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溝里的小白兔
沛州位於華夏平原東部,自古就是南北通衢的要地,因為臨近長江,港口設立有埠口用於來往運輸,但是這片土地上,除了交通運輸之外,更有繁榮的地下產業。
每當夜幕降臨時,沛州就已經進入了地下產業最繁華的階段。
街頭的小巷子裏每隔100米隨處可見戴着鴨舌帽,嘴裏叼着煙,眼神縹緲,四處張望的人。
不需要對什麼口號,只需要一個眼神,他就立刻會意,洞口在一處潮濕又偏僻的甬道里,甬道里有老鼠竄動,屋頂上的雨水會沿着屋檐,滴到你的腳邊和頭頂上。
一旦走過甬道,就會進入一個普通的居民房裏,客廳里還有幾個孩子在專註的看着電視,沒人會多看來人一眼,這些外人對他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在最深處的屋內,不時會傳出嘈雜的歡呼聲和喧鬧聲,光聽就能讓人血脈噴張。
要想真正融入他們,還需要進行例行“體檢”,一旦發現有異常的人,或者帶有武器和攝像頭,當場就會見血。
而此時,正中間的桌邊坐着兩個人,左邊坐着一名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穿着白色T恤和淺色牛仔褲,腳上踩着一雙泛黃的白色帆布鞋,俏皮的短髮上扎着一個小丸子,嘴裏含着棒棒糖,白皙的臉上掛着淺淺的酒窩,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稚嫩的模樣像是高中生。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長着滿臉鬍鬚,戴着一副琥珀色墨鏡,或許是男人長得過於粗獷,加之臉上無笑,顯得更令人不寒而慄。
“柒哥,今天您要玩什麼?”男人問對面的少女。
其意思就是問她,今天你要出什麼籌碼?
少女顯得稚嫩,卻被一個年長至少二十歲的人稱呼為“哥”,可見身份不一般。
少女清澈的眼睛裏閃爍光芒,懷中摸出一個玉扳指,輕輕放在桌子的中央,緊接着便是眾人驚呼出聲。
“紅玉扳指!”
“好像真的是紅玉扳指,這可是金老九的私藏貨啊。”
“是啊是啊,你看這扳指通體渾厚,內側雕刻着古樸的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我也是第一次見,柒哥這次是下了血本。”
周圍的人議論聲越來越大,直到少女將嘴裏的棒棒糖咬碎,聲音才截然停止。
男人嘴角的笑意壓制不住,雙手不停的摩挲着,興奮之色難掩。
“虎哥,這夠不夠誠意?”少女臉上笑盈盈,像一隻溫順的小白兔,沒有一絲攻擊性。
“夠!夠!”男人急忙答。
少女笑問:“那虎哥你呢?”
虎哥牙關收緊,猶豫了兩秒,暗自安慰自己:“捨不得老婆套不着狼。”
隨後將自己龍骨拐杖拍在桌上,“贏了帶走。”
眾人又是一驚。
對面的小白兔笑意更深,露出一口小白牙,“虎哥果然夠敞亮,那就快開始吧。”
她如此爽快,讓虎哥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難道又落入了她的圈套?
這女人雖然長着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際上卻是一個高手,從前多少人因為她的外貌而栽跟頭,現在她卻變成道上聞風喪膽的“千手觀音”。
想到這,虎哥微微扶正了自己的墨鏡。
墨鏡是他特意找人定製的,有了這副墨鏡,不管是玩什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算是高手也逃不出他的法眼,如此想着,他安心了不少。
“老規矩,搖壺、牌局,你選。”虎哥道。
“嗯,那就搖壺吧。”小白兔甜甜地一笑“咱們一局定勝負,不要拖泥帶水。”
選擇后,桌官分給二人一人一個盅,裏面放着五顆子,搖壺比大小,這個是最普及的玩法。
越是普通的玩法,越能夠展現出此人技術的高超。
虎哥也不是吃素的,他常年在道上混,早有自己的一套手法,之所以願意將自己一直珍藏在身邊的拐杖拿出來做籌碼,一方面是因為對方的玉扳指太過誘人,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次他要將這隻小白兔一網打盡。
他的想法只在腦子一掠,隨後回過神來時,小白兔已經蓄勢待發。
順序由桌官決定,桌官手中有指針,指針指向誰,誰就作為首發,後者總比前者要得利多,特別是虎哥現在的形勢。
局上每一個環節都是陷阱,包括桌官,所謂誰的地盤誰做主,在虎哥的地盤上,便自然由虎哥決定陷阱的位置。
他順理成章的讓小白兔成為了首發。
小白兔臉上的笑容依舊,看見自己被擺在最不利的位置上,她也不惱。
待她拿起盅時,她臉上表情即刻收斂,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右手快速的將盅拋起,裏面的“小石子”像是一個個跳舞的精靈,撞擊在盅壁上發出滴鈴鐺啷的聲音,清脆悅耳。
眾人屏氣凝神地盯着盅看,生怕錯過了哪一步。
幾秒鐘后,盅終於穩穩的蓋在桌面上。
虎哥趕緊睜大眼睛看着停穩的盅。
可是,預想的情況並沒有發生,盅里什麼都沒有,一顆子都沒有。
“怎麼可能?”虎哥大驚失色。
明明剛剛清楚的聽見了撞擊的聲音,她搖的時候也能依稀看到“小石子”瘋狂轉動的樣子,落下后竟然什麼都看不見。
他像是不敢置信般,摘下眼鏡看了看,又戴上眼鏡看了看,他甚至顧不得周圍圍觀者的目光,站起來湊近看。
周圍人都不知虎哥這是在做什麼,只有小白兔心裏一清二楚。
她對臉色鐵青的虎哥說:“虎哥,別在看了,在看多少次,數都不會變的。”
如此點破,無疑就是告訴周圍的人,虎哥正在耍詐,這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虎哥只能收回不甘心的視線。
“到底是多少?”他心裏沒底,按理說不管多少,只要自己能搖到最大,她無論如何都會輸,但是虎哥不敢掉以輕心,沒人比他更清楚小白兔是披着羊皮的狼,曾經她可有把五顆,搖出了六顆的數目,這一場景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也是這次讓她名聲大作,至此沒人敢沖她囂張,普通的玩法根本不是她對手。
“她不敢耍詐,一旦耍詐,我定會將她腳砍掉。”說著虎哥衝著守在門邊的手下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們把守住,別讓她跑了。
穩定了心,虎哥也拿起骰盅搖骰,他接連換了兩邊手搖,每一邊手力道和速度不同,角度也不同,盅在他手上晃出的影子,猶如綻開的花,讓人眼花撩亂。
周邊的人連連驚呼,場面熱鬧。
小白兔始終面帶微笑,待盅落桌,小白兔才收回微笑,臉上寫滿了不屑:“虎哥,你雖然沒有一隻腳,但是雜技玩的挺好,如果不混這行,我覺得你可以成為雜技團一把手。”
頓時周圍鴉雀無聲,氣氛從狂熱降到冰點,誰不知道,說混道上的人是玩雜技的,就跟嘲笑一個男人雖塊頭大,但是卻腎虛,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
虎哥的臉色差到極點,頭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恨不得將小白兔扒皮抽筋。
可是,她背後有金老九,這個曾經一手遮攬沛州所有地下產業的龍頭人物,而對面這隻小白兔,就是金老九的養女,名叫林柒柒。
這樣的人,沒人敢走陰招去動她,除非按照道上的規矩,她賴賬無法償還債務,亦或者從中出千,只要抓到她出千,她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