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妖精定點醫保醫院
白則剛走到電梯門口,隔着口罩都聞到了一股混合著香味的刺鼻氣味。
是狐狸。
等級低的妖,連氣味都無法斂去。
白則只好轉身上樓梯
到了三樓,路過偌大的多功能廳和幾個小會議室,刷了員工卡進入了走廊盡頭毫不起眼的「員工活動室」。
兩個教室大小的活動室中央擺了兩張帶滾輪的乒乓球桌,靠牆一片區域放了三台跑步機和兩台橢圓儀。白髮蒼蒼的老懷要去撿掉在椅子地下的乒乓球,他腰不好,只好走近些,將枯瘦的手腕化成一截延伸的枝椏,費力地把乒乓球夠出來。
白則見了,忙幫着去撿,老懷接過了,笑得滿臉褶子:「那麼早就來看病人?」
「找樓主任。」白則臉上一對酒窩。
他將病歷夾夾在腋下,走到儲藏室的門前,隨後將眼睛湊近木門上的一個貓眼。虹膜掃描通過發出「滴」的一聲輕響,門自動朝里打開。當門在背後合上的瞬間,用來迷惑人類的障眼法瞬間消失,像是舞台重新亮起了燈,出現在眼前的場景已煥然一新——兩扇玻璃屏蔽門上,赫然用紅字寫着「康復醫學科病區」。刷了員工卡,屏蔽門打開,眼前是敞亮而冗長的走廊。
此時病人都去做康復了,沒幾個在病房,整個病區都飄散着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戴着個帶過濾芯口罩的清潔工阿姨正在一間間打掃病房自帶的衛生間。
白則大步流星地路過敞亮的走廊,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門擰開門把:「樓主任,28床會診還沒……」
「開」字因為看到樓青錦掌心穿着一身水手服的圓滾滾的銀狐倉鼠而被吞了回去。
樓主任好整以暇地一手撐着頭,白皙的肌膚彷彿覆蓋著一層霜,他的瞳孔在注視着手心裏的「獵物」時驟然收縮成一條線。然而樓主任絲毫沒有被撞破了癖好的尷尬,輕輕點了點小倉鼠露在水手服外頭的小肚腩:「這個月再,多給你開點器械。」.br>
小倉鼠彷彿一個瑟瑟發抖的糯米糰子,用小爪子按住百褶裙不敢說一個「不」字。
白則對上那一雙亮晶晶的求救的小眼,心下不忍道:「主任,心理還佔了一項呢!」
「哦對。」樓青錦慢條斯理地扯開個露兩顆毒牙的笑,「超了醫保那邊又要煩了。那你找只貓來,每天追他,適當的恐懼能幫助降低食慾。」
眼看着樓青錦掌心的小糰子要被嚇暈過去,白則趕緊道:「具體方案再定,我和歐月聊幾句。」
被喚作「歐月」的銀狐倉鼠,總算在樓青錦看獵物一般的眼神中,被交到了向來對他溫柔的白則手裏。
「開好了。」樓青錦轉椅轉半圈,對着屏幕十指如飛地敲打鍵盤開了精神心理科的會診。
白則謝過他,帶上門出去,幫甌月脫掉了身上的水手服,將他放在地上。甌月刺溜一下竄回了病房,片刻后,一個皮膚白皙、眸若點漆的微胖的男孩子,整着卡着胳膊的病號服袖子,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還沒說話,臉先紅了,一低頭,烏黑柔軟的劉海便遮了垂下的眼。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名靦腆的大學生,但其實病歷上寫的是二十六歲,職業是甜點師。
「白醫生,剛謝謝你。」
「沒事,我也正好要找你。」白則微笑了一下。
然而話說到一半,就聽着對面病房傳來一聲咆哮:「再不吃藥姑奶奶就吃了你知道嗎?!」
甌月「哧溜」一下躲到了白則身後,白則探頭一瞧,就見病房裏一條碗口粗的白蛇正盤着床上一個戴老花鏡的老爺子。鮮紅的信子到了跟前,那老爺子臉都嚇綠了,是真的綠,暴露在病號服外的皮膚上佈滿了雞皮疙瘩,哆嗦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幾名聽到動靜的小護士此時已經跑進了房間,配合劇情拉扯着白蛇七嘴八舌道:「護士長別激動!」、「護士長息怒!」
