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啟程

第五章 啟程

丹平鎮從上到下緊張的忙活着,沈長凌看着收拾行李的長子,心裏越發苦澀,時間一點點過去,今年的他已經二十七了,眼看着就要到三十歲那個血落誰也邁不過去的坎,留下這個孩子和年幼的二子,今後哥倆相依為命,再也沒人能庇護他們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這兩個孩子了。

“丘寒,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到怎麼樣了?”

“什麼事情,最近事情比較多,您說清楚點。”

沈丘寒低着頭,吧家裏的瓶瓶罐罐能收拾的都包起來,儘管父親是鎮守大人,可是放眼真域也是最寒磣的鎮守了,像樣的衣物也沒有幾件,家裏的糧食都被拿到童軍軍營貼補軍需了,唯一值錢的就是父親那把長槍了,他小心翼翼的雙手拿起長槍,滿眼放光的擦拭着它,它沾染了無數的魔族之血。

“咳,你妃姨的女兒,今年和你一般大小,你妃姨的意思跟我一樣,希望你們能成親。”

沈長凌說了不止一次,可是開口之後還是有點尷尬,孩子雖然只有不到十四歲,但是生活在這苦難之地,家裏還是希望孩子能夠成家。

沈丘寒停下擦拭長槍的雙手,獃獃的站在那裏,低着頭,淚水劃過臉頰,雙肩也在顫抖。

“成親之後呢,父親,生下來的孩子也是這樣小小年紀送上戰場嗎,等我死之後他還這麼小,不知道過什麼樣的日子……”

沈長凌也是愣住了,他長期忙于軍政,極少有時間陪孩子,長子長期在軍營之中,接觸不同的人,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誰跟你說的,就是為了我們的子孫不再這樣痛苦的活着,所以我們要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活着,直到回歸正軌的那一天。”

沈丘寒轉過臉來,雙眼噙着淚花,正視自己的父親,“七十年了,從曾祖祖父到父親,您還有什麼信心嗎,連雲海之上的仙人都沒辦法,他們是拋棄我們了。”

這話像是擊中了沈長凌的傷口,他身上抖了一下,轉過臉去,聲音很平靜。

“童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們努力就是為了不自己拋棄自己,童軍的刀劍和生命是我們僅剩的餘熱了。”

……

凝霜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可是在她生命的很長時間裏,這頭長發都被束縛在帽子裏,儘管已經出落成少女,但是很長時間都還是男孩子的裝扮,更重要的是,作為軍醫,她每天還要穿梭於傷者之間,救治這些瀕臨死亡的傷者。

“凝霜!”

這熟悉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那小子來了。

“你怎麼不理我呀!”

小子急的直跺腳,蹲下身來,昂起頭盯着少女的臉看,一絲不苟的神情,眼睛裏有着對生命最大的尊重,額頭上滲出了細汗,亮晶晶的,像是夜間的螢火蟲,閃啊閃,可能是低頭時間久了,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小子亮出大白牙,在那笑着,像是個傻瓜。

凝霜瞅着空擋,瞥了一眼眼前的小子,整天笑嘻嘻的,到處玩,他哥哥這麼大時候已經在童軍殺敵了,應該是年紀還小的緣故,臉蛋胖嘟嘟的,她每次最喜歡就是捏那兩坨肉了,很軟和,小時候經常被她捏的哭。

“你哥呢。”

沈丘溟轉過身,靠在傷者的椅子旁坐到地上,本來就不大的小人,像是一團肉擱在地上,“我不知道,應該是在家裏收拾東西吧,父親說就要西遷了。”

“沈叔叔有沒有說這些傷員兵怎麼辦?”

