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至於她要怎麼去平衡,江雁聲心裏沒底。
於是裴其華開始趕人,說:“先出去吃飯,我有些乏了,吃完飯再回去好好睡一覺,下午你莫姨要過來,你不用擔心爸爸。”
她不想走,但也知道裴其華剛蘇醒不久,身體肯定很虛弱,抵抗力也低。
其實這種情況是不太合適旁人太頻繁的探視的。
裴歌又拎着飯盒走了出去。
江雁聲還站在門口,見她出來,他手指動了動,朝她走來。
這地方他比她熟,他帶她去了隔壁的隔壁,這裏不是病房,而是一個類似專門會客的地方。
專門供那些來探病的人休息。
他將飯菜一一給她拿出來,擺好,最後將筷子遞到她手上。
裴歌低頭望着,沒立馬接。
她黑白分明的眸看着他:“這兩天,你對我,凡事事無巨細,是我爸要求的么?”
江雁聲大概知道她要在用餐前好好跟他“談一談”,他放下筷子,認真地看着她。
他說:“兩年前,董事長沒能阻止我們分開,現如今,你覺得,如果我不願意,他能讓我妥協么?”
裴歌垂眸,嗓音冷漠:“你是個性格古怪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又藉此‘拜託’你一些什麼。”
江雁聲再度揀起筷子遞給她:“並沒有,現在可以吃飯了。”
她接過筷子,夾了點白米飯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着。
見她有些出神,只吃白飯,不吃菜,江雁聲拆了一雙新的筷子夾了些可口的菜放進她碗裏。
裴歌愣住,頭也沒抬,唇角微微勾起,嗤道:“你們男人,果真是賤。”
江雁聲手一頓,瞳眸黯淡了好幾個度,眼皮蓋着眸底層層濃厚的陰翳。
他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她的盤子裏,就當沒聽到她的話一樣。
直到他放下筷子,重新抬頭望着她,說:“裴歌,需要我跟你分析你們現在的處境嗎?”
她頭也不抬,又吃了一口白飯。
男人見狀眉頭擰了下,繼續道:“董事長病重,內外多少雙眼睛盯着,裴氏股東個個心懷鬼胎,就只等着一個機會。”
“我爸身體好着呢。”她忽地說:“那麼大個裴氏,現在還沒人能毫髮無傷地吞下,江雁聲,你少在我跟前販賣焦慮。”
“我只是提醒你。”他嗤道。
裴歌放下筷子,拿過一旁的紙巾擦嘴,“你放心,我會努力成長,爭取早日獨當一面。”
等她吃完飯返回病房,裴其華已經睡下了,她也就只在外面看着。
江雁聲下午回公司之前送她回家。
路上裴歌異常沉默,挨着車門,縮在座椅里,就一直偏頭看着窗外。
他為了讓她換個姿勢,故意將車窗升起來。
可她連頭也沒回,只伸手又將窗戶給按了下去。
她心裏其實有些亂,還在想江雁聲說的話。
他的話雖然難聽,但其實沒說錯,她爸如今的情況,就算身體好了回到公司也是力不從心。
裴家、裴氏就算再重要,在她心裏也沒有裴其華重要。
要是她不能站出來,那整個裴氏很快就被瓜分掉,這種場面,只一想想裴歌就覺得毛骨悚然。
可是該怎麼辦呢?
找個聽話的傀儡來主持大局么?沒有這樣的人選。
也從來就沒有又有能力又聽話還不會反噬的傀儡。
她忽地想到兩年前裴其華其實就不停地旁敲側擊,在她的終身大事上屢屢試探。
但因着她當時性子囂張跋扈,他又縱容她,有些想法縱使在心裏溜過千百遍,也終究沒跟她說。
他甚至連自己的身體情況都瞞着她。
裴歌閉上眼睛,原來人懂事了,快樂也就少了。
其實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她現在沒有能力接管局面,但不代表幾年後不能,只要找個人,把這幾年的日子捱過去……
她睜開眸,轉頭看了江雁聲一眼。
後者眼皮動了動,安靜地等紅綠燈。
城市是一個巨大的棋盤,人人都是棋子,人人都在算計。
……
深夜十點。
江雁聲推開1912某個包間的門。
裏面光線黑暗,他一面邁步走進去,一面抬手解了襯衣最上面兩顆扣子。
這個包間視野極好,有一整面弧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臨川的夜景。
裏面不需要點什麼燈,外頭的花花世界就足夠亮了。
江雁聲走到沙發區,抬腿推開杜頌橫垣在路中間的小腿,杜頌叫了一聲。
他給江雁聲遞了一支煙,後者伸手薅過矮几上的打火器點燃,青白的煙霧從他唇邊裊裊升起,散了又聚。
“這一周都沒怎麼見你的影子,那裴其華身體不是好很多了么?裴氏還這麼忙?”杜頌問。
“他這一病,那幫人就紛紛露了馬腳,”他取下唇間的煙,將它撳滅在透明的煙灰缸里,說:“我受董事長的提點,這種時候,得好好幫他守着着裴氏。”
杜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江雁聲倒了一杯:“是啊,這塊蛋糕現在你我可吃不下,這種關頭出事,就得被那幫衣冠禽獸的孫子瓜分了去。”
杜頌抿了一口,搖搖頭:“所以,它還得撐幾年才行。”
但很快,杜頌畫風一轉:“不過,這幾天你可不常在公司里,幹什麼去了?”
江雁聲將一整杯酒喝下,眉眼淡漠:“裴歌回來了。”
裴……歌?
杜頌反應了下才明白過來是那個裴大小姐。
他點點頭:“自己老爸做手術,身為女兒,她是該回來。”
但杜頌又嘲道:“但她回來也沒用,溫室里嬌養的小花而已,能見過什麼腥風血雨的場面。”
江雁聲閉上眼睛,裴歌的樣子浮現在眼前。
她最近太乖了。
溫哥華某大學的通知書寄到了臨川,是他去裴家找她時,偶然在垃圾桶里發現的。
最近,她除了每天去看裴其華,剩下的時間就是看書,然後還會再擠出一些時間出來準備兩個多月後在臨大的研究生生活。
江雁聲知道,裴歌早就堅定了不會出國的決心,這也是他想看到的。
留在臨川裴歌有兩條路選,一是進公司,用年輕去撞得頭破血流,為裴氏尋找一條出路。
二是她繼續深造,養精蓄銳,厚積薄發。
但老天不一定會給她的第二個選擇留下足夠多的時間,她深造這幾年,裴氏可能很可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相信,這點裴歌肯定想到了。
至於她要怎麼去平衡,江雁聲心裏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