，卻也不會為九號這樣的傢伙默哀。
他已經給予了對方退路，在他看來，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