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還會做飯
葉輕臣知道警方已經通知了遠在臨川的裴其華,那邊肯定會過來人。
而裴歌這會兒剛剛做了手術,現在人還沒醒。
江雁聲看着伸到跟前的手掌,隨後將目光朝裴歌臉上移去,眸光幽深,並未理會葉輕臣。
葉輕臣眉頭挑了挑,也沒覺得有什麼,自顧地將手伸回來,他看了江雁聲一眼壓低着聲音問他:“是裴叔讓你過來的吧?”
江雁聲並未回答,有些情緒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而是說:“我記得她是一個人來這邊的。”
“嗯,剛開始是,後來我來了。”葉輕臣坐下,目光溫柔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既然你和她同行,怎麼她還會受傷?”
聞言,葉輕臣臉色有一瞬間的凝固。
臉上的溫和也散去不少,只因這人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並且這不是他的錯覺。
他再度看向江雁聲,問道:“你是誰?”
江雁聲握了握手指,目光從裴歌臉上掠過,轉身出去了。
葉輕臣看着他的背影,皺起眉頭,神情複雜。
這邊,江雁聲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了裴其華,他言語克制謹慎:“您放心,她沒什麼大事,外出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傷到了腿,人沒問題。”
那頭不知道說些什麼,江雁聲道:“我已經找醫生了解清楚情況了,她的腿估計得養一養,恐怕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國。”
江雁聲回到病房門口,葉輕臣還在裏面,從門上那個小玻璃窗看進去,穿着駝色風衣的男子背對着門,手掌照舊握着女人的手指,他嘴唇翕動着,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來。
江雁聲沒進去,轉身離開了。
轉眼到了晚上,他再度出現在醫院。
卻很不巧,在病房門口將將和葉輕臣撞上,葉輕臣手裏提着飯盒,他朝江雁聲點點頭歐:“歌兒她醒了,但她還沒吃飯。”
說完葉輕臣開門進去。
江雁聲緊隨其後。
裴歌剛醒過來不久,精神不是很好,怏怏地抬眸朝門口看過來,視線里第一眼是葉輕臣,再然後目光便直接和江雁聲的對上。
她有些驚詫。
葉輕臣走過去,笑了笑:“歌兒,你餓了吧?附近有賣粥的地方,我吃着還不錯,有家的味道,你吃一點。”
裴歌朝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看過去。
也不管江雁聲還在這裏,她抬頭笑看着葉輕臣,半開玩笑道:“你在加拿大這麼久,還記得家是什麼味道嗎?”
說完她好像的確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是有些刻薄,便對葉輕臣說:“你守了我這麼久,挺累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這裏沒人照顧你,我留下來。”他說。
裴歌朝江雁聲的方向看了看,“讓那個鄉巴佬照顧我就可以了。”
“歌兒。”葉輕臣叫她的名字。
裴歌看着他,但絲毫沒退讓:“我知道你很忙,你在挪威已經停留了不短的時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回去吧。”
“我留下來陪你。”葉輕臣還是說。
“我說了我不需要,有什麼事等你回臨川咱們再說吧,”說著,裴歌看向江雁聲,用着命令式的語氣對他說:“送他出去。”
江雁聲轉頭看着葉輕臣。
兩個身高都差不多的男人,一個氣質溫和但終究滿臉陰鬱,一個克製冷漠但目光沉沉。
光外形上,兩個人幾乎看不出任何高下。
可裴歌知道,論身手,葉輕臣的手是拿筆杆子的,跟江雁聲這種不同,他打不過江雁聲。
葉輕臣深深地看了裴歌一眼,將手裏的東西擱下,主動離開了。
病房裏只剩下她跟江雁聲兩個人。
江雁聲走過來將床上的小桌子給她支起,隨後將一旁葉輕臣留下的粥拿過來,才剛剛打開保溫盒就聽到女人略冷漠地說:“我不吃,拿去扔了吧。”
聞言,他手上動作一頓,又將最上面已經被他拿出來的隔層給放了回去。
重新蓋上,江雁聲幾乎沒停頓地拎着盒子兩步走到垃圾桶旁將它給扔了進去,動作乾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裴歌回頭看,眉頭逐漸皺起。
他走過來問她:“想吃什麼?我去買。”
她覺得有些煩,讓他把桌子收起來,轉頭看着窗外:“沒胃口。”
過了幾秒鐘,她又問:“我爸知道了嗎?”
