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天才蒙蒙亮，早起的人們已經在東西南北大街上彙集，湧向街邊的朝食鋪子，還有坊門旁的小攤。

佟大強已經忙開了，如今他也學了些揉面的本事但還不夠些，倒是看火候看的挺好，除了招呼食客，便是在爐子煎鍋前盯着煎餅子，偶爾翻個面，也能給鼓起的餅皮戳開一個口子，灌進調了味兒的雞子液。

效率高了很多，阿程只顧着一口湯鍋，是正經索餅鋪子常用的那種長且圓口的那種，大老早一起來就先燒一鍋水，調味，然後備好的肉醬放在身側。

來一位食客，便按着食客點的分量，用勺子挖一勺出來，糊在刀面上，用勺子撥進鍋里，人不多的時候蓋上蓋子略悶一會子，再掀開，肉丸子彷彿餛飩似得一個個胖了一大圈，浮在水面上。

阿程便用笊籬撈起來，碗裏添調料和配料，加撈肉丸子的湯，撈進肉丸子，便成了。

“客官，您的大碗鮮肉丸子湯，小心燙，請慢用！”

開坊門前來的多半是住在坊內的老食客，雖然大熱天的吃這樣熱乎的湯湯水水怪不容易的，但是就喜歡這一口呢。

食茱萸就放在櫃枱上，能吃的便用罐子裏的小匙挖一點，林大娘的食茱萸醬做的好，味兒香，辣味也不那麼沖。

朝鼓響起的時候，佟幼薇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三兩下打理好自己，顛顛的往廚房去，廚房的桌上有個竹篾編織的罩子，佟大強知道小童力氣小，特特多做了個輕薄的。

每日晨起，佟幼薇便先去廚房，這樣的夏日，吃的冷涼了反而更容易入口，多半是些冷麵之類的，做起來簡單，反正前一日麵粉麵糰就得備下的，早上抓一團起來，揉吧揉吧下鍋煮了，冷水過一下，拌點煎餅子卷的菜進去，齊活了。

佟幼薇到了廚房，忽然想起什麼來，沒有急着掀開罩子，反而往後院去，廂房有人長長的嘆息：“城裏人都起的這麼早的嗎？”

齊小郎淡定的聲音：“這樣也好，每日都能起來溫書了。”

佟幼薇勾唇壞壞的笑，賴床？溫書？難道你們是來度假的嗎小子們？

“起床了起床了！別躲裏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們在裏面！快點起床幹活了！”

有人從床上滾下來的聲音，佟幼薇猜測一定是阿梁這個毛手毛腳的小子。

不多時門開了，齊小郎雙手束起頭髮，後面的阿梁正在嘟囔：“啊啊啊，你開門這麼快做什麼？小姑姑你別進來啊，再等我一會兒！”

佟幼薇冷笑：“再等一會兒，生意還做不做了？”

阿梁道：“這麼早就開始了嗎？”

佟幼薇搖頭，阿梁露出一絲放鬆的笑容。

“不，是客人已經來了幾波了！”

好在佟幼薇還是有點良心的，不至於過分剋扣壓迫童工，她領着倆小童先去洗臉刷牙，再去廚房吃朝食，阿梁記吃不記打，吃着槐葉冷淘，嘴裏叨叨：“還是城裏好，能吃冷淘，在家求了阿耶好幾回了，也只吃了一回，還是阿耶自己做的，那味道，唉。”

言語神色見無限感慨，彷彿一個閱盡千帆的老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佟幼薇與齊小郎對視一眼，迅速扒完碗裏的冷淘，二人往盆里三五下又裝了一碗，阿梁叼着筷子看了一下，獃獃的。

“怎麼了嗎？”

他探頭去看盆，瞬間驚的筷子差點掉下來，“怎麼就沒了！”

佟幼薇哼哼：“你都吃了兩碗了，夠了吧，活兒沒幹一個，就想着吃！”

活像個腦滿腸肥的監工。

吃完了朝食，指點兩個小工先把碗刷了，這個活兒阿梁會做，他當先抱着碗去洗，齊小郎就收拾桌面，佟幼薇找了抹布來擦，看了一下茶缸里的水，已經喝掉了三分之一，應該是早上備貨的時候喝掉的。

佟幼薇把廚房的一個爐子捅開，加了點碳進去，提了一壺水放上去燒，心裏提醒自己過一會兒要過來把水壺提開，掀開蓋子晾涼才好入口。

然後帶着兩個小郎去鋪子，徑直走向自己的專屬位置——櫃枱。

阿梁和齊小郎在櫃枱下發愣，他們要做什麼呢？

鋪子裏十分熱鬧，前頭三個人忙的不可開交，佟幼薇站在櫃枱后的椅子上，翻出一本賬簿，好似很專業的樣子。

鋪子裏的老食客看到了佟幼薇，不禁笑着與她打招呼：“小佟掌柜來了啊，今日生意如何？”

佟幼薇叉手與他道：“多虧有客官常來照顧，生意還不錯。”