包紮好傷員的凝霜,簡單洗了洗手,坐到傷員離開的椅子上,雙肘抵着膝蓋,似乎是跟沈丘溟嘮家常。

“父親沒說,只是讓你抓緊也收拾收拾,準備啟程了,外邊好熱鬧,我從沒見過這麼多人,大包小包,都在趕路呢,小孩子也有好多,對了還有花生,豌豆,他們也都啟程走了,我問父親我們什麼時候走,他說我們要最後走。”

沈丘溟說的手舞足蹈,站起來滿眼興奮看着凝霜,叨叨着他幾個小時候的玩伴,最後還是一臉失望的嘆氣一聲,“我還想着跟着他們一起走呢,那路上肯定有不少樂趣,可是我們為什麼……唉。”

“你就知道找這個玩找那個玩,正事也沒給我打聽出來。”

凝霜白了他一眼,小東西整天在家樂呵呵的什麼事也不管,沈丘寒整天忙在軍營,沈叔叔又是泡在政事廳,珠嫻阿姨過世之後就沒人管他了,家裏對他又是那麼溺愛,任由他在外邊瘋。

外邊送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傷者,是個伍長,嘴裏不斷念叨着,“打起來了,快去通知大人……”

凝霜鋪開軟塌,讓傷者躺上去,“不要說話。”凝霜叮囑道。

“有事情稟告大人,城外西遷隊伍發生騷亂,打起來了……”

重傷的伍長仍然堅持,稚嫩的聲音透着堅毅,沈丘溟抖落下身上的灰塵,趴在傷者臉上,小聲問道,“什麼事,你跟我說,我幫你轉達。”

傷者重複着之前的話,漸漸的昏迷過去,凝霜扯開沈丘溟,把他打發走,讓幾個女孩子一起幫忙處理傷口,沈丘溟像是一個兔子,三兩步跑的沒了蹤影。

城外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都在低着頭像是被處以流刑的犯人,無精打採的一路向西,許多人要離開自己的祖祖輩輩生活的額土地,不免其中有鬧事者,他們仗着身上有點子功夫,跟前來維持秩序的童軍動起手來,打上了不少軍人,早成了一定的混亂,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地上的石頭,手中的鋤頭,都是武器,朝着披堅執銳的軍士就是一頓打砸,口中叫嚷着髒話,來得童軍越來越多,秩序卻沒有好轉。

正在兵士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城中出來一隊人馬,看到這他們到來,城外的兵士馬上有了主心骨一樣,紛紛開闢出一條道來,等待着軍官們的到來。

“我是鎮守大人長子,沈丘寒,也是童軍一個小統領,你們這樣肆意打傷童軍可是犯了律條的!”

少年在馬背上聲音洪亮,所有人都聽到了。

“讓我們背井離鄉是哪條律法規定的。”

“就是,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憑什麼離開。”

“不走,我們不走!”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都是反對的聲音,很多人不敢挑事,但是有人挑頭就不一樣了,都是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況且他們本身也不想長途跋涉,去往一個不熟悉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如果鬧事成了自然最好,哪怕沒成,怪罪起來這麼多人,也不會重到哪裏去,畢竟法不責眾嘛!

沈丘寒也有自己的長槍,沈長凌交給兩個兒子槍法,自然每人打造了一把長槍,沈丘寒將長槍往地上一杵,叮的一聲,迴響良久,周圍的聲音漸漸的小了起來,慢慢變成彼此間的交頭接耳,大家都抬頭望着這個少年,不為別的,單單是他的父親沈長凌,這幾年為丹平所做的一切也應該被尊重。

自從沈長凌接手鎮守之後,大力強化童軍,打出一個又一個重大勝利,童軍聲名鵲起,原來看不起血落難民的人,提到這個群體再也不是一無是處了,血落難民的生存環境慢慢有了改善,比之祖輩父輩好過了不少。

“誰家不是祖居於此,我沈家往上不知道多少代都是土生土長的丹平人,大難臨身,我知道,你們都是想擺脫身上的詛咒,你們想想,是不是因為這片土地,而我們將要去的地方雖然是西部邊陲,可那裏沒有我們這樣的災難,或許到了那裏,困擾我們身上的短壽之疾便能不治而愈了。”

話還沒說完,人群之中就已經是亂鬨哄的,困擾了七十年的噩夢人們從來沒擺脫過,換個地方就能解決的事情,何苦要等這麼久。

“胡說,我爺爺當年也是出去,離開丹平,可最後還是早早就死了,我父親也沒見這他的最後一面,而且那些外面人都不願接受我們,說我們身上不幹凈。”

