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會議室底下一片躁動,有些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資歷老一點的練習生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廢材也能進入那個寶貴的名單中,而新進來的練習生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
白嶼在天際呆了四年多都沒有出道,甚至連一個鏡頭都沒有,憑什麼突然給他這個機會,大部分人都對此萬分不解。
“有人對此有疑問嗎?”主管緩緩開口。
一個人站起身,房間漸漸安靜了下來。
正是名單里第一位的宋凌,公司這一年重點培養的練習生,被公司送到國外深造了幾個月,昨天半夜才回來。
他身材高大,又是典型的時下流行的小鮮肉長相,一在網綜出現,就圈了一批粉絲,並且以親和力著稱。
而眼下,宋凌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指了下身邊的人,“楊主管,我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在名單里。”
主管掃了他身邊的人一眼,“他年齡還太小,需要再練習一段時間。”
那少年才15歲,剛進公司不到一年,但實力和潛力已初見端倪,他和宋凌關係很好,宋凌一直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個組合里的成員。
少年聽了主管的解釋,低下頭去,眼裏的期望支離破碎。
不等宋凌坐下,另一個人大聲問,“那白嶼憑什麼出現在名單里?”
這人是董事長親戚家的孩子,所以其他人都要多給他幾分面子,也敢對上面的規定公然叫囂。
他一發話,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
“對啊,白嶼憑什麼?”
“搞什麼,空降一個廢柴算什麼?”
“白嶼應該換成黃文傑才對吧。”
安燃坐不住了,他坐直了身體,面上壓抑着深沉的怒氣。
“你們是在質疑上面的決定還是在針對白嶼?”
他一開口,其他人都遲疑着沉默下來。
見安燃不高興,主管眼裏閃過一道銳光。
“小安啊,既然大家都對白嶼這事不贊成,那我們問問本人的意見吧。”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處於話題中心的人,白嶼面對着幾十雙情感各異的眼睛沒有什麼表情。
他緩緩開口,“你們都不贊同這份名單?”
沒人說話,這樣的白嶼讓他們心裏有些發憷。
雖說私下裏都說他是廢柴,但沒有點什麼怎麼可能一直當齊懷遠的助手,而且白嶼又怪又傲,平時很少有人招惹他。
白嶼站起身來,背包在空中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抵達背上,嘴角掛上一分漠不關心的笑。
“很好,我也不贊同,我會去和老闆談。”
底下的人紛紛睜大眼睛,新上任的大老闆是什麼個性他們都知道。
很少有人敢直接去找老闆的,一般有什麼事都是通過上級管理者去報告。
看着白嶼直接走出門去也沒人攔下他,他們又不禁懷疑是不是白嶼真的有什麼後台,可是如果真的有後台,又怎麼可能四年都沒有曝光呢?
“哥,等我一下。”
安燃追了出來,臉上明顯帶着憤怒和擔憂的神色。
白嶼回過頭,逆着光站在原地,長長的睫毛半遮住眼帘,讓人看不清那雙眼中的情緒。
“這次公司也太過分了,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們到底什麼意思?”
白嶼靠在轉角的牆上,神色略顯疲憊,“我的合同只剩下一年了。”
安燃睜大眼睛,突然明白了什麼,“這簡直欺人太甚。”
白嶼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的主動權其實在我手裏,像齊哥說的那樣,如果把握好了也是一種機會。”
安燃欲言又止,“可是……”
他咬了咬唇,“哥,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想現在就離開,違約金我可以幫你。”
白嶼搖了搖頭,半眯着眼,“這麼大一筆金額怎麼能白扔給公司,反正就只剩一年了,很快就會過去。”
“怎麼是白扔,我不想看到你這樣被壓榨,而且我攢了不少錢了,這些違約金沒問題的。”
安燃的表情認真極了,他前兩年掙到的錢雖然沒拿到多少,但前一陣出的專輯攢了不少,再找人湊一湊怎麼也能把白嶼的違約金集齊。
白嶼被他的樣子逗笑了,略帶磁性的聲音也變得輕快,“你那點錢,還是留着自己玩吧。”
“我是真的有……”
“你以為我的違約金和你們的一樣嗎?”
安燃瞪大了眼,“什麼意思,難道你的違約金更高?”
