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在城裏撒歡了好幾天，阿梁很有些樂不思蜀，即便不允許他每日都出去逛逛玩耍，還有他小姑姑盯着讀書做作業，阿梁也覺得這城裏真有趣。

佟幼薇雖然對他的學業抓的緊，但也並不是那等只顧着拘着他讀書，不叫他玩耍的‘死讀書式家長’，反倒是為阿梁和齊小郎央了佟大強帶他們去了好幾處有趣的地方見識見識。

譬如東城的花橋，西城的佛寺，還有那間獨特的鋪子，鋪子的店主還是那位溫柔爾雅的娘子，店家娘子還記得他們父女，笑吟吟的與他們打招呼。

佟幼薇見店內沒有看貨的客人，便拉着阿梁和齊小郎進店，叫他去看那些個玻璃製品。

囑咐他們：“玻璃易碎，小心別碰倒了哦。”

阿梁眼裏放光，拉着齊小郎在店裏轉，小心地避開擺放整齊精緻的貨品，與齊小郎小聲的說話，齊小郎板着身體，表情肅穆，眼神也很嚴肅，盯着一盞玻璃碗看了一會子。

佟大強就跟在他們身後，指着牆上的壁燈道：“咱們家那盞就是從這兒買的，雖然貴的很，但確實很值，夜裏點起燈來，十分明亮，免得你們讀書熬壞了眼睛。”

阿梁齊小郎暴風感動，阿梁抓着他的衣擺深情道：“阿翁，待我長大了能賺錢了，一定孝順阿翁阿婆，還有小姑姑。你們等我給你們一人買一盞！”

口氣似乎大的很，佟幼薇的口氣更大，她正在與店家娘子打聽裝窗子的玻璃，還有工匠。

不是一般的工匠都能做的，特別是越好的工匠越是省材料，更別說若是一不小心砸了玻璃，這玩意兒如今貴的很。

店家娘子與她道：“短期恐怕降不了價，”眼波掃過佟幼薇笑容可掬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直覺，這小娘子似乎知道賣這玻璃是暴利的行當，店家娘子安慰自己，這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娘子，就在這嘉陽長大的，上哪兒知道去。

“供不應求呢，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但凡知道這玻璃的好的，都想買，買得起的也沒有現貨，都是預定的，都排到了明年去了。”

佟幼薇嘆了口氣，“如此，倒不如叫阿耶學一學，自己裝了就是。”

店家娘子溫柔的笑，並不取笑她異想天開，以為裝玻璃是那麼簡單的事。

只是提醒道：“這玻璃整塊的並不容易傷手，邊緣都是磨的鈍了的，若是不小心砸碎了，那可得小心着，鋒利不下刀劍呢。”

說到了碎玻璃，佟幼薇自認是知道的，特別是那等大宅子裏的還有在家脫了鞋子穿着薄薄的襪子行走的，更是要小心，若是踩的重些，瞧不見的碎末也能傷了腳。

她眼睛一轉，招手店家娘子低頭來，“娘子低頭來，兒有個主意要與你說。”

店家娘子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可愛，軟萌萌的小娘子縮着脖子，一臉神秘的樣子與她說：過來，我有秘密要與你說。

店家娘子果然俯身過去，佟幼薇聞見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馥郁芬芳，偷偷吸了吸鼻子，她與店家娘子道：“店家娘子賣的玻璃，總難免有些碎了的，兒這裏有個主意，可叫店家娘子用上不叫它浪費了，若是得用，請店家娘子將來有貨的時候，給我留幾塊唄。”

佟幼薇估摸着明年家裏也能攢些錢了，到時候買幾塊先緊着常用的窗子裝上，窗明几亮的，別提多美了，怕就怕到時候依然是有錢也買不着。

店家娘子逗她道：“小娘子且說來聽聽。”

“那些個玻璃碎片是不是都帶着尖銳的角？娘子可以把它小心插在牆頭上，若有什麼宵小剛來試探，就叫他手腳扎一遍再走。”

小娘子笑嘻嘻的，似乎不知道自己說的啥，店家娘子略一想便能知道那場景是怎麼樣的血淋淋和鬧騰。

不由得也笑起來，“小娘子這主意好，確實解了我一個煩惱，這樣吧，為了感謝小娘子出主意，我也送小娘子一些碎玻璃，小娘子小心着些，也給家裏牆頭上裝一些，好保護我們這樣可人的小娘子平安無虞。”

佟幼薇紅了臉，她喏喏道：“兒，兒不是為了這個的。”

店家娘子摸了摸她的鬢髮，輕笑道：“我知道，明年若是能有現貨，先給你留幾塊！這個也拿去，賣玻璃的總難免有些損耗，特別是大老遠運過來，即便是小心保護也總要碎了幾塊，正發愁呢，大塊些的還能做些小物件，再小的可就沒法子了，小娘子可是給我出了個好主意，且拿着吧，不值當什麼錢的。”

如此，佟幼薇便謝過店家娘子，待佟大強陪着兩個小郎過來的時候，就見店家娘子捧了個盒子與他：“貴府小娘子與兒解決了個麻煩，這些碎玻璃不值當什麼錢，送與郎君帶回家，自有妙用，郎君歸家后問小娘子便知。”