江雁聲扯唇:“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了,裴小姐覺得呢?”
她盯着天花板,難得有些惆悵:“又要讓他擔心了。”
裴歌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有些隱隱的痛傳來,她怎麼覺着自己最近特倒霉?
她問江雁聲:“我這兩天就想回去,你去想想辦法。”
他看了眼她的腿,給了個答案:“恐怕不行,你至少得卧床一周。”
這一個晚上裴歌都沒睡好。
她腳上的傷有些疼,有些時候折磨的她都睡不了,病房裏安靜成一片,她知道江雁聲就守在外間,心裏還是稍微安心了些。
第二天,葉輕臣到醫院跟她告別,裴歌當時讓江雁聲擋在門口,並未見他。
等江雁聲走進病房,裴歌問他:“他人呢?”
“已經走了。”他說。
裴歌嗤笑一聲,望着窗外刺眼的金色陽光,搖頭:“我就知道。”
她低下頭,嗓音很輕:“算了。”
江雁聲看着她臉上豐富生動的表情,心裏大概有了個大概,他說:“這會兒人還沒走遠,要不我去給你捉回來?”
裴歌皺眉:“?”
“你不是喜歡他么?”江雁聲扯唇道。
裴歌冷下臉來,“鄉巴佬,你少揣測我的心思,我喜歡什麼東西我只會努力搞到手上,懂嗎?”
“那要是搞不到呢?”
她眨了眨眼,隨後說:“那就一起毀滅。”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命令他:“我餓了,你出去買飯,”頓了頓,裴歌扳着手指頭點菜:“我要吃中餐,味道最好跟食香居相近。”
江雁聲看了她幾秒鐘,隨後走了。
過了好久他才回來,裴歌看着面前擺着的一碗餛飩,心情一下down了下來,她噘着嘴不太樂意:“我不是說要吃中餐嗎?”
“附近都沒有,就這個。”他一臉無所謂的語氣。
裴歌心裏堵了一把火,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把臉一別:“我不吃。”
“裴小姐真不吃?”他問道。
裴歌堅定:“不吃。”
“那行,我扔了。”說著他收拾東西準備拿去扔了,等走出幾步,裴歌咬牙盯着他的背影:“站住。”
男人回頭睨着她。
裴歌抿着唇,妥協了:“拿過來吧。”
江雁聲唇角勾了勾,走過去。
這裏的飯菜味道自然不如臨川的地道,但也沒辦法了。
裴歌吃不慣當地醫院的飯,又不能吃西餐,在醫院待了兩天就逐漸忍不住了,尤其是她腿還挺疼。
短短几天下來,她人又瘦了一圈。
這天她賭氣將枕頭砸在江雁聲身上,心裏難得委屈,她指着門的方向:“你走吧。”
江雁聲將枕頭撿起來順手扔到一旁的沙發上,被她吼了,臉上也沒什麼情緒,他照舊是那副不動神色的樣子。
他說:“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我立馬就能回去。”
裴歌冷笑:“那你回去吧,我現在給你機會,你麻溜地滾吧。”
他定定地望了她幾秒鐘,隨即轉身走了。
門關上,室內一片安靜。
裴歌閉上眼睛,過會兒又拿過一旁的手機想撥電話,但終究是忍住了。
到了晚上,江雁聲又過來了。
那時候醫生正在給她的傷口換藥,剛剛裴歌得到了醫生的首肯,再過幾天她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而早在下午的時候她已經打電話跟裴其華商量好了,到時候她會乘坐專機回去,路上也沒有那麼麻煩。
她看着來人,問:“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麼又來了?”
