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傾城(三)

傾國傾城(三)

獲知女兒孟姬即將代替王姬出降逢國為夫人,少妃穆子充滿着慈愛之意告誡女兒道:“阿母的阿囡,你出降逢國如果遇到盡遂人意的夫君,你就要懂得跟夫君相處一定要學會尊敬他。”

“如果他荒淫無恥呢?”孟姬阿柰嘟着櫻桃小嘴說道:“我聽王姬言語,逢侯世子可是一位極其喜歡白日宣淫的人物呢!”

少妃穆子反問道:“你有沒有懷疑王姬對你所言語事情的真假?”

孟姬阿柰一時語塞,靜默無言,也開始懷疑王姬話語當中的真假問題,畢竟王姬一直對她有着忌恨之意。

在公宮批閱文書,看着重達百斤的竹簡,回憶起少妃穆子也曾經在他的座位上批閱文書,魯公伯禽心裏湧起了甜蜜的感覺。

高山流水相依偎,瑤琴淅瀝傳太古。

從很遠的地方就聞聽到少妃穆子在彈奏七弦琴,魯公伯禽步入霌院去尋找七弦琴的所在之處。

七弦琴乃是他祖父文王昌生前極為喜愛的一種樂器,他也曾經模仿着祖父撥弄幾次,他的少妃穆子經常在庭院裏佩戴着蘭草香袋,為他譜寫歌曲,為他彈奏青琴。

寧謐悠遠的琴聲吸引了伯禽,伯禽逐漸靠近少妃穆子,靜默地在少妃穆子身旁駐足傾聽着來自上天的樂曲。

清靈的琴聲恍若空谷生幽蘭,流水悠悠環繞着石頭上所生長的蘭草,青碧的蘭草長出潔白的蘭花,蘭花發出裊裊幽香。

撫琴至終止符,少妃穆子起身對着魯公伯禽行了福禮。

魯公伯禽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感慨:“琴瑟相和,夫婦同德。”

少妃穆子愣怔片刻,一雙清澈的眼睛含着露珠,似泣非泣。

國讎家恨永遠橫亘在他們夫婦兩個的中間,至死方休。

魯公伯禽迷惑她悲戚的神情,輕言淺笑地問道:“寡人的少妃,你為何而哀傷?”

少妃穆子驚訝地問道:“君上怎麼知道我的情緒?”

魯公伯禽摟抱着她輕撫着她的後背說道:“寡人看你的神情便知曉了。”

少妃羽己此時步入霌院,興高采烈地呼喊了一聲:“阿穆!”

“阿羽。”少妃穆子掙脫他的懷抱,拉着阿姊的一隻玉手問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魯公伯禽怪罪道:“怎麼阿羽一來,你就離開我?”

“君上,阿穆只喜歡阿羽呀。”少妃羽己偏着腦袋,髮髻上的玉步搖一直在晃動。

魯公伯禽將兩名少妃摟抱在懷裏,情意涌動地說道:“你們兩個都是寡人的寶貝。”

四年之後,瀧宮外圍的楊樹和柳樹依然鬱郁芊芊,一隻又一隻的黃鶯在枝頭上嚶鳴,分外宛轉靈動。

魯國的公女孟姬在瀧宮行了隆重的及笄禮,成王誦以一卷聖旨冊封她為「王姬」,以褒獎魯公室輔佐周王室的功勛。

孟姬阿柰辭別了魯國父家的家廟,母親少妃穆子贈予她一條玄帶,以表思念之意。君父魯公伯禽則是率領軍隊護送她到沂水之畔,無論何時何地,父女兩個總是感情親密。

王姬出降,侯國迎婦。

逢侯世子豐斌奉命迎接魯之孟姬為主婦,特意在濟水之上鋪設竹橋隆重地將魯國孟姬迎進逢國,以示魯逢永結同心。

至於逢國的元宮,王姬阿柰與世子豐斌吃過一份同牢祭肉,飲過三盞的合巹之酒。

夫婦兩個穿着玄色衣裳,佩戴着圓形的鏤空玉佩,世子豐斌的玉佩與王姬阿柰的玉佩纏繞相交,意寓着白頭偕老。

世子豐斌柔情問道:“王姬,你想吃別的食物嗎?”

王姬阿柰莧爾說道:“夫君,我想吃牛肉炙。”

“我等一下命令廚師為主婦做一份牛肉炙。”驀然感受到眼前的主婦真是一個溫香軟玉的人物,世子豐斌心裏升騰起歡欣之意。

凝視着眼前丰神俊朗的世子豐斌,王姬阿柰仔細思索着那一位王姬阿石所言語的真假。

世子豐斌動作輕柔地摟抱着她,誇讚她道:“娘子,你真像一個從天而降的神女。”

王姬阿柰一時之間面上生紅,溫言軟語地呼喚了一聲:“夫君——”

世子豐斌歡喜非常地呼喚一聲:“夫人——”

元宮的新房放置着三百六十五顆赤棗,象徵著子孫繁多。

世子之婦阿柰吩咐一名宮婢替她熬煮絳棗羹,初為世子之妃需要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她言行舉止之間盡量端莊肅穆。

哪曾想,一名侍女前來告知她,世子的別室孟姙身懷有孕。

阿柰瞬間對世子充滿了疑忌之意,隱忍着心裏的悲痛,她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陪伴世子之妃隨嫁而來的魯之仲姬阿箐也在一旁替阿姊悲痛,哀傷地問道:“難道世子要欺負阿姊?”

