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浣熊小灰

為了躲避世俗對“大俠劉文”嫉惡如仇的眼光，劉文不得不拖着生疼的身軀，步履蹣跚來到溪水下游一個隱蔽的池塘邊。

他踩在兩塊石頭上，低頭用河水照自己。平時那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大俠劉文”的光輝形象，蕩然無存。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滿臉污濁，頭頂之上雞毛片片。平時那烏黑飄逸的秀髮，現在變成了一個雜亂無章的雞窩，這不明顯是個小乞丐嗎？

“看來不洗洗，是對不起這池水了。”他自言自語。

那雙眼睛賊溜溜地朝着周圍望了望，確定無人後，迅速脫下自己被補丁補滿的汗衫，還有那寬鬆無比的七分褲，以及勝過自己生命的武功小人書及桃木劍，統統放在離自己最近的石頭上，赤裸着身子，胸前掛着一塊用桃核雕刻的長命鎖，一覽無餘。

在所有的準備工作確認無誤后，他“噗通”一聲扎進了池子裏。

池塘旁邊，各種珍貴藥材比比皆是，茯苓、當歸、芍藥等，但是劉文並不懂得這些，這些藥材常年浸泡在池子裏，自然對身體舒筋活血有很大幫助。

劉文記得有一次與父親進山砍柴，不慎扭傷腳踝，無奈他在池子旁邊坐下來，腳伸進池子裏，沒半個時辰就覺得舒服了很多，紅腫也消退不見了。

自從那次以後，天氣炎熱的時候，或者身體被摔傷的時候，他都會悄悄地來這裏泡一泡，把大自然贈予的禮物，當作自己的後花園。

池子並不深，劉文舒舒服服躺在池塘里，感受着池水的清涼，特別是在這炎炎夏日，那種透心涼，真有些讓他飄飄欲仙的感覺。

在池水地浸泡之下，渾身的疼痛感逐漸消失，換來的是無比的舒坦與愜意。寂靜的周圍，除了溪水從旁邊流過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便是劉文的口哨聲最為動聽。

一隻孤單寂寞的小浣熊，或許是喜歡聽口哨的緣故，搖頭晃腦若無其事地沿着哨聲而來。只見它圓圓的臉蛋，晶瑩剔透的兩隻黑色眼睛，一眨一眨。頭上長滿了雪白的絨毛，那鼻子猶如一顆黑色豌豆。一襲灰色毛絨絨的外衣，緊緊保護着它，尾巴有幾條黑白相間的花紋，像一直可愛的淘氣大懶貓。

浣熊行至劉文放衣物的石頭旁邊，輕輕一躍，整個身軀就到了石頭上面。它聞了聞劉文臟臭的衣服，實在下不去口。又轉向略有一些香味的小人書，先是用爪子撕扯開，然後再踢進水裏，彷彿在發泄不是好吃的，那種內心的不滿。

正當劉文愜意之時，身邊順着潺潺流水而飄過來許多熟悉無比碎小的紙片。

他隨手抓起一塊，正是他那本心愛的劍譜的內容，接着大叫一聲“是誰”，轉身看見這隻毛茸茸的小浣熊，正在目無旁人地搞破壞，他心急如焚般跑到岸上前去阻止浣熊。然而，浣熊像在故意逗他一樣，一個滑溜，鑽進了水裏，朝劉文露出一個鬼臉。

劉文氣急敗壞地也撲進水裏去抓這隻可惡的浣熊，調皮的浣熊又跑回岸上，嘴裏“咕嚕咕嚕”發出一些輕蔑的笑聲，彷彿在告訴劉文，“你來抓我呀，好久沒人陪我玩了。”

劉文心痛不已，沒人知道是他費了多大功夫，才換來的一本自己最鐘意的劍譜，他張牙舞爪，勢必要將這可惡的小浣熊抓住。

他們就這樣一個只穿着褲衩的孩童，一隻會偷偷撕書的浣熊頻繁往複於池塘及岸邊。

漸漸的，劉文疲憊不堪，甚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認輸般，哭喪着臉，在慢慢拼湊石頭上剩下的那些碎小紙片。然而，無論他怎麼樣拼湊，都拼湊不出完整的一夜。

