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連日下雨，屋子旁的水溝都‘流水潺潺’，不敢再用渾濁的溪水，各家各戶都搬了大水缸在院子裏接水用。
自家有糧，種了菜，吃是不愁的；平日也不大出門，只阿郎們得出去瞧瞧田地水稻，家裏還是升起了火爐囪，一種以竹片為骨竹篾編織的器具，分為兩個部分，下面是兩個圓台合併的小腰底座，上面是以免反扣的圓竹編。
底座是中空的，在底下放進火盆，火盆里裝着積攢的炭，趁着廚房土灶生火做飯的時候，夾一些火紅的炭火出來放進去，扣上底座，再把圓竹編放進去，正好卡在底座的小腰上。
佟大強和三郎的衣裳都是靠這火爐囪才能接續得上。
田舍漢少有懶惰的，靠天吃飯的活計，不勤勞些，早晚要過不下去。
吃了好幾日的青菜，吃的家裏幾個大小郎君娘子眼睛都綠了，林大娘還嘟囔：“那些個窮日子過的時候，也不見這樣挑剔，那會子還沒有這樣的乾飯吃呢。”
佟幼薇勸她：“有什麼樣的本事過什麼樣的日子，富裕些也不能再過窮日子，要不然哪來的奔頭。”
林大娘憑空點點她：“就你會說，什麼都知道，也不知道哪來這一套套的說法。”
佟幼薇故作驕傲：“天生的唄。”
思忖了一會兒，林大娘也覺得不必如同以前那樣，連肉都吃不得，更不說先下他們家可以把豕肉做的這樣好吃，價也不高，買些來解解饞也是該的。
見今日雨小些了，便提了籃子準備去村裡看看屠戶那裏有沒有肉。
佟幼薇見狀也要跟去，正巧夫子因為前幾日雨太大給學生們放了短假，阿梁不需要蓑衣，佟幼薇未得耶娘同意就先穿來蓑衣就站在門邊兒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們。
正待把拒絕且說教的話說出口的林大娘猶豫了，佟幼薇見狀發動更猛烈的請求，林大娘果然心軟鬆了口：“緊緊跟着阿娘，路上不許分心。”
佟幼薇歡呼一聲，惹來阿梁的注目，他委屈巴巴的瞅着她，滿臉都是控訴。
佟幼薇留下狠話：“好好看書，回來我要問話的哦。”
阿梁抽噎一聲，緊緊抿着嘴扭過頭去，彷彿在生氣，頓了一下，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忽然想起什麼來，跑到屋檐下大聲道：“小姑