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收手吧
她捧着那束紅玫瑰低頭聞了聞,紅唇勾出綿長的笑,挑着眉抬頭看着他。
兩人對峙着。
一個滿眼笑意,一個眸色暗沉。
裴歌隨手揪了一朵玫瑰花捏在指尖,低頭看着這從顏色到品相都近乎完美的花朵,復又抬頭望着他,淡笑出聲:“你不喜歡我送你的花?”
他面無表情地重複剛剛自己的話:“我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嘖嘖,”她手上的那朵花隨着主人拋棄的動作掉到灰撲撲的水泥地上,顏色依舊嬌艷,但看起來始終有些蕭條。
她跟着有些失望地道:“我都連續給你送了一星期的玫瑰花了,你這麼聰明,我什麼意思你還品不出來么?”
說完,她朝他伸手,指尖直逼男人的襯衫領口。
江雁聲眸子一眯,往後退了一步,濃黑的眉目擠出褶皺。
明明眼前是一張年輕又絕美的臉,可偏偏她的姿態像包養鮮肉的富婆。
她看他的眼神,他毫無疑問就是那鮮肉。
男人喉結滾動,嗓音比方才更冷:“這麼喜歡玩兒,是吧?”
沒碰到他,裴歌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她跟他說:“江雁聲,你看不出來么?我在追你啊。”
裴歌講的直白且肆意,望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大膽,那澄澈的目光倒映出他黑黑的影子,萬物都失色。
某個瞬間江雁聲甚至覺得,如果這裏不是人來人往的校園,而是任何一個較為私密的地方,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
像上次在某酒吧的洗手間隔間裏。
可他臉上卻逐漸顯出冷色,眉梢眼角都堆積出一絲厭惡,攥了攥身側的雙手,嗓音冷漠又斬釘截鐵:“裴歌,我不會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她點點頭,又揪了一朵紅玫瑰扔在地上,抬起頭看着他:“沒說讓你陪我玩兒,反正我要你。”
有些頭疼。
江雁聲聲線再度冷了好幾個度:“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意思?”
“聽懂了。”她勾唇笑着,“你不喜歡我。”
他點頭:“聽懂那就好。”
江雁聲轉身就走,卻被裴歌一把扯住手臂,懷中被折磨得破敗的紅玫瑰沒人要一樣掉在地上,她趁他還未反應過來時雙手迅速攀上他的肩膀——
也不管這裏是什麼場合,她摟緊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快速抬頭在他唇角親了一口。
若不是他反應也夠快,她這一下一定可以結結實實地親到他的唇。
不過能碰到唇角那也不虧,裴歌心裏想。
但她這一系列動作卻惹怒了江雁聲。
他一把狠狠地將她扯開,怒火中燒,直直地瞪着她,萬年不變的深邃眸中少見地顯露出憤怒:“裴歌,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江雁聲推她那一下力氣有些大,她朝後踉蹌了兩步,幸好她最近都愛穿平底鞋,身子晃了晃也就穩住了。
她抬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眸中帶着壞笑,“有了羞恥心,就能得到你嗎?”
跟着她就否定:“好像並不能呢。”
她瞥了眼躺在地上無人問津的花束,嘖了兩聲道:“江雁聲,你早就被我睡了,算起來我其實早就得到了,只是……”
“裴歌!”他狠厲地打斷她的話。
裴歌止住,她看着他的反應笑出聲,鬆懈下身體,她有恃無恐地道:“怎麼了啊?你每次也只能裴歌裴歌地叫,你嚇唬誰呢?”
他將手抽出來,裴歌挑起眉。
他懶得理她,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下一秒,裴歌也沒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副駕駛,她正低頭系安全帶,江雁聲在一旁看着她:“裴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她轉頭望着他,答非所問:“正好到快到午飯時間了,去食香居吧。”
“公司還有事。”
他的言下之意已經足夠明顯,就是擺明了不想和她一起吃飯。
而裴歌也見招拆招,她說:“那行吧,我陪你去公司,正好再順帶見見你的同事。”
說到這裏,裴歌眉頭皺了下,她轉過頭來盯着他,眯起眼睛笑:“你的同事們應該都還不知道送你花的人是誰吧?正好,等會兒他們就知道了。”
江雁聲:“……”
車子啟動,裴歌看着後視鏡里逐漸遠離的建築物,她搖搖頭:“我送你的那些花你是不是都給扔了?”