他將手裏提着的盒子順手放到一旁的桌上,裴歌一時分了神不知動了那個地方,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護士手上突然失了輕重,弄疼了裴歌的傷口。
她疼的沒忍住嚶了一聲。
江雁聲走過來,出聲讓他們輕點兒。
醫生脫掉手套,順勢就跟他說起裴歌的傷勢,期間也提到她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休養,只要按時換藥遵循醫囑,她的腿傷可以好的很快。
江雁聲淡淡地聽着,時不時詢問兩句,專註而認真。
連裴歌自己都沒注意她看入了神。
男子操着一口純正的英式口音,字正腔圓,外文講的比她還要好。
等所有閑雜人等都出去,裴歌皺眉看着他:“你為什麼會講英語?”
他看了她一眼,低頭將食盒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看她一眼反問道:“裴小姐很驚訝嗎?”
被她看出心思,裴歌也不惱。
她道:“你沒上過大學,連個高中畢業證都沒有,很難不讓人懷疑。”
“裴小姐大概是搞錯重點了,不是人有了什麼就會什麼,有了那些粉飾自己的東西你也不一定真的會。”他說。
裴歌掐着手心,“那你為什麼會?你不是個鄉巴佬嗎?”
江雁聲將所有飯菜都整整齊齊地擺在她面前,筷子也一起放下,說:“你不喜歡學習,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
“……”
過了這一茬,裴歌才反應過來,原本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空氣里現在完全被食物的香氣給佔領了。
她低頭看着面前這些冒着香氣的飯菜,有一個湯還有兩道炒的小菜,看起來就挺讓人有食慾。
裴歌夾起來嘗了嘗,味道竟然十分地好。
她吃了兩口,抬頭問他:“你哪裏買的?”
江雁聲說:“自己做的。”
“你還會做飯?”她挑眉。
男人嘴角輕扯,雙手插在褲袋裏看着她,語氣有些欠揍:“裴小姐還是很驚訝嗎?”
食物往往能夠很大程度上讓人的心情愉悅起來,她哼了聲:“做個飯誰不會。”
“是么。”
等她慢吞吞地吃完已經是一小時后了,裴歌低頭扳着自己的手指,對一旁的他說:“你剛才也聽到醫生的話了,再過兩三天我就可以出院回家,再過一周臨大就該開學了。”
他好笑,勾了勾唇:“開不開學好像跟你關係都不大吧?”
“江雁聲,你什麼意思?”
他咳了咳,“知道了,到時候我們會坐私人飛機回去,這個我會去聯繫。”
“嗯。”
凌晨的時候,江雁聲去了打了個電話,裴歌要去洗手間,叫了他兩聲並沒有人應,她現在勉強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跳着走兩步,就自己去了洗手間。
哪知道最後起來的時候腳下打滑,裴歌還未來得及反應手指慌亂地想抓住什麼東西,最終扯着一張浴巾將盥洗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帶了下來。
大堆的瓶子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她自己的驚叫。
江雁聲循着聲音開門進來,開了燈,目光在空蕩的病床上掃一眼,直奔浴室而去。
裴歌坐在地上,周圍亂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東西,拐杖掉在一邊。
她低着頭,肩膀微微聳着,背對着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哭一樣。
江雁聲走過去,蹲下,準備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
“你要上廁所為什麼不叫我?”他問。
裴歌視線不知看的哪方,她說:“我叫了,你沒聽到。”
“出去打了個電話,對不起。”
聞言,裴歌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竟然向她道歉了。
江雁聲抱着她,問:“還要用廁所嗎?”
