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已修】
顧玩假寐結果真的睡著了,睜眼時車子停在了學校門口。
進班后,她發現陸聘這周很乖,今天也來上課了。
校霸即便不談新生意也很忙,不是在紙上寫寫畫畫就是睡覺。
顧玩的冷落政策仍未暫停,她直到體育課前也沒跟陸聘說話。
體育課下課前十分鐘,顧玩提前回班,到了門口,聽見陸聘和盧周航正在聊天,腳步停住。
陸聘沉聲道:“這種事我不適合,你去。”
“不是吧。”盧周航哀嚎一聲,道,“這種不討好的活兒怎麼老是我做。”
陸聘冷笑一聲,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道:“我每年給你的分紅,是用來養廢物?”
“廢物覺得,這事廢物可以做。”盧周航笑嘻嘻道,“放心,待會兒我就找蔡妍心,她幫着別的班的人欺負咱玩妹,不想活了。”
班裏沒了聲音。
“你這是啥表情?”盧周航疑惑地看着陸聘,道,“我又不能真讓人姑娘不活,這不就放個狠話嗎。”
陸聘依然睨着他不說話。
盧周航認識他這麼久,自然能從陸聘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出他心情如何,此時被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心裏直發毛。
就在這時,顧玩站到門口道:“不用你們找,我正準備自己找她。”
她看了眼陸聘,視線落到盧周航身上,說完轉頭出去。
“她這是不高興了?”陸聘望向門口,問。
“這我哪兒看得出來啊。”盧周航撓撓頭,“嗨”了一聲,狀似頭痛道,“你們都是大爺。”
陸聘沒說話。
昨晚放學,盧周航分析了一下顧玩冷着他的原因——
“你想啊,白巧嫻往玩妹身上潑水,這事的起因是什麼,源頭是什麼?你啊!”
“說不定人家就是因為這樣才故意躲你。要我說,事情因你而起,這就不用兄弟出主意,告訴你怎麼解決了吧?”
十分鐘后,站在器材室後面,顧玩無奈道:“都說了我自己找,你們還跟來幹什麼。”
她腳下擺着幾瓶飲料。
盧周航道:“這不是怕你受欺負嗎?”
顧玩無語,視線從白曉萌和陸聘身上略過,看向蔡妍心。
這場面怎麼看都是她要欺負人吧。
蔡妍心揪着自己的校服上衣,崩潰地小聲哭着,半晌鞠躬道:“對不起。”
她崩潰完全是因為旁邊站着陸聘。
被曾經喜歡過的人知道自己做過那樣的人,眼下喜歡的人卻為別的女孩鎮場子,換誰都受不了。
“可我沒辦法。”她喃喃道,“我被白巧嫻逼得實在沒辦法……”
顧玩看着她。那天被潑水,她聽到了蔡妍心的聲音——蔡妍心被人命令堵門,一聲怯懦的“哦”被顧玩聽得一清二楚。
陸聘沒說話,看了蔡妍心一眼,好像這事跟他無關,靠牆開始玩手機。
盧周航道:“蔡同學,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麼整的好像玩妹應該理解你的委屈?怎麼就別人逼你了,這不也是你自己做的選擇嗎。玩妹被你割校服用刀划傷,還潑一身水,怎麼看都是她比你更委屈吧。”
顧玩潑水的事他是聽陸聘說的,當時就氣得拍桌起立。
被陸聘看了一眼,盧周航受到鼓舞,一臉正色道:“你是個女生,咱也不能把你怎麼著,真誠道個歉也就完了,別整那些借口。”
“我知道了。”蔡妍心抹掉眼淚,彎腰隨便拿了一瓶礦泉水,邊擰開邊道。
她閉上眼往頭頂倒。
先前顧玩在體育課找上她,她提出自己要往自己的頭上倒水。
她連倒三瓶水,三瓶見底,顧玩盯着蔡妍心髮絲黏連的樣子,不禁道,“你說你被逼迫的,但不管如何,我覺得這都不是你反過來傷害別人的理由。”
“你為了不被霸凌去霸凌別人,那你跟她們有什麼區別?我覺得再怎麼樣也不能幫着傷害別人,這是做人的底線問題。”
“所以,你別用被逼迫做借口。解決事情的方法多了,別選最蠢的。”
“你一個正在上學的小女孩,有沒有想過,如果白巧嫻讓你做更過分的事,你可能會背負一輩子‘校園暴力施暴者’的身份,也可能讓別人一輩子活在陰影下?到時候準備如何償還?能用一句‘我是被逼迫’的解決嗎?”