這個問題,他承認得十分快速:“嗯。”
“嘖,”裴歌搖搖頭,嗓音也沒多少惱意,而是說:“好貴的呢,你這麼摳說扔就扔了啊?”
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他側頭瞥她一眼,繃著下頜,嗓音逼仄:“所以你不要再玩花樣了。”
“好的。”她點點頭。
過了會兒,她又開口:“明天起我給你送點別的。”
裴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商量的語氣:“食香居的外賣怎麼樣?很貼心吧?”
江雁聲並不說話,第二次懶得理她。
回裴氏的路上要經過食香居,在快要到時,裴歌側頭再度問他:“鄉巴佬,你考慮清楚了,你真要帶我回裴氏?”
五分鐘后,車子在食香居的露天停車坪停下。
裴歌臉上露出得逞的微笑,推開車門下車。
見駕駛位上的人沒下車,她抱着雙臂繞過去,曲起手指敲了敲駕駛位的窗玻璃,敲了好幾下窗戶才降下來。
江雁聲說:“我回公司了。”
裴歌臉色一沉,紅唇卻勾起笑容,她道:“你要是敢走,我立馬就回學校欺負顧風眠,你現在試試。”
他仰頭看着她,唇抿得很緊。
裴歌掀了掀眼皮,再度敲了敲車門,道:“趕緊下來陪我吃飯。”
江雁聲推門下車時,眼瞼下方落下一片陰翳,整個人氣質越發冷漠。
她選了一個安靜的包間,在三樓。
樓下就是精緻的造景花園,還有一個人工湖,大夏天的,湖面上仍舊有兩隻野鴨。
江雁聲一坐下裴歌就示意服務員遞一份菜單給江雁聲,但不過三分鐘的時間,裴歌就已經點了超出兩個人分量的菜。
男人將菜單遞給服務員,直到服務員出去,裴歌抬起頭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雁聲看着她。
裴歌知道他肯定有話要對自己說,她細白的手指點點桌面,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反正我也不見得會聽。”
江雁聲面色十分冷,看她的眼神帶着無盡的冷漠和疏離。
“裴歌,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她勾了勾唇:“鄉巴佬,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喜歡你呢?”
“如果是因為眠眠,那你大可不必。”
“嗯哼。”
江雁聲停頓下,隨即開口:“裴歌,我不管你是玩兒還是其他,我不會和你有任何牽扯,我的規劃里沒有你,也不會把你加進去,包括你這些日子玩的這些把戲。”
她再度笑:“你的規劃里為什麼不能把我加進去?”
男子眸色幽深,繃著五官,就那麼看着她。
過半晌,他開口:“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語氣有些晦澀,看她的眼睛十分漆黑,裏面像裝着一汪幽深的潭水。
水面倒映着她的樣子,格外清晰。
桌子底下,江雁聲手掌握成了拳頭,面無表情,可心裏終究有些異樣。
人終究是人,某些時候總會生出一些惻隱之心。
但裴歌卻絲毫不在乎他說了些什麼,她道:“你搞你的事業,我又不會阻攔,再說,說不定你上道一些還能靠我給你一點什麼資源……”
“前段時間你的忘了么,你跟康明輝的小三季瀾走的那麼近,把康明輝扳倒了,可到最你得到了什麼?”
