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
睡在藍亦洲家裏,似乎比在公司分的公寓安心太多。
日光溫柔地晃過白嶼的臉,他睜開眼望着泛着暖光的天花板,像是一直遊盪在外的飛鳥突然有了歸宿一般,身在此處,整個人都變得疏懶許多,忍不住想要蒙起頭睡個回籠覺。
他翻了個身,窩在極為暖和柔軟的被子裏,大床中央隨着他的動作微微凹陷。
床邊的手機振動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響,他一頭扎進枕頭中,過了幾秒才伸手將手機扒拉過來。
「藍:醒了嗎,來吃早飯」
他還挺會掐時間。
白嶼伸了個懶腰,想到今天繁重的任務,忍住睏倦爬起床。
其他人早就穿戴整齊圍在桌邊開始吃飯了,白嶼不急不慢地環視了一圈桌子上的早餐,才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你們都好早。”白嶼又打了個哈欠,才在藍亦洲身邊坐下來。
藍亦洲遞給他一個保溫杯,裏面是熱氣騰騰的牛奶燕麥。
“是嶼哥太晚了,想到今天要練歌我就激動得睡不着覺。”倪錚咬了一口煎餅,口齒不清地說道。
“沒辦法,我是夜貓子型的,越晚越精神。”白嶼慢吞吞地咀嚼着餡餅,轉眼瞥見藍亦洲眼下的黑眼圈后皺了皺眉,“你昨天幾點睡的?”
他是兩點才睡,但他記得後來迷糊醒來之際好像聽到隔壁有聲響。這讓他想起上次他住在這裏的時候,也是這樣,難道……藍亦洲失眠?
“和你差不多,我看到你房間的燈滅了,也熄燈睡了。”
“是嗎?”白嶼眯起眼,姑且沒有多問,將一絲疑惑放在心底。
“先把歌詞再確認一下吧。”他們昨晚只是粗略地分了歌詞,還沒來得及細看,總體而言每個人分配到的歌詞都很平均,白嶼稍微多一些,也分擔了不少和聲和高音部分。
分好歌詞,門鈴響起,兩個聲樂指導來到藍亦洲家。
其中一個是王琨,而另一個則是天際正當紅的歌手曹默,實力強勁,嗓音性感,以流行風格為主。
天際的練習生白嶼可能認不全,但所有的歌手他可是不僅認識,還了解得相當透徹,畢竟天際大部分歌手每人都至少有一首歌是白嶼製作的。
“今天我和曹默老師會一起指導聲樂部分,我們會以比錄節目時更嚴格的標準對大家,也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對待這些歌,你們表現得越好,到時候錄製的過程就會越順利。”王琨一直對於音樂很嚴肅,在節目裏就有很多都被他罵哭過。
“你們誰把歌詞全部記住了?”曹默一直抱着雙臂沉默,眼裏帶着不易輕覺的輕視,他環視一圈,只有三個人舉起了手。
然而白嶼並沒有舉手,元希一臉問號,小聲問,“嶼哥你不是昨天就全都記住了嗎。”
曹默從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白嶼,在看了白嶼的表演錄像后,他真的特別好奇,這個練習生的特殊他在公司也早有耳聞。
他也知道白嶼和齊懷遠共用一間工作室,有傳聞說他是齊懷遠的徒弟,但公司對這個練習生的定位到底是什麼誰也不清楚。
只是他最沒想到的是他的唱功居然這麼高,嗓音也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這要是重點培養一下只怕會成為新生代歌王,何況他還有不可小覷的創作能力,現在看來說他是齊懷遠的關門弟子所言非虛。
但這一切都不是他樂見的。
他之所以還穩穩地坐在天際歌手的第一把交椅上,正是因為新生代歌手乏力。
只有這樣天際才會無限對他讓步,而一旦出現一個足以威脅他地位的人,以鄭業的個性,他恐怕會地位大落。
他今天主動請纓也是想過來探探白嶼的底,看看他的唱功是不是真的如同網上流傳的那樣優越於眾多年輕人。
“我看白嶼還沒睡醒,那先聊點別的吧,”曹默慢悠悠地開了話頭,他略微低沉的聲線聽起來像是春天裏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你最喜歡我的哪首歌?”
王琨沒注意到他的表情,以為他和白嶼有什麼交情,就沒有插嘴叫停。
顧北川見白嶼沒動靜,便立刻接上話,“應該是《風箏》吧,聽過的都沒有不喜歡的,你說呢嶼哥。”
白嶼瞥了眼顧北川,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也點了點頭,他接觸的歌太多,更關注的是曲子,歌名有時候容易混淆,所以這時候跟着附和就好,怎麼說《風箏》也是曹默的歌里他最熟悉的。
還好他之前和齊懷遠提起過曹默,才知道這首“廢曲”給了他,不然他不會以為這就是那首他隨手扔掉的廢曲。
“那首啊,是I.W作的呢,我也特別喜歡。”曹默笑着回應,但他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他本來也熱衷於寫歌,但那首I.W製作給他的歌居然銷量比他自己寫得還高出一大截,在排行榜一位霸佔許久。
更重要的是,齊懷遠後來還說漏了嘴,這居然是SILENCE不要的廢曲!
廢曲居然給了他。還是只靠蔣深那個目中無人的後輩支撐的破爛樂隊的廢曲。
他知道這事以後就再也沒唱過那首歌,即使那是粉絲們心心念念想聽的。他不能容忍被如此侮辱,即使銷量第一又如何?
