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楠豐
袁太傅名為袁守福,是當今皇帝最為器重的正二品大臣,極有權勢,雖一面討得皇帝歡喜,一面卻在國家動亂之時搜刮民脂民膏,充為私庫。惹得百姓哀聲載道民怨沸騰,他卻絲毫不以為然。任民間如何罵他,正是有了他這樣的佞臣,大宋才每況愈下。
袁太傅家中被盜,立即出動家中衛隊,誓要將盜竊之人“繩之於法”,他手下雖無甚大智能人,卻也有不少棟樑之材,很快便將目標鎖定最近在京郊以南名聲鶴起的天月教。
袁太傅被盜那些財物,多半是他搜刮所得,來路不正,他不敢大張旗鼓,又聽聞楊宸月武功高強,只好先派家中衛隊先行探風。浩浩蕩蕩五百餘人還未上山,便被楊宸月一一擊退。袁太傅又專程請了武林高手陸如風,依舊不敵楊宸月。
陸如風的家族是當今第一大門派陸遙山莊,他的哥哥陸安正是當今陸遙山莊的莊主。陸如風嫁於當朝驍勇大將軍齊衡,無奈新婚不久,齊衡卻戰死沙場,陸如風年紀輕輕卻成了寡婦,一直在江湖流浪,沒有再回陸遙山莊。朝廷安撫她作為將軍遺孀,又因她武功奇超,在武林中排行第三,將她封為護國夫人。
連陸如風也不敵楊宸月,袁太傅只得作罷,卻沒少在民間散佈消息,將天月教歸為邪教,非朝廷所承認的正統門派。
這些身外俗名,楊宸月自然不以為意,只是那陸如風與她的家族陸遙山莊,卻被她記住了。什麼護國夫人,原來只是忠奸不分的庸人,什麼天下第一名門正派,只是依附於那些貪官以取得名聲罷了。自此,她一心想超過陸遙山莊。
她重視武學令教徒們日夜習武,功力精進,強大天月教力量,不覺間天月教已發展為有千餘人的大教,成為江湖門派中的新興力量。
兩年過去了,楊宸月對眼下的一切都極為滿意,唯一煩心的事,是兩歲的楊含雪忽然渾身出現紅色疙瘩,楊宸月抱着楊含雪,令教中眾人一一上前探看,最終,一個管伙食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道,“只怕是出疹子,需下山找郎中才行。”楊宸月心急如焚,當即抱着楊含雪下了山。
楊宸月雖一介女流,卻極具慧眼與胸襟,短短半年,天月教竟有了三百多教徒。再加上她的武學“月香煙”無人抗衡,慕名而來者眾多,楊宸月又多番挑選,留下的都是真正忠於天月教的。
楊宸月很少下山,來了集市,只得抓着路人打聽道:“你可知附近哪裏有專治疹子的郎中?”她因焦急而顯得急躁,又因走時匆忙,此時身上還穿着天月教教主威風凜凜的黑色服飾,與集市上的其他百姓頗有不同。
如今正逢亂世,百姓膽小,見到她只覺凶神惡煞,只急着擺手否認道:“不知道,不知道啊……”說完急忙跑開,更有甚者,見她朝自己走來,已然四散逃去。
楊宸月心道,我豈有如此可怖?莫非是最近練“煙霧繚繞”走火入魔了?
正想着,衣角被人拉住,她低頭看,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只見他骨瘦如柴,衣服破爛不堪,兩隻眼睛近乎凹陷,顯是餓極了的。“嬸嬸,您給我點吃的吧。”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楊宸月,“求求您了。”
經過剛才人們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楊宸月倒覺這男孩親切許多,便俯身問道:“你不怕我?”
那男孩眼睛裏閃爍着常人不及的膽識,誠實的答道:“不怕。”
楊宸月不無欣賞的看着他,“那你可否告訴我,這附近哪裏有郎中?”
