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佟大強夫妻並不着急，三天後，鋪子外貼着張紙，寫着‘店家有事，暫停營業’。

字自然是佟幼薇寫的，她本是磨好了墨，沾飽了墨水交給她阿耶來，佟大強雖然習字時間不算長，但是日常生活已經很夠用了，且橫平豎直的，雖然談不上什麼美感，但也還能看。

然而他略有些害羞，連連擺手拒絕，佟幼薇意思意思徵求了一下林大娘的意見，林大娘更加惶恐，只能佟幼薇自己動手了。

當日午後，就帶着半車東西回了村，這回人多，一行四個，到村裏的時候正是傍晚，男男女女暫時無事的都在門前路邊吹風閑聊。

見佟大強一家回來，紛紛打招呼，林大娘更是半路下車，與老姐妹拉着手細細說起這些日子。

老姐妹聽了不斷感嘆：“賺點錢也是真不容易，這也太累了。”

林大娘摸摸臉，雖然累，但是膚色倒是好了很多，嘴裏道：“幸而不是做整天的生意，下午還能睡一會兒，倒也還好。”

又說起城裏娘子們的髮髻妝容，聽的老姐妹們十分嚮往，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林大娘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能與夫君一塊兒進城做生意，畢竟也都是做阿婆的人了。

娘子們湊到一塊兒總要聊個不停，佟大強已經習慣了，與林大娘打了招呼便趕着騾車回家，林大娘和老姐妹們聊了一會子，便約着一塊兒往青大娘子家去。

林大娘是想要幫忙的，可惜府城離的遠，喜宴又是晚宴，為這事兒得停了兩日的生意也不至於，青大娘子也是知道的，林大娘能來就已經很高興了。

今日青大娘子的宅子也是煥然一新，打掃的很乾凈，幾位大娘子到的時候，桌椅都已經擺上了，廳堂里擺了四張桌子，庭院裏擺了五張桌子，青大娘子忙的腳不沾地，一會兒顧着廚房，一會兒又要回答幫忙的人的問話。

椅子不夠了，上鄰居家借，碗筷不夠了，也上鄰居家借。

村裏的紅白喜事都是這麼辦的，多數人家都置辦不起七八桌的碗筷桌椅，每家每戶最多也就兩套，二十塊碗碟而已，歷來都是這樣互相湊着辦的。

林大娘家離的遠些，尋常不會有人來借，太遠了不好搬動，若是不小心打碎了，磕壞了，後者還好，自己認了就是，總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時候，前者那主家就得主動補上這損毀的了。

林大娘攜幾位大娘子到場，立時擼着袖子就上場了，擇菜洗菜，燒火舀水的，各自迅速就進入了狀態。

待佟大強提着一包紅糖，一包紅棗到的時候，已經有賓客上桌了。

田舍漢也講究座次的，當頭對着中間的那張桌子內外都稱為主桌，成婚大喜事只有娘家人才能做上主桌，青大娘子的娘家人此次為作陪，其餘的皆是送了新婦來的娘家人。

後院搭了青廬，還沒到時辰，青大娘子親自盯着這一塊兒，請了村裏的多子多福的娘子來鋪床，待吉時一到，一應儀式操辦起來，然後賓客入席，新人進了青廬，便不好打擾了。

村裏的宴席格外的熱鬧，佟幼薇遠在自己家裏都能隱約聽見些許，家裏還有羅二娘和兩位讀書郎與她一塊兒吃暮食，佟大強和三郎去赴宴。

“阿薇是不是想去看新婦子了？”

佟幼薇搖搖頭，她只是有些好奇結婚的程序來着，總覺得十分有趣，聽聞是紅男綠女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衣裳，是什麼樣的紅什麼樣的綠，青廬又是什麼樣子的？茅草搭就的棚子嗎？

然而問出來也不如親自看了明白，佟幼薇等着下一場喜宴，這一場也就罷了，她想，在那裏或許她總會時不時想起那個臉色蒼白脆弱的娘子，和離之後，她會繼續什麼樣的人生呢？

佟大強三人回來的挺晚，想是宴席后幫着收拾妥當了才回來的。

青大娘子家這喜事，總讓佟幼薇覺得不像是個喜事兒，雖然大家明面上都是笑呵呵的恭喜恭喜，心下的揣測卻一點兒也不少。

林大娘回來又嘆氣，說起青大娘子這新親家：“不是個好像與的，雖然厲害些能幫着壓着些族人，免受欺壓，可太厲害了也不好，反過來被欺壓可怎麼辦？”

兩位親家自然不會來，來的是新婦子的四兄，新婦子在家行六，上頭五位兄長，個個長的孔武有力的樣子，肌肉虯結，往主桌上一座，顯得青大娘子的兄長瘦弱的彷彿一根豆芽菜。

招待起來十分沒有氣勢，話是越說氣聲越弱，倒是對方氣粗架勢也大。

裏頭主桌吵嚷了兩回，到底是好生辦完了喜宴，才叫青大娘子鬆了口氣。

她與林大娘道：“找這新婦子也是不容易，年紀也大了些，正好合適，說是之前成過親的，三年抱倆，前頭那個命不好，早早去了，親家公做主領了她回家，要給她再找個可靠的人家，那媒人娘子一說，我就動心了，你看親家公可是有足足六個孩子，五個郎君一個娘子，人丁興旺啊！”