秋天碧綠的欒華樹生着緋色的花朵,顯得滿樹的芳華光耀。

至於元宮的寢室,逢侯世子豐斌帶着一束潔白的蘭花要贈予夫人。

阿柰跪坐在一張席子裏,膝邊放了一把匕首。

豐斌疑惑地問道:“夫人,你想做什麼?”

“周族的習俗是饋贈朋友短劍表示恩斷義絕。”阿柰慎重地遞上匕首給他,說:“夫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夫人,發生了什麼事?”豐斌惶惑地說道:“我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討厭。”

阿柰含着熱淚說道:“既然我給你遞上短劍,你我夫婦二人就此恩斷義絕。如果你對我是存在感情,夫君你就把對我的感情轉移到我的阿妹仲姬身上吧。”

世子豐斌就只得搬出元宮的中室,他居住在尚未結褵之時的芸室,他期待着世子之妃回心轉意。

獨處中室,王姬阿柰靜思着怎麼成為一個符合大家風範的世子之妃。

雖然獲得王姬贈予他表示斷交的匕首,但世子豐斌還是在思念着美麗的王姬。

世子別室仲姬頗受豐斌的恩寵,仲姬阿箐代替她的長姊孟姬阿柰成為世子的眷侶。

王姬阿柰是一名生性寬仁良善的女子,她命令一名侍女為世子別室孟姙帶去牛肉製品以滋養身體。

逢侯世子豐斌與各個方國的世子一起出遊打獵,暫時忘卻了因為夫人遠離他而產生的痛苦。他沉醉在幽深靜謐的森林裏,森林裏有麋鹿、箭豬、犀牛、赤狐、兔子、竹鼠……神靈所創造的生物真是富有活力,激起了一眾狩獵者強力的追逐。

王姬阿柰嫁入逢國一年半,觀察到世子豐斌對待她溫文有禮,夫婦相對之時偶爾以詩書應答。阿柰漸漸地臉上有了甜蜜的笑容,沒有了初來之時對於世子的恐懼之感,她認為世子應該是個可以讓女子託付終生的人物。

而她的阿妹仲姬阿箐身懷有孕,她亦以主婦的身份前去問候,仲姬阿箐珠胎暗結代表着魯國公女在逢國落地生根。

世子別室孟姙產下一名男孩子,世子豐斌為嬖子取名為「甄」。

世子豐斌與王姬阿柰分居而睡,夫婦兩個只有在平日相見之時才互有問候。世子豐斌欲要打破這一場尷尬,於是乎,他問候夫人之時盡量溫文爾雅。

接到世子的邀請函,王姬阿柰與世子豐斌在濟水之邊釣魚。

握着王姬的一隻玉手,總覺得他的夫人真是盡善盡美,世子豐斌想親近他的夫人。

王姬阿柰帶着六名侍女來到巨野之上,又吟唱起悠長的山歌。此時,微風香軟,逢澤邊上飄蕩着蘆葦。

水清莫如濟,逢國的先祖先妣從濟水而來,清澈的濟水閃耀着太陽的光輝,彷彿是一顆藍色的玉石。

獨自一人尋找着他的夫人,世子豐斌佩戴着一支長劍,順着宛燀的歌聲,他尋找到他的世子之妃。

一見世子前來,阿柰立即率領六名侍女行了福禮。

豐斌言語甜蜜地說道:“夫人,原來你在這裏。”

世子一身縞素,飄逸出塵,疑為帝使。阿柰見此高興地說道:“夫君,我在吟詠齊國先祖先妣的事迹。”

豐斌臉上帶着笑意說道:“我聞聽夫人的意思,夫人是景慕我齊國先祖先妣?”

“是的。”阿柰握着他的一雙大手說道:“世子的先祖先妣為商王鎮守東方,為東方民眾的首領,當然是值得我尊敬的。”

豐斌何時過見她如此主動,受寵若驚地說道:“王姬,你最近真是特別的美麗。”

桃花李花盛開,世子夫婦二人乘坐着玉路車返回濟城。

步入中室,王姬阿柰忽然想起她的母親少妃穆子偶爾也會從紫檀木盒中拿出一瓶瑩潔的玉羊觥,夫婦之間的感情真的是可以悠遠流長嗎?她很迷惑。在宗周的王宮,她只瞥到王族女子之間的鬥爭,她真的應該相信王姬阿石的言語嗎?或許她應該重新審視世子豐斌了。

逢國的元宮突然流傳起世子之婦阿柰乃是杞公之女的謠諑,一時之間,上下忐忑。

至於王姬阿柰的寢室,世子豐斌見到夫人孟姬和別室仲姬跪坐着在一起談論詩書。

阿柰和阿箐姊妹兩個連忙起身行了福禮迎接他。

豐斌握着她一雙玉手說道:“最近宮裏紛紛擾擾的事情特別多,因此我特意來夫人這裏。”

身懷有孕的仲姬阿箐知趣地退下去。

阿柰惶惑地問道:“夫君是否聽到了什麼謠諑?”