男孩笑道:“我知道,就在前不遠處左拐……”
“你帶我去可好?”楊宸月此刻只想儘快找到郎中,便欣喜的打斷男孩小男孩的話。
“好!”那男孩爽快的答應。
及至看完郎中,已近黃昏。
餵了郎中煎的葯,楊含雪身上的紅疹漸漸消退,楊宸月揪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她望着一直陪伴她們的瘦弱男孩,心生感激,決定請他吃一頓好的。
恰巧路過一家客棧,她抱着楊含雪,帶男孩入了客棧。客棧的小廝看她的穿着,知是行走江湖的人物,不敢怠慢。賠笑道:“這位客官想吃些什麼?”
楊宸月俯身問男孩道:“你想吃些什麼?”
男孩怯怯地問道:“嬸嬸,我可不可以吃一碗面?”
楊宸月和藹地笑道:“豈止是面,這裏的雞鴨魚肉任你挑。”她憐惜的望着男孩,“除了面,還想吃什麼?”
男孩仍是低着頭,似是思考良久,終於緩緩吐出三個字:“只吃面。”
楊宸月不解的問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兒有許多好吃的?”
男孩道:“無功不受祿,之前妹妹看郎中時嬸嬸已經給錢我去買了包子吃,我不過帶嬸嬸找了郎中,只該吃一碗面。”
這個年紀小小三餐不保的男孩竟有如此思量,楊宸月不由地又有幾分欣賞。拉着男孩入了座,問道:“你的爹娘呢?怎的只有你一個人?”
那男孩低下頭靦腆地道:“我沒有爹娘。”
楊宸月嘆息,如今亂世,像他這樣可憐的孩子不知還有多少。
此時店小二上了菜,除去牛肉麵,楊宸月還點了燒雞、醬鴨,鮮魚各一盤,令男孩盡情地吃。
男孩看見如此豐盛的菜肴,大呼道,“這麼多好吃的菜,如果我弟弟在就好了!也能讓他嘗一嘗。”
楊宸月問道:“你還有一個弟弟?”
男孩黯然道:“我弟弟今年六歲,比我小三歲,只是半年前我們走散了,如今再也找不到他。”
聽聞孩子這樣可憐,楊宸月生出幾分憐惜之情,怕他難過,溫柔的對他道:“先吃飯罷,待會兒涼了可不好。”
待吃完飯,外頭似乎比之前陰沉了一些。
出了客棧,楊宸月將楊含雪裹的更緊些,問男孩道:“你住在什麼地方?我送你回家。”
男孩連連拒絕道:“不用了,我住在離這兒很遠的破廟裏,要走很長一段路。”
“你住在破廟裏?那怎麼能行。”楊宸月詫異道,此時心中萌生了帶他回家的想法,她又問道:“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道:“我姓聶,叫聶楠豐,楠木的楠,豐盛的豐。”
“聶楠豐……”楊宸月沉吟着,倒是一個好名字。這男孩品性極好,又極其聰慧,收入門下做弟子,於楊含雪來講,也有個師哥可以相互照料。便對聶楠豐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回家,我收你為徒,教你武功,做這小妹妹的師哥,如何?”
自父母過世,九歲的聶楠豐已經流浪了許久。眼前這個婦人不僅請自己吃這麼多好吃的,還要收留自己,他的眼眶濕潤了,跪在楊宸月面前,“謝師父!師父大恩,徒兒永生難忘。”
楊宸月扶起他,“起來,你記住,看我懷裏這個小妹妹,她日後便是你的師妹了。”聶楠豐問道,“師父,小師妹是你的女兒嗎?”楊宸月怔了怔,“不,不是,她是我撿來的孩子。”
這兩年來,她從未承認楊含雪是她的孩子,只宣稱是河邊撿來的,楊含雪是她女兒這件事,除了薛小輪和李檐,無人知曉。自創建天月教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人說,這是她的孩子了,剎那間,她竟有些恍惚。
“我喜歡小師妹。”聶楠豐絲毫沒看見楊宸月的神情,接着道。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可現在,有師父,也有師妹了。
自此,聶楠豐便與楊含雪一起,成為天月教主楊宸月的關門底子,成為天月教的大師兄。而照顧楊含雪,也成為他習武之外唯一上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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