乖巧的小浣熊，彷彿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一般，低着頭委屈地坐在劉文旁邊，舞動兩隻前爪，嘴裏時不時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他用爪子，撥弄了一下劉文跪着的雙腿。

劉文虎目圓睜，氣不打一處來，一臉怒氣，盛氣凌人道：“你這個畜生，損壞了我最喜歡的劍譜，我不會原諒你的，滾開。”說完，繼續拼湊手裏的書籍碎片。

那小浣熊，居然兩汪淚水在眼裏只打轉，抱屈含冤地凝視着劉文，心想，不就是好久沒人和我玩，讓你陪我玩一會嗎？

劉文還從沒這樣發過脾氣，無論自己受多大委屈，以往都是默不作聲，一笑而過。

但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大俠，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然而，這個夢終究只是個夢。

直到，遇到了一位道骨仙風的老道，幾經哄騙，終於用兩文錢，總算買到了這本劍譜，至於老道與劉文誰哄騙誰，尚未可知。

劉文望見可憐楚楚的小浣熊，又心生憐惜道：“怎麼，委屈了你了嗎？把我的書還來，我就原諒你。”

小浣熊彷彿聽懂了似的，“噗通”一聲跳進池子裏，用嘴銜起一片飄蕩的碎片，銜至岸邊，擱到劉文手裏，蹭了蹭劉文的腿，然後重新跳進池子裏，接着銜起另一塊。周而復始，河面上飄着的碎紙片，就少了一大半。

然而，氣喘吁吁的小浣熊在靠近池塘深處的時候，不慎被池子裏一些水草纏住了后爪。它驚慌失措般胡亂撲騰，想儘快逃脫。但無論怎樣，都無法逃開水草的魔爪，還逐漸有些下沉的趨勢。

劉文也沒想到這隻浣熊居然能聽懂話，正當他享受着小浣熊這個免費勞力的時候，看見眼前的這一幕，猜想定是那水草在作怪。

他二話不說，跳進池子裏，拔掉纏着浣熊的水草，把浣熊高高用雙手舉起，那浣熊居然露出了個可惡的笑臉，只見它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小水滴全部都打在劉文臉上。

劉文面對這隻可愛的小浣熊的勤勞所打動感動，並且原諒了它，他也不去管那本劍譜如何，面帶微笑道：“你一身灰色的毛，就叫你小灰吧。”

小浣熊似乎認同了這個名字，在半空中點點頭。

“你這個小灰，居然敢抖我一身水，看我怎麼收拾你。”

劉文又重新把小灰放進池塘里，互相之間嬉戲玩耍，寂靜的山林里，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爽朗的笑聲，以及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片刻之後，劉文重新穿起那件破爛不堪的衣服，躺在草地上，與浣熊玩耍了有些時辰。眼瞅着，日已西沉，他意猶未盡道：“小灰，我要回家了！”

小灰看了劉文一眼，又把頭轉向別處，似乎在示意着不舍，又或者是還沒有玩盡興。

劉文撫摸了一下可愛小灰的頭，心裏想着總不能把它帶回去吧，但是那張嘴又順口來了一句：“要不你跟我回家？”

小灰生龍活虎般站在劉文面前，搖了搖尾巴，兩隻烏黑的眼睛，充滿期待且目不轉睛地盯着劉文。它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彷彿在催促劉文，快走！

太陽公公收拾起滾滾熱浪，回家而去，換來的是山林里陣陣清涼的風，輕撫着劉文那稚嫩的臉龐，小灰渾身灰白相間的絨毛也隨風搖曳。

蜿蜒曲折的林間小徑，一位孩童，一隻浣熊，還有那悠揚遼遠的口哨聲，在山谷回蕩，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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