白嶼輕輕說了個數字,安燃怔住,一時說不出話來,這讓他再來兩年都不一定能還得起。
“所以,你就不用管這事了,我自有打算。”
安燃只好作罷,他是真的無能為力了,他看着白嶼滿不在意的神色,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
不知為什麼,白嶼雖然只比他大兩歲,但總能給人一種安定感。
白嶼“安撫”好安燃后,就徑直去找了總裁。
“鄭總,白嶼找你。”秘書敲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鄭業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白嶼踏入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鄭業挑眉看他,“白嶼,請你來一趟可不容易。”
“今天有事。”白嶼似乎沒有感受到他冷嘲熱諷的態度,站在了門邊上。
“站那麼遠幹嘛?”鄭業對他擺了擺手。
“我沒法聞煙味,你應該知道。”
鄭業似是被噎了一下,狠狠地捻滅了手裏的煙頭。
“行了吧。”
白嶼點點頭,直接坐到了他對面,一點也不客氣。
進公司四年多,他也很少主動來到總裁辦公室,至於這個新總裁,他還是第一次見,但只是一眼,他就明白鄭業對他是個什麼態度。
鄭業似是並不在意白嶼的無禮,臉上還浮着一層假笑。
“你來是因為那個名單的事吧,這件事已成定局了。”
“而且,我還是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續約的事情,”鄭業放下鋼筆,手指交叉。
“跟你說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留下來一切都好說,你也不希望好不容易上個節目被後期黑吧。”
“你覺得我會在意嗎。”白嶼聽到這明晃晃的威脅,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鄭業冷冷一笑,目光刺向白嶼,“那你難道不在意你那隻手了嗎。”
白嶼的左手微微一動,那本來光潔的手背上露出一道顯眼的疤,那裏像是被什麼洞穿過一樣。
鄭業一直盯着他,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唇角當即勾起一抹笑。
“如果你留下來,我會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多給你一些福利。而且我們要推的下一個男團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你願意進也隨你。”
“你也知道,我在天際可不受歡迎,不會有人想要和我組隊。”
鄭業臉色終於沉了下來,“那你要什麼,別告訴我你想進SILENCE。”
SILENCE就是安燃所在的樂隊,一共五人,目前算是國內最成功的偶像樂隊之一。
鍵盤手安燃與主唱蔣深的人氣平分秋色,但他們也是私下最不對付的兩個。
“鄭總想多了,不說別的,就說蔣深,他也不可能讓我進去,再說這幾年給SILENCE的曲子太多,膩了。”
鄭業十分惱火白嶼的態度,可他但凡有一絲把他留下來的機會,也不想與他撕破臉皮。
“你是不是因為曲子的事記恨蔣深。”
白嶼有些好笑地看着鄭業隱忍不發的樣子,“記恨他?不,都只是按合同走罷了。”
“不過,你應該為自己的未來多考慮考慮,據我所知,你這一年寫歌水平可是大不如從前了。”
鄭業的眼裏滑過一絲不屑,但即使是那樣細微也依然被白嶼捕捉到了。
白嶼神色不變,“等你找到第二個能幫蔣深寫歌的人再說吧。”
鄭業突然笑起來,眼裏帶着些不可思議。
“白嶼啊白嶼,你還真的以為自己無人能取代嗎,也許五年前不行,但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了,更何況之前蔣深就一直在籌備轉型的事宜,你已經沒用了,我把這麼珍貴的機會給你,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白嶼即使一開始不明白,經過一上午也早該想明白了。
一切的安排都是按照公司的利益出發的,公司是想要榨乾他在這裏的最後一點價值,也就是齊懷遠一直稱讚的顏值。
即使一輪就被淘汰,也要放上一個光靠顏值就有足夠衝擊力的人。
而他在這個公司期間不可以公開他的真實身份,他作為一個不會舞蹈的人,是無法在選秀節目中立足的。
光靠幕後那些本事根本不行,所以公司也不怕他出彩,就算真的出彩,也是給公司其他參賽者引流。
如果白嶼不想繼續簽約的話,白嶼走之後一定會公開自己的製作人身份,到時候公司也有話說,把最珍貴的機會給了白嶼,誰又能說公司對他不好呢,總之派他出去絕對不虧。
鄭業也不想多費口舌,只是帶着上位者的高傲揮了揮手。
“反正節目你必須參加,你先回去吧,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白嶼出去后,鄭業的眼神沉凝如墨。
他接手公司后就發現白嶼的合約簡直是最大的爛攤子,稍微處理不好就會出大問題。
想到這裏,他又在心裏暗罵之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非要簽白嶼不說,還簽的是這麼一個留下大隱患的合同,白嶼還這麼難搞,真是令人頭疼。
*
白嶼拐進食堂,天際的食堂是去年重新翻修過的,高顏值文藝范,角落裏還有小型咖啡館。
白嶼轉了一圈,點了份最便宜的炒麵,端到一角慢慢吃。
這個時間還沒有幾個人,大家都在忙着練習或在外面跑通告,食堂里冷冷清清的。
但這樣的氣氛對於白嶼來說剛剛好。
他一手划著手機屏幕,一手拿着筷子,看上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微信有幾條未讀消息,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
是辛甜,眼下正當紅的女演員,以精湛的演技和精緻的容顏征服了廣大觀眾,而且外形非常適合大熒幕。
辛甜自出道后就一直以甜美的形象示人,無論是粉絲還是路人都稱她為“甜心”。
因為接到了一個好劇本突然爆紅,今年又拿到了國內知名導演的電影女主。
白嶼立刻回了個電話,才知道辛甜的新戲已經殺青,今天就會回國。作為多年的好友,白嶼肯定是要和她見面的,更何況這次辛甜說有事必須要見他一面。
不知為什麼,聽到辛甜與往日不同的語氣,心裏總有種不安的情緒翻湧上來。
最重要的是,辛甜提到了一個人。
他本以為那個名字對他來說已經十分遙遠,但乍一聽到,所有回憶和情緒都像天幕中突然之間四散綻開的煙花,照亮冰冷幽暗的心湖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