其中一個趕緊對老爺子道:「您看您,把護士長氣得……還能不能好好吃藥了?」
老爺子動彈不得,感覺隨時要暈過去,被小護士掐了把人中,才綠着臉狂點頭,張嘴,一條細長的舌便將床頭櫃蓋子裏幾顆彩色的藥丸都卷進了嘴裏。
白蛇這才給老爺子「鬆綁」,退回到病床邊,幾道光如同白紗一般將她包裹其中,片刻后,光芒散去,站在床邊的是位穿着護士服的看不出年齡的美人。
她的工牌上寫着員工編號、姓名和職務——樓白雅,護士長。
近乎透明的白皙膚色、妖嬈上挑的眼尾,與樓青錦如出一轍。只是一個冷若冰霜,一個風風火火,姐弟倆的性子截然相反。
此時的樓白雅,似乎完全不將剛才的失態當一回事,端着護士長的威儀對青蛙老先生道:「不要再有下次了,知道嗎?」
老先生點頭如搗蒜,眼鏡都從扁扁的鼻樑上滑了下來。
樓白雅帶着小護士們走出到過道里,這才指點江山道:「小緣這次配合得很好,惶恐和擔憂的情緒表現得很到位,對這種病人就是要嚇唬嚇唬的!」
說到一半,聽白則喊她「護士長」,順勢望去,點了點頭,隨後看了眼從白則身後露出小半張臉的歐月道:「還有你!再偷偷吃什麼奶酪球,我第一個吃了你當甜點知道嗎?」
歐月明知樓白雅是嚇唬他,還是因為本能而抖得篩谷似的。
「啊!白醫生!剛有個掛你門診的,正想給你打電話!」樓白雅邊上的前台護士杜鶯音忽然想起來道,「是個漂亮的小狐女,我讓帶去諮詢室了。您去前台拿口罩啊!」
白則想起方才在電梯門前聞到的味道,看來就是她了。
朝南的玻璃造的心理諮詢室,從走廊邊走邊看,在陽光下像個不斷變換角度閃着光的魔方,各種盆栽和吊在半空的植物將它的內里點綴成了花房。
透過玻璃,白則已經看到了坐在門邊的來訪者。一刀平劉海和及肩的烏黑的發,穿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裙擺蓋過膝蓋。她端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皮膚在陽光的映襯下猶如質地上好的奶白色的絲綢。小巧的瓜子臉上,一對桃花眼。此時,她正獃獃望着跟前玻璃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出神,表情顯得十分悲傷。
白則推門而入時,小狐狸被嚇了跳,倏然起身,打量了一番戴着口罩的白則疑惑道:「您就是……白醫生?」
聲音並不如外表那般甜美,而是帶着一種中性的澄清。
「嗯,你好,等了有一會兒了吧?」
小狐妖沒點頭,也沒自我介紹,只是又將白則端詳了一番,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提防:「您、您是人類?」
白則是人類,是這家普通人類看着是主打生殖健康的綜合性小診所只有妖能辨認出的妖精醫保定點醫院的少數人類。
他被聘用是因為他從小就生長在這裏,是被妖族們一手帶大的。
「不喜歡人類諮詢師?需要換嗎?」
「不,不用。」小狐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般道,「我叫胡蕭蕭。」
「嗯,胡小姐,裏邊請。」白則說著往靠窗的沙發走去,知道女孩子怕曬,還拉上了窗帘。
胡蕭蕭沒有動,她抬頭掃視了一下房間內不同角度的八個懸挂式攝像頭,它們此時已經通過紅外線感應到了她這個「活物」的存在,正齊刷刷對準她掃描,試圖連接他脖子裏植入的晶片數據,實時監控。
這就是人類用來桎梏與他們混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