她嘴角勾起一個嘲諷似的笑容,道:“康明輝的位置到最後還不是落不到你頭上。”
“那我也不需要和你。”他冷淡道。
裴歌冷嗤,眯起眼,終於有些生氣了:“反正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不如現在就躺平了不要跟我較勁兒,這樣將來我說不定還能早點厭惡你放過你。”
江雁聲沒說話,只給了她一個頎長決絕的身影。
裴歌望着他開門離去,心裏是有些異樣,但還好,還沒到達生氣的地步。
她的時間很多,還可以玩兒很久。
江雁聲開車回公司,等回到裴氏已經過了飯點了,他也沒心情吃飯,回到自己的位置就開始辦公。
以他為中心方圓二十米的距離都是一個令人感到恐懼的低氣壓。
同組有人抬起頭悄悄地朝他看過去,然後看着江雁聲那工作狂的模樣又立馬將頭給轉了回來。
大家開始小聲地八卦:“副總這出去了一趟,回來怎麼更生氣了?”
“我猜八成和那個給他送花的人有關。”
“你這不是廢話么?他剛才拿着那個花肯定是去找送花這人了,我只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不如你膽子大一點,你去問問?”
“你說什麼呢?我可不敢幹這種冒着生命危險的事情。”
“……”
大約也就半個小時都不到。
秘書走進來。
因為江雁聲的緣故,他們組所在的工區都十分安靜,連工作討論的聲音都沒有,所以秘書小姐姐的高跟鞋聲音就格外地明顯。
在這過於寂靜的聲音里,眾人紛紛抬起頭望着她。
秘書臉上帶着僵硬的微笑拎着手裏食香居的外賣盒子朝江雁聲走去。
當然一路上,她還承受住了一眾人的目光。
直到她將包裝袋放在江雁聲旁邊,秘書小姐姐說:“江副總,您的外賣。”
秘書送完外賣,飛速地踩着高跟鞋離開了。
於是不少員工將目光朝江雁聲投過去,大家都看到了剛才秘書手裏拿的是食香居的包裝,這地方的東西平常就死貴,更加不要說外賣了。
而江雁聲平常是屬於比較節約的那一類,他在吃的上面也不講究,經常就和他們這些員工一起吃飯,也不挑剔。
所以很明顯,這東西是旁人送過來的。
在這種節骨眼上,大家便自動將這人和那個送花的對上號。
江雁聲側頭眯眸望着這食香居的專屬包裝袋,上面還貼了一張便簽寫着“愛心午餐”四個字。
真是……俗。
他眼裏沒有除了黯淡便沒有其他的情緒,盯了這份午餐幾分鐘,他起身拎着這份外面出去了。
他逕自朝垃圾桶走去。
兜里電話震動,他伸手逃出來接起來,一言不發。
電話那頭響起女人低低的笑聲,十分嬌媚,“鄉巴佬,你午飯都沒吃就走了,所以我叫人給你送了專屬愛心午餐。”
此刻,江雁聲里離垃圾桶不過也就幾步之遙。
沒等到他開口,裴歌又說:“我猜你肯定要把這飯菜給扔了。”
裴歌話音剛落,她就明顯聽到了那頭哐當重物落地的聲音,倒是挺像那東西被扔垃圾桶的樣子。
她扯了扯唇角,走在大街上任由陽光曬着自己白得反光的手臂,她道:“扔吧扔吧,反正你也不需要積陰德,你就使勁兒浪費糧食吧,我明天還給你送。”
江雁聲沒立馬回辦公室,而是拿着手機走到一邊去,跟她說:“裴歌,董事長要是知道你這麼做,你覺得他會是什麼反應?”