佟大強張口要說話，被店家娘子打斷道：“郎君不必多說，自拿去就是，兒愛極貴府小娘子，聰慧可人，將來若是小娘子願同兒一般，兒掃榻相迎小娘子來幫兒，郎君放心，並不是賣身為奴，只是簽契做個賬房或是夥計。”

佟大強震驚了，看看自家齊腰高的小娘子，頂着一頭毛茸茸的頭髮，一臉稚氣，早上還在撒嬌要吃鮮果子，竟然已經有人要雇傭她了嗎？

佟幼薇更是眼睛一亮，恨不得立時應下，想她如此聰慧，小小年紀就有工作能養家，許是滿朝頭一份兒的，內心裏一絲雀躍浮上心頭，不由得咧嘴笑起來。

稚氣滿滿，店家娘子道：“小娘子別急着來幹活，先長大些吧，也陪陪耶娘，即便是無憂無慮的兒時也要珍惜啊。”

佟幼薇心頭一震，仰頭望見店家娘子眼裏閃過的水光，能有今天的店家娘子也經歷過很多吧。

佟幼薇點點頭，拉過店家娘子的手道：“娘子是我見過最溫柔美麗聰慧的娘子，娘子也一定會開心幸福的。”

佟家人與店家娘子告別離開，立在門外的兩個夥計也聽到了裏頭的話，好奇的偷偷瞄了瞄佟幼薇，掌柜娘子要招這樣小的小童來幹活嗎？

從集市出來，又往不遠的碼頭去，碼頭上人頭攢動，運貨卸貨的忙成一片，高大的船隻立在江邊，高高的桅杆上帆已經收起來。

比起精緻的玻璃，小郎君們似乎更喜歡威武高大的船隻，人聲鼎沸的場景似乎激蕩着他們的心胸，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生根發芽。

“自從聖人登基，日子便覺越過越好，碼頭也是後來才這樣繁榮起來的對吧，阿耶？”

佟大強回憶到了從前，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後來好容易天下安定了，才休養生息起來又鬧了亂子，他不懂得什麼天家什麼朝堂，也不認識任何一個大王，只知道如今這位聖人登基之後，一日一日顯而易見的好過起來，便覺得這是個極好的皇帝了。

“阿薇出生的時候，阿梁還不曉事，阿康也還小，許是沒什麼記憶了，那時候先帝駕崩，沿海又有賊寇燒殺搶奪，當時的秦王如今的聖人發兵役，遣農夫運送糧草等去沿海支援，我與阿康的阿耶便是那時候與村人一塊兒去的。”

“也不知道運氣是好是壞，去時遭遇了一隊賊寇，我們殊死抵抗，領隊的伍長拼了命攔下賊寇，叫我們護着糧草逃走。”

佟大強想起歷經血的洗禮之後到達海邊的港口，見比這商船更大的戰船立在海中，心頭便是一震，一股震撼和無畏莫名的升起，他們將糧草交予糧草官，又與一隊兵原路返回，伍長沒救回來，齊大郎也傷了腿。

“那海戰的戰船才是真正的大船，若是你們有出息，能考中進士，得以授官，許是有機會見識一番呢。”

此言一出，阿梁便似打了雞血般握着拳頭道：“我一定會的！”

齊小郎也看着人來人往的商船不言語，嘴角緊抿，佟幼薇看他一眼，時常覺得猜不透自個小郎的想法，似乎有些過於內斂了。

江水激蕩着拍打在船隻上，激起的水花濺到了岸邊，佟大強領着他們去吃了一小碗餛飩，再出來，有附近打漁的漁夫在樹蔭房屋陰涼的地方擺出木盆賣江貨。

佟幼薇拉扯着佟大強去看，兩個小郎緊緊跟隨，江中漁業豐富，只這一個漁夫便打上來好幾種魚，譬如扁扁的那叫鯧魚，頭大的鯪魚，還有些毛蟹，河蝦之類的，也不少了。

漁夫膚色黝黑，人也瘦，手掌卻大而有力，一指摳進魚鰓，活魚掙扎抖動，他的胳膊都不晃一下的，佟幼薇問他漁獲行情如何？賺不賺得錢。

漁夫道：“如今日子好過了，除了大戶人家，尋常百姓偶爾也會來買些漁獲吃個新鮮，食鋪子用的也多了，多半不愁賣的，只要能打得上貨，就能賺些錢，家裏也還有些薄田，這樣兩邊搗騰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漁夫滿臉笑容，說是家有喜事，給兒子說了親事，不久待天氣涼爽，秋收結束，便要辦宴席，佟幼薇便說要蹭喜氣，央佟大強買了條草魚。

回鋪子時，阿梁又在叨叨：“小姑姑怎麼買了草魚，頭那麼小，能嘬幾口？都不夠我一個人吃的。”

佟幼薇道：“鯪魚鯧魚刺多，我不愛吃，要是不小心吞了刺下去，小心那刺尖銳劃破你的小肚子！”

阿梁果然捂着肚子不敢再叨叨，腦海里不由自主浮起那樣的場景，幻想吞了刺大口大口的吐血的樣子，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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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說不冷，早上上班還是被風吹的發抖，說今年特別冷些，現在回想起來也沒有覺得冷的受不了，但再想想自己腳趾頭也凍傷了，手背也開裂了，忽然覺得是不是反應有點遲鈍？

這裏的玻璃碎插牆頭防盜可行，但是並不知道古代有沒有，暫且當做它有，且一般平民房屋圍牆沒有蓋瓦，算是私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