“抱我出去。”
江雁聲抱着她回病床,裴歌吊著他的脖子,他低頭看了眼,發現女人臉上並沒有眼淚,好像剛剛那一切不過是錯覺。
三天後的病房。
江雁聲將外套給裴歌穿好,裴歌很配合地伸手,他問她:“你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的,等會兒上了飛機想要回來就不行了。”
“沒有了,走吧。”
一切弄好,他打橫抱着她往外面走,江雁聲雇來的司機拿着裴歌的一些隨身的行李。
一路到醫院門口,裴歌被他小心翼翼地放進車後座,她的腿放在地墊上,江雁聲問她:“這樣吊著會不會難受?”
裴歌搖搖頭:“不會。”
等他坐進來,車子開始啟動。
司機是個西班牙人,講的是西班牙語。
他自顧地哼着歌曲,後來裴歌覺得有些吵,她跟着就用地道的西班牙語喝止了司機,誰知道那司機竟然覺得很驚喜,他回頭看了裴歌一眼,驚訝地問:“小姐你會講西班牙語?”
裴歌不想理他,望着窗外。
那司機又問:“你們是z國人吧?旁邊那個是你男朋友還是你的保鏢?”
裴歌眯了眯眼,惡狠狠地威脅他:“你話再多點,不管他是我男朋友還是我的保鏢我保證他都會打的你說不出話。”
後來那司機安靜了。
旁邊江雁聲看了她一眼,露出個嘲諷的笑。
裴歌看着他:“你笑什麼?”
“只是想提醒你,出門在外,裴小姐還是收一收自己的脾氣。”
她轉頭哼了聲,有些不屑:“反正你也聽不懂我們說的什麼,你管不着。”
江雁聲沒說話。
飛機十一點起飛,漫長又無聊的十來個小時來了。
裴歌坐的輪椅被安放在窗邊,是她要求的,她要在那裏看風景。
而江雁聲就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捧着一本書看。
裴歌偶爾幾個回頭的瞬間,見他坐在沙發里,長腿被黑色西褲包裹着,因為空間有限而曲着,手裏捧着一本磚頭那樣厚的書,眼神落在那紙張上,專註又認真。
她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翻滾的雲層。
一個人可以有很多面,但這鄉巴佬至今還在刷新她對他的認知。
有些東西是可以偽裝的。
比如家世背景、學歷、工作,這類人往往沒什麼內在的。
但江雁聲偏偏相反。
他一沒有家世背景,二沒有學歷,可這個人卻偏偏能躋身裴氏,被她爸看上,有較強的工作能力還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語。
裴歌攥緊手指,她眼睫無意識地眨動着,江雁聲這個人有很多秘密。
而不可否認的地方是,這鄉巴佬目前為止還是有些吸引她的注意。
好比她玩過那麼多項極限運動,除了學習她不行,其他裴歌其實一點都不差。
她其實會畫畫,還會彈鋼琴,玩玩貝斯,只是這些活動她覺得太安靜,沒有刺激感。
除此外,她還喜歡攀登雪山、跳傘、滑雪。
可這些東西都不足以真的刺激她的感官,偏偏那個鄉巴佬卻能輕而易舉地勾起她內心深處的禁忌跟恐懼。
在如今這個非黑即白的社會,他偏偏哪一方都不屬於。
……
臨川正值晚上六點半。
挨近九月,夏日白天逐漸變短,晚上黑的比往常早了。
六七點的時候晚霞已經在天際鋪開了厚厚的一層,大片大片深紅色火焰在天上燒開,斜陽早早地從西邊落了下去,此刻已經看不到一點蹤跡了。
星星在天空點綴着,霧藍色天幕一角,隱隱約約露出來一彎月亮。
裴家。
裴其華剛簡單地洗漱完在餐桌上坐下,秦叔站在一旁跟他說:“他們已經上飛機了,等到這邊,得是深夜了。”
“好。”裴其華點點頭。
傭人將飯菜擺好,裴其華剛剛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裏,露絲抱着一個包裝得像快遞的東西站在餐廳門口。
莫姨看到及時叫住她:“露絲,你站那兒幹什麼?沒看到先生正在吃飯?”