“嗯……”她裝作思考一樣,隨即就說:“那你現在上去跟他說我在追你啊,你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裴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沒辦法了?”他又冷然出聲。
“有啊,我們可以一直就保持這種我追你跑的狀態,無所謂的,我時間多,耗得起。”裴歌語氣不甚在意。
“你這樣,我只會更加討厭你。”
裴歌嗤道:“嗯,你討厭我我也接受。”
“裴歌,我不可能會喜歡你。”
難得的,那頭一陣沉默。
江雁聲以為這話起作用了,他盯着外頭的明晃晃的陽光,眼神越發晦暗。
就在他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那頭又忽然出聲:“我這人可能天生反骨、天生犯賤,我偏偏就對不喜歡我的人感興趣。”
頓了頓,裴歌又補充道:“你去跟我爸告狀也沒用,我喜歡誰他管不了我的,反正我又不和你結婚。”
這次江雁聲準備掛電話。
裴歌又叫住他:“再過一周是我生日,給你一周的時間給我準備生日禮物,然後那天我們一起吃飯。”
電話直接斷線。
裴歌坐在出租車裏看着被掛斷的電話,她稍微愣住,但只要一想到電話里的人掛電話的時候是怎樣的氣急敗壞她就一陣愉悅。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奇怪。
世人的三觀最好不要代到她身上來,她萬事喜歡強求,強扭的瓜在別人身上可能不甜,但在她這裏可以取悅到她。
……
轉眼就是她的生日。
因為生日當天裴歌要和江雁聲一起吃飯,這是她老早就定下來了的。
所以跟周傾還有其他朋友的聚會就改在了前一天。
今年自然不像去年她滿十八歲的時候排場那麼大,就只在1912里包了一個半大的包間,一晚上消費幾十萬頂天了。
周傾照舊勾着裴歌的肩膀往前走,林清這個好學生跟在一旁。
他問裴歌:“歌兒,你最近和那個江雁聲咋樣了?”
林清也豎著耳朵在聽。
裴歌一想起這事還是覺得有些心煩意亂,追這人半個月了,對方還真就端得起。
她說:“敵軍城池太厚,還未攻破。”
周傾從開始的覺得有些氣憤到現在的恨鐵不成鋼,一種很是看不起她的眼神說:“歌兒,你怎麼回事?那麼個男人都拿不下來?”
“你試試?”裴歌眯了眯眸。
周傾忙擺擺手:“我可是直的不能再直的。”
倒是林清這時候在一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扯了扯裴歌的衣袖,說:“歌兒,要不咱們就算了吧?那個江雁聲不適合你,你值得更好的。”
裴歌推開周傾,搖搖頭:“不行。”
晚上在1912的包間,周傾裴歌還是叫了好些人過來,大家喝酒玩牌唱歌一片其樂融融。
中間有開蛋糕的環節,這裏只有周傾跟裴歌的關係最近,旁人不敢拿蛋糕整蠱裴歌,但周傾敢。
周傾手指挖了一點奶油趁裴歌不注意的時候抹在她鼻尖上,裴歌惱怒,不管不顧直接端了一盤蓋在周傾的臉上。
包間裏響起周傾滋哇亂叫的聲音,裴歌卻拿着手機出了包間門。
裏面太悶,她去了外頭的洗手間。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竟一時覺得鏡子裏面的人竟然還有些可愛,想了想,她翻出相機對着鏡頭自拍了一個。
點開微信,找到江雁聲的,然後將這張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料想那頭也不會立馬回她或者說壓根就不會回她。
裴歌整理乾淨自己回了包間。
後來一直玩到後半夜,林清跟隨同學一同回學校。
裴歌坐自己家的車回去,周傾是開車來的,這會兒喝了酒不宜開車他就和她一起。
司機先送周傾回去。
後座,裴歌低頭在打字,周傾靠在她肩頭。
微信上,裴歌打字問林清:阿清,我看到你給我準備了禮物,禮物喃,怎麼又自己偷偷帶回去了?
她看都那頭不停地輸入中可就是沒有內容發過來。
裴歌想到後備箱裏塞滿的禮物,那裏面不是一些高定的首飾就是其他貴重的玩意。
她跟林清說:阿清,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關掉手機,裴歌只覺得脖子上好像掛了一個鬼一樣重,她一把推開周傾的腦袋:“你起開,重死了。”
周傾猝不及防被她推醒,他倏然怔怔地看着裴歌,拉着她的手,認真地對她說:“歌兒,你不能再陷下去了,否則以後一定會吃大虧,聽小爺一句勸,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