坊門開前來的多半是熟客，一大早的來吃朝食，等着的時間或是與同樣是來吃朝食的熟人聊幾句，或是與夥計掌柜主人家閑聊兩句，時間長了也就熟了。

佟幼薇便是負責與他們說閑話的人，端着個小掌柜的樣子，與他們這些自恃成年人逗小孩的樣子，哄着他們開心的。

佟幼薇看兩個小郎着實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便與他們發佈任務。

“端菜送湯是不成的，太燙手，燙壞了你們的手可怎麼辦？那就去收碗筷吧，客人付錢走了以後，把碗筷收好，剩下的湯汁剩菜倒進門后的桶里，抹布擦乾淨桌子，就可以了。”

阿梁和齊小郎對視一眼，立時挽起袖子，立志要做好這個簡單的工作。

簡單的工作也並沒有那麼簡單，人來的急的時候，前一個才走，后一個立時就坐下來了，好在有兩人分工，加上阿程時不時搭把手，這第一日上工也算是有驚無險的過來了。

待午時前關門休息，阿梁和齊小郎已經癱坐在小几旁，趴在上面細細的喘氣了。

佟幼薇從荷包里倒了幾枚錢出來，與佟大強道：“阿耶，我去隔壁買些零嘴吃。”

佟大強點頭，看她去了隔壁周娘子那裏，買了些炸貨回來，周娘子用海碗給她裝了，多給了好幾個，佟幼薇推拒，“大娘子使不得，都是要賣錢的吃食，不能這樣給，兒不能要。”

周娘子也是打小就開始做生意的，如今還沒個孩子，最喜歡小童，平日裏見着個長的軟萌可愛的都忍不住給塞個炸丸子，更別說就住在隔壁一家人都挺好相處的小娘子了。

“拿去，莫與我推來推去，煩的要命，咱們做生意的小娘子也得爽利些，咱們這樣的交情還得講究這個嗎？”

好吧，也算是半個‘忘年交’了，佟幼薇便道謝，然後捧着海碗回來，往小几上一放。

先問佟大強和林大娘，二人在鍋灶前待了半天，渾身都是油煙味，一點胃口都沒有，擺擺手不吃了。

齊小郎眯着眼睛偷瞄了一下，新炸出來的炸貨，香的很，油水又足，不由得偷偷咽了口口水。

阿梁一下子蹦起來，喜道：“隔壁是炸貨鋪子？太好了，小姑姑，我可以吃了嗎？我現在就可以吃了嗎？”得到佟幼薇的同意，立刻伸手就去抓，佟幼薇拍了他一下：“怎麼上手抓了？”

阿梁便左右四顧要去找竹箸，阿程適時奉上一雙，佟幼薇便招呼他：“也來吃幾塊，墊墊，過會兒才能吃午飯呢。”

二十齣頭的年輕人餓的快，一同在鋪子裏待了許久，與佟大強夫妻和佟幼薇很是熟悉，佟大強一家對他們兄妹也是比較滿意的，話不多，眼裏有活兒，本性淳樸，故而並不十分把他們當做下人看，也都是一起吃飯的。

阿程也笑着應了聲，等三個小童都分別夾了一塊拿在手裏吃的時候，才上前夾了一塊。

吃過了炸貨，阿梁原地復活，圍着佟幼薇追問：“咱們什麼時候出去逛逛？”

佟幼薇嚇唬他：“十五歲一下的小童是不許獨自出門的，你知道府城有多大嗎？又不認路，一下子走的迷路了，就有那等缺錢的閑漢盯上你，找個沒人的地兒，脖子後頭一敲，麻袋一套就拎走了，找都沒地兒找。”

阿梁僵住了，抖了一下，小心地問：“真的嗎？小姑姑你是不是在騙我？”

佟幼薇聳聳肩：“反正我從來沒有單獨出門過，而且還記得那會兒在村裏的時候，阿耶聽來的消息嗎？那個拐子團伙！”

阿梁從記憶里翻出了這件事，但是被佟幼薇嚇的夠嗆，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漸漸忘卻了，重新拿出來回憶，竟不覺得很害怕。

收拾好鋪子，領着小童們回后宅的佟大強補充道：“前些日子就出了個事兒，就是咱們回村的時候發生的，西城的一個坊里住着一對寡居的母子，鄰居阿郎賭上癮了，家裏的錢都花完了，想要賣媳婦，怕給丈人揍，便趁着夜晚想去逮了母子賣了換錢，後來鬧的動靜太大，被坊里的武侯逮着了，如今在牢裏頭等着判刑呢。”

阿翁是那樣穩重可靠的人，一定不會撒歡騙小孩，阿梁對府城的印象一下子從十分變成了五分，一分是勞累辛苦的，覺得府城人生活真不容易，四分是嚇的，畢竟在村裡，但凡來個陌生人都會被全村知道，那些個干不動活兒的老太太老頭便跟着人追問‘去哪兒’‘找誰的’‘叫啥名’‘哪兒來的’。

非得問出個八代祖宗，或有村人來認領才能罷。

那會兒還覺得煩人，嫌他們閑的發慌，如今想來卻是最安全不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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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有點困有點餓，要去找食了

這兩天口腔潰瘍，位置太過分了，吃什麼都痛，不吃也痛，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