露絲走過去將收到的快遞盒遞給莫姨。
莫姨接過來一看,是個快遞,包裝完好,方方正正裏面應該也是個盒子,她掂量了兩下,挺輕的,沒什麼重量。
收件人寫的是裴其華,寄件人那一欄空着的。
莫姨眉頭皺着,就聽身後傳來了裴其華的聲音:“莫婷,是什麼東西?”
聽到裴其華叫她,莫姨轉身朝他揚了揚,“是一個給您的快遞,但這東西來路不明,也不知道是什麼,我這邊先拿到安保室去掃描看看。”
裴其華點頭:“好,確認好了給我送上來。”
裴歌沒回來,裴其華也沒有胃口,他在餐廳坐了一會兒隨意地吃了幾口飯便上樓去了。
秦叔去廚房吩咐人給他泡茶稍後送上去。
沒一會兒莫姨從安保室回來,她將東西給裴其華送了上去。
裴其華戴着眼鏡坐在大班椅里,手裏拿着一個幾寸大的相框,照片上,是他、妻子還有女兒裴歌的合照。
裴歌那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個,幾乎都沒有什麼自己的記憶,被那個穿着中式旗袍的女人抱在懷中,笑的一臉天真無邪。
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他們裴家這一切全是靠他奮鬥來的,裴其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可每每到清明,他去陵園祭奠亡妻,莫姨總會在一旁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丈夫和父親。
年輕的時候喪妻,後來沒有二娶。
一是因為妻子,二則是為了女兒裴歌。
男人應該從一而終,不應朝三暮四,裴其華覺得自己做到了。
但他如今終究是老了。
老態縱橫的手撫過照片上女子年輕的容顏,裴其華眼裏閃着點渾濁的淚光,眉宇皺着,似乎有千種哀愁繞在心頭。
適逢莫姨敲門進來,她將那個盒子放在裴其華的桌上便退出去了。
裴其華放下相片,沒多想從抽屜里拿出剪刀拆開。
裏面還是一個盒子,上好的黃花梨木,和他書房裏的是一套。
他拿起來晃了晃,裏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將盒子放在桌上,裴其華打開,裏面是一個空白的信封,沒有署名。
拿起來拆開,從裏面掉出來十幾張照片。
他沒有察覺,照片紛紛往地上掉,他隨意拿起桌上的一張,只看一眼上面的內容裴其華便氣差點當場背過氣去。
兩眼昏花,整個世界都在轉。
他猛地站起來,瞪着眼珠,眼眶血紅,眼底卻又十分渾濁。
一把將照片拍在桌上,手掌狠狠在上頭碾壓,卻依舊無法控制住瘋狂欺負的胸膛。
照片上的主角是他的女兒,裴歌。
對方還給了彼此體面,所有的關鍵部位都被打了碼,看不到,但就愈發顯得慘烈。
全是些不堪入目的內容。
裴其華像是要呼吸不上來,他抬手瘋狂地扯着領帶,衣服扣子都被他抓掉好幾顆,彈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忽地爆發出一聲悲鳴。
莫姨就在門口,聽到這聲音連忙開門衝進來:“先生。”
裴其華那樣子很像犯了病,但他卻直直地朝莫姨看過來,瞪着她:“出去。”
“好。”莫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連忙又退了出去。
裴其華閉着眼睛,渾身顫抖,太陽穴附近青筋鼓起,緩了好幾分鐘他紅着眼將散落在地上的所有照片全部都撿起來,撐着一口氣裝進信封里扔進抽屜里鎖上。
最後才像終於堅持不住了一樣,整個人轟然倒地。
隔着一道門,莫姨都聽到了那重物墜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