豐斌直白地說道:“他們都在傳聞你是杞公之女。”

阿柰登時臉色變得有些慘白,低頭問道:“夫君相信這些謠諑嗎?”

“雖然我們已經恩斷義絕了,但是我會維護你的。”豐斌含情脈脈地說道:“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維護你的。”

阿柰面上生紅地挽留道:“夫君今晚就留在我這裏過夜吧。”

豐斌受寵若驚地說道:“夫人第一次如此對待我,真是讓我甚感駭怪。”

阿柰帶着一絲猶豫說道:“夫君,請把我贈予你的短劍退還給我吧。”

“諾。”豐斌從寬大的長袖中把匕首拿出來,恭敬地用一雙大手為夫人奉上匕首,他希冀着夫婦兩個一世纏繞。

雲淡風輕,一晚的紫藤香氣縈繞宮中,輕輕淡淡似迷煙。

世子豐斌與王姬阿柰第二次同席而眠,夫婦倆親密無間。

翌日,王姬阿柰身穿玄色衣裳出席家宴,以懾群侍。

世子豐斌甚為隆寵夫人,元宮上下稍微平息了謠諑,只是造謠生事的小人未知是誰。

“這幾日以來,多謝夫君為我解困。”阿柰臉上浮現酒窩,說:“造我身者乃杞公,養我身者乃魯公。我乃是夏族的後裔,我父親杞公乃是受禹龍庇護的土方王子。”

豐斌語氣平緩地說道:“即使你是杞公之女,你也是我的夫人。”

阿柰感動地撲到他懷裏,她熱淚盈眶地說道:“我曾經以為世子是一個舉止荒疏的人物,原來世子對待我對待諸妾是如此地溫文爾雅,我當初就不該相信小人的挑撥離間,以致於我們夫婦二人長久地疏遠。”

豐斌充滿疑惑地問道:“是誰在背後蠱惑你?”

思考了許久,阿柰滿懷恐懼,說:“這種事情真是讓我難以啟齒,對世子造謠生事正是王姬阿石,正是世子從前的尚未婚妻之婦。”

豐斌忽然心裏感到一陣輕鬆,如同駿馬卸去了身上的重物,他一直以來對於夫人所行所為而產生的疑惑終於解開了,他和熙地笑道:“周王室盡出禍亂之事,夫人切莫攪和其中,以免受害。我逢國必厚養世子之妃,以成魯逢之誼。”

自此,王姬阿柰與世子豐斌相伴相坐,夫婦二人相唱相和,懈意至極。

世子別室仲姬產下一名女孩,世子豐斌為嬖女取名為「莎」。

世子之妃阿柰珠胎暗結,元宮之中又起王姬是杞公之女的謠諑。

世子有一別室乃是晉國叔姬,周與晉乃是兄弟至親,魯之仲姬阿箐懷疑是她傳播出來的消息,致使元宮紛紛擾擾幾多事。

至於叔姬簉室之中,世子豐斌隱晦地說道宮中謠諑乃叔姬而起,早已心懷恐懼的叔姬跪地向世子豐斌求饒。

果不其然,宮中關於王姬阿柰乃杞公之女的流言蜚語終於逐漸消散。

世子之妃孟姬安然產下一名男孩子,世子豐斌為適子取名為「碩」。

三個月以後,世子豐斌與王姬阿柰騎着兩匹駿馬至於濟水之畔。

導水東流為濟,入於河,溢為滎,東出於陶邱北,又東至於菏,又東北會於汶,又北東入於海。

濟水之畔蘆葦叢生,蒼茫的蘆葦立於水邊,一片清風襲來,鷗群齊飛。

王姬阿柰緩慢地述說道:“我祖父周文公曾經踐天子之位,當今王上冊封我為「王姬」。但願我和夫君能夠長久地相親相愛,我雖然有王姬之尊但還是需要仰仗夫君的憐愛。”

世子豐斌傾情地說道:“惟願我和王姬的子孫相繼為公侯。”

兩年之後,世子豐斌即位為新一任逢公,王姬阿柰為一邦女君。

逢公豐斌與夫人孟姬共同鑄造金器,作寶以供枼萬子孫永用。

昔日的魯國公女孟姬阿柰,她吩咐一眾工匠為她的金鼎及金卣銘鑄着「王孟」,以示王姬之尊。

①【齊】此處指商代的齊國,為姜姓豐氏,寫作『豐國』或『逢國』。

②【禹貢】導水東流為濟,入於河,溢為滎,東出於陶邱北,又東至於菏,又東北會於汶,又北東入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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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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