“這可是要被人千夫所指,該下地獄的事。”
蔡妍心臉色驟白,覺得難堪且無地自容。
“你別說了!”她抱頭崩潰地大叫一聲,蹲到地上哭起來,內心恐慌又茫然,害怕又無措,湧上委屈和瘋狂的憤怒感。
顧玩的話不停縈繞在她耳邊。
“你可能會背負一輩子‘校園暴力施暴者’的身份,也可能讓別人一輩子活在陰影下,到時候準備如何償還?”
“這可是要被人千夫所指,該下地獄的事。”
蔡妍心覺得她像是被剖開了,身體裏是黑是白她分不清。
她捂住頭。
十分鐘后,離開器材室的四個人誰也沒說話,只有顧玩拎着從小賣部買的幾瓶水,膠袋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玩玩,我幫你拿袋子吧。”白曉萌最先說話,語氣小心翼翼。
顧玩停下步子,低頭拿出一瓶桃汁,語氣如常道:“給你。”
白曉萌接過,發現那是她最愛喝的飲料,感動壞了。
她家玩玩果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陸聘倏地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不也是小女孩兒?”
顧玩遲疑地看向他。
見她似乎沒理解,陸聘意味深長道:“剛才你說蔡妍心是小女孩兒。”
顧玩:“……”
糟糕,是暴露年齡的感覺。
21世紀的顧玩都是個大學畢業的老女孩兒了,被家裏長輩屢屢催婚那種。
她面色無異道:“這不是提醒她,大好年華別自己一時想不開,毀自己手上。”
白曉萌咽下嘴裏的飲料,擰好瓶蓋,感慨道:“玩玩,你真好,這就叫以德報怨吧。”
顧玩:“……”
我沒那麼偉大你以為誰都像你是傻白甜。
盧周航一臉古怪,道:“按照玩妹遊戲裏殺人的狂暴勁兒,我還以為會對她動粗呢。”
顧玩氣笑了,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就內心沒啥好想法,所以看別人也就沒有。”
“你這麼說我可就傷心了啊……”
陸聘沒說話,看了眼道路前方,天空上紅彤彤的晚霞,又掃了眼和盧周航鬥嘴的顧玩。
他們出校門了,走在街上。
少女渾身鍍上夕陽的光澤,光芒讓她周身看不見陰影,長長的黑影落在她身後地面上,跟着她的步子牽動,卻好像永遠觸及不到她的真身。
剛剛顧玩字字珠璣,其實是在幫蔡妍心。
一個人如果真有良心,當內心不自知的黑暗面被挖掘出來,一定會為那個失去理智被牽着鼻子走的自己感到惶恐而羞愧。
如果沒有。
那隻會有被戳穿的憤怒,以及想要瘋狂報復的慾望,去紓解那份被揭穿的難堪。
暴力會繼續嗎?施暴者會痛改前非嗎?只有施暴者自己知道。
這日後顧玩沒有再躲陸聘了。
為什麼?因為發工資了。
拿了錢誰還給自己老闆甩臉色?要不是《孔雀東南飛》學完了,余笙不考了,顧玩上語文課都恨不得起來替陸聘背完一整篇。
顧玩這月工資不多,畢竟是兼職,但收到一千多塊錢她也滿足,以至於心情飄到上課公然玩手機被文陶點名。
“顧玩,手機先收起來。”
顧玩抬頭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把手機塞進桌子裏。
陸聘恰好抬起頭,發現自己被文老師略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好像在埋怨他把顧玩帶壞了。
陸聘:“……”
陸聘慢慢把身體轉向後面,問:“英語作業寫了嗎?”
顧玩盯着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震驚,喊道:“盧周航。”
“嗯?”正玩單機小遊戲的盧周航沒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