不過他也沒把I.W當回事,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傢伙,光靠神秘感增加熱度,可能是長得太過恐怖,怕一露面就沒人氣了吧。
他惡意地想着,沒想到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也跟着起鬨:
“I.W大神出手必是精品。”
“我也超喜歡這首歌的,K歌必點。”
“曹老師唱一個!”
曹默心裏的火苗直接躥升到喉嚨,他瞥了眼神色淡然的白嶼,心裏冷笑,“這是你們的主場,我就不唱了,不過既然你們說喜歡這首歌,那就來唱一段讓我聽聽吧。”
顧北川直接把這個機會全推給了白嶼,雖然他也知道在曹默大神面前露臉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但他覺得他這等唱功還是不要破壞了白嶼獨唱的美感。
白嶼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填的歌詞,清唱了一小段。
“歌詞唱錯了。”薛昊小聲提醒道。
白嶼愣了一下,曹默掩過一瞬的複雜神色,傲慢地抬起下巴,“唱的什麼垃圾?有沒有學過啊。”
輕蔑的語氣迴響在空氣中,客廳里突然安靜得呼吸聲都聽得見。王琨都皺起眉頭,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垃圾吧,再說之前節目裏導師都指導過,他這麼說是想指桑罵槐?
曹默心裏升起一股快意,呵,在這裏他就是輩分最高的前輩,想要拿捏這一群小年輕可太容易了。
就算不服氣又能怎麼樣,還不得跟他說一聲對。得給這個後輩點顏色看看。就算剛才白嶼唱的不錯,他也能雞蛋裏挑骨頭。
他正等着白嶼來請教他,卻只等來一聲驚呼——
“啊。”
梁文行不禁叫了一聲,他眼睜睜地看着藍亦洲手裏的塑料水杯,就這樣呈曲線疾速下墜,直接落在了曹默的腳面上。
水四濺散開,大部分都準確地只淋到曹默一個人,從褲子到襪子濕了一半。
“嘶——”雖然這水已不算燙,但那比體溫高出許多的熱度依舊讓曹默跳起腳。
“你……”曹默指着藍亦洲,臉上聚集着怒不可遏的神色。
藍亦洲面無表情地俯身撿起杯子,仔細地看了看,像是在上面找到什麼髒東西一般,直接拋到垃圾桶里,發出“咚”的一聲響,落在每個人的心裏。
他站起身,笑意已經回到臉上,但他身高比曹默還要高上幾分,他漫不經心地抬頭,卻垂眼俯視他衣服上的斑駁水跡。
“不好意思,手滑。”
他的語氣溫和又充滿歉意,但桃花眼底那抹暗色映在明亮的晨光里,化作利刃灼灼燃燒。
那微翹的唇角蓄着的哪裏是笑意,明明是含着冷凝不化的冰川。
冰火二重天。
“只是剛才曹前輩說白嶼唱的垃圾,我一時太過驚訝才會手滑,前輩沒受傷我就放心了。”藍亦洲抽過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沾到水的手指。
曹默從不知道原來一向溫和有禮的藍亦洲也會露出這般懾人的氣場,平時看起來溫順的獅子突然亮出獠牙。
他似乎對那混合著冰與火的人有些畏懼,抿住唇冷哼一聲,沒有再追究什麼,任由助理扶他到一邊休息換衣服。
王琨鬆了一口氣,他剛才看到藍亦洲的表情,差點以為他就要動手了。
還好。只因為說白嶼唱得不好就這麼大火氣,看來網上說他倆有一腿是真的?
倒也難怪,他從進這個節目組就一直納悶藍亦洲沒事來這裏幹嘛,後來他從藍白的相處模式中窺見點端倪。
他記得藍亦洲可是把白嶼所有機位的錄像都拷貝了一份帶走,這種痴漢行為簡直讓他不忍直視。
不過藍亦洲也從來不會掩飾什麼,拷錄像也是大大方方的,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看重白嶼似的。
但是藍亦洲這樣的人,白嶼真的吃得消嗎?王琨有點懷疑。
於是他瞄了一眼白嶼,只見他眉目舒朗,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趣的樣子。
大概……誰吃不消誰還不一定呢。
不過白嶼的歌聲的確讓人嘆服,他甚至想給白嶼寫歌讓他唱。這種靈感激蕩的感覺似乎消失很久了。
“好了,下面正式開始練習了,這回再有人說喜歡我的歌也沒有用。”王琨拍了兩下手,“我們先來攻克高潮部分。”
王琨三言兩句的技巧講解十分通透,他自己也示範性地唱了幾遍,同時用不加技巧的片段來做對比,倪錚他們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之前我看你們表演,元希你一直扯着嗓子唱歌,這樣是不行的,不僅費嗓子還缺少技巧,除非你的聲音有足夠的進攻性和感染力,否則我們並不建議這樣唱。”
王琨又讓白嶼出來唱一遍,白嶼毫不費力地唱完了一整段,他音色里略帶的金屬磁性十分具有感染力和穿透力,如果和別人合唱就是妥妥的殺麥王。
幾人的對比,更能顯示出王琨剛才那段話的意義,他又提到了對尾音和咬字的處理,並用白嶼舉了例子做代表。
進入了自由練習模式后,導師在中間走動指導,王琨在白嶼身邊駐足,驚訝地發現白嶼的唱功比起在節目裏,現在明顯又進一步。
曹默坐在一邊聽他們唱歌,他緊緊盯着白嶼,臉色黑沉如墨。
王琨聽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你到底學了多久聲樂?”
白嶼回想了一下自己唱歌的經歷,漫不經心地理了理額前的劉海,“說不上學,只是自己瞎唱。”
說著,他忽地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王老師能多教我一點嗎?”
王琨:緩緩打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