林大娘看她的模樣，覺得她有些魔怔了，只是這大喜日子的怎麼說得出口，只能咽回去了。

新婦子也只在送酒水的時候見了一面，長的倒是喜慶，圓乎乎一張臉，白嫩細膩，與曬的有些黝黑偏瘦的柏林坐在一塊兒，十分不相稱。

或許過些日子就好了，林大娘這樣想着。

第二日佟大強邀了佟大樹來家，林大娘叫來佟幼薇幫忙，操持了一桌酒菜，點了香燭祭祖，佟大強兄弟在門外化了紙錢，念叨了一會子。

祭完就可以撤了，佟大強去打掃紙灰，林大娘把酒菜分了分，分了兩份出來，其中一份用籃子裝了叫三郎陪着佟大樹送去老宅。

“阿兄，我們下午就要去城裏了，鋪子不好關太久，今年就不請阿娘阿嫂侄兒侄媳們來家一塊兒吃飯了，阿兄代我道個歉，改日回來我再去看望阿娘。”

又拿出先前在城裏買的一包蜜餞，“這果脯子腌的味挺重，別叫阿娘吃多了，小心齁着了，店家說了，這種果脯子就茶吃最好。”

佟大樹知道越是甜齁的吃食其實越貴，因糖還不是那麼便宜，若不是南方也能產甘蔗，許是更貴的多。

常有過路的行商來村意欲購買蔗糖，只是村裡種這個人並不多，多數以種糧食為主，還是那些年別餓的怕了。

也是自家人多，上回那糕點，阿娘只拿了三塊兒走，他估摸着自己是吃了一塊，剩下的必定是給他小弟留着呢，只是阿娘若是不曾去看，這會兒子恐怕已經長毛了。

倒不如買這齁甜的果脯，叫她放着也不至於壞了，太浪費。

回到家，把酒菜交給宋大娘子，這些祭祖的酒菜，特別是菜，味道很淡，必定要重新下鍋才行，宋大娘子叫阿成小郎君去摘蔥蒜，添些香味。

阿成左右手各自抓了兩塊果脯，又不忘招呼阿年小娘子和阿敏小郎君，三人如出一轍的姿勢，蹬蹬蹬跑到了後院。

因他們家的老太太杜老媼正顛顛的過來，嘴裏氣道：“哎呦，你們這些小混蛋，這齁甜齁甜的，拿那麼多做什麼，拿一塊分了，甜甜嘴就是了，真是敗家！”

佟大樹打圓場道：“阿娘，沒事兒，他們也難得吃這樣的零嘴，最多兩塊了，再多我也不給的。”

杜老媼卻一把將油紙重新裹起來，往自己懷裏一塞道：“你們都是不會過日子的，還是我來看着吧，我雖然老了，人還是很清醒的，吃的鹽比你們走過的路都多，聽我的准沒錯，你看那青大娘子，要我說，早該休了那個，換個了，早這樣哪能耽誤這麼久，若是當初咱們家能不那麼窮，我也得給你阿弟換個媳婦，這麼多年只得三郎這一個孩子，每每瞅着，我這心啊.......”

杜老媼別看是個純粹的鄉下人，唱念做打一點不差，說著說著，抱着果脯就哀聲嘆息起來，恨不得捶地痛恨。

這也就是林大娘不在，要不然她也是不敢當著面這樣的。

佟大樹覺得沒意思，他阿弟送出來的時候還囑咐他先拿點出來放好，剩下的拿回家攤開，當然，他阿弟還是給他們阿娘留些臉面的，只說是小童不知節制，到時候吃多了壞了嗓子。

杜老媼的表演沒有人欣賞，更沒有捧哏，說著說著自己也就淡了，自回屋去搗鼓她的‘小金庫’，想着什麼時候要託人給小兒子帶些東西，只可惜老二不是在縣城開店，要不然就叫他帶着就行了，省了她欠一回人情。

想到佟大強的鋪子，杜老媼又覺得氣的心慌慌，上回小兒回來探望她，聽村人說起老二開店的事，很是自責內疚，也很失落，道：“沒成想，還是阿兄最有出息，打小我就知道他特別厲害的，可惜我給他拖後腿了，若是我能爭氣些，早些在縣城裏開了鋪子，也不至於叫阿兄什麼也不知道一頭撞進府城去了，阿娘，阿兄的鋪子生意怎麼樣？阿娘可得幫着盯着點，別叫虧了。”

杜老媼人老了更愛管事兒，聞言自然覺得小兒體貼又善良，這份兒上了還提他阿兄操心呢，更顯得老二沒有兄弟情義，看着阿弟過的不容易，也不願意拉拔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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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不合理的地方，純屬杜撰。

千萬不要想米線這樣晚睡，太危險了，會猝死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