“誰家沒有當年跑出去過的,還有全家跑出去的呢,最後還不是早早的死了,還有被外面人打死的,活生生燒死的,好多呢……”

……

場下眾人如數家珍,將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出來,總之一句話,不願意走,到外面可能也是不得好死。

沈丘寒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你們都是每家每戶單單的出去,可是咱們這個族群太大了,像是個大樹,每家每戶都是枝幹葉子,你們飄到哪都沒用,只有把樹連根挪走,換一塊健康的地方,大樹才能重新煥發生機,以前是咱們沒有機會,現在府城給了俺們機會,將邊陲三坊讓給我們,這是有史以來的大移民,就是為了治好我們身上的病,有希望為什麼不試試呢。”

全場沸騰了,大家露出久違的笑臉,攜家帶口懷着希望再次踏上西遷的路,那裏是他們重生的浴火池。

童軍將受傷的士兵抬回城,沈丘寒在士兵們的簇擁下,也進了城,最多的問題便是,“真的嗎,統領,西遷之後我就能看著兒子娶親,孫子降生……”

“或許還能看到孫子娶媳婦,報上重孫子呢……”

隊伍哈哈大笑,這是幾十年來都見不到的開懷,暢想着未來的美好生活,子孫承歡膝下,夫妻終於能白頭偕老,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情,就是想想都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聽着周圍人肆無忌憚的玩笑,沈丘寒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說的話或許真的騙了別人,甚至騙過了自己,可是這都是他的一廂情願,他甚至想回頭告訴他們,我都是騙你們的,緊握韁繩的雙手還是鬆開了,有希望有什麼不好。

沈丘溟坐在自家的石凳上,雙腿來回的擺動,父親坐在主位之上,神情有些嚴肅,牆邊靠着三支長槍,大小不一,石桌上放着三個大小不一的包裹,這是這個家裏全部的家當了。

“丘寒,你帶着丘溟先走,我隨後就到,照顧好他,還有你妃姨和凝霜,你妃姨身子不太好,一路上不要太着急趕路,我能追上你們。”

“我們留下跟您一起走不好嗎?”

沈丘寒還是不捨得跟父親分開,雖然常年在軍營之中,可是家裏就剩下兩個親人了,前途渺茫,彼此珍惜在一起的時光。

回想起士兵在耳畔的聲音,父親可能跟那些想要看子成婚,盼子盼孫的人一樣,而且父親也老了,還剩兩三年的光景,可笑,時間人人都不知道自己壽命幾何,自己卻是知道還剩多少光陰,數着日子過活,沒什麼比這更精細的了。

“到新家之後,如果凝霜願意,我們就成親。”

突然的一句話驚呆了沈長凌,旁邊的沈丘溟更是一骨碌從石凳上跳下來,跑到哥哥身邊,緊挨着哥哥,“你要娶凝霜?她可是我最好的玩伴,她今後要當我嫂子嗎?”

“還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呢!”

沈丘寒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沒什麼的,你妃姨對此是非常同意的,兩家結為親家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消息,我回頭就跟她說說去。”

沈長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英俊的臉上像是春天的花朵,綻放開來。

西部邊陲之地,常年戰亂襲擾,這裏是野獸的天堂,人們居無定所,像是草原人們一樣逐水草而居,數十魔族就能迫使村莊遷徙,唯一雷打不動就是幾座堅城,壤幽城坊是坐落在燕嶺西山腳,往北便是林木府通往南方的唯一通道,東北是高聳入雲的燕嶺群山,西北是連綿不絕的真魔山,絕佳的地理位置,是林木府南出的必經之地,這裏的駐軍大多是精銳的府軍,保證壤幽的安全是兩府相安無事的基石。

金甲府軍清空了壤幽境內的村莊,壤幽城留守了大量的當地居民,城外的荒地廢墟是留給西遷而來的血落人的,他們也可以選擇自己建城,第一批西遷血落人到來時,府軍封閉了壤幽城門,城下堆積了無邊無際的人,孩子的哭聲,壯漢的叫罵聲,牲畜的低吼此起彼伏。

“開門,我們是奉命西遷,是府城下的令,讓我們進去。”

“再不開門我們就攻城了。”

“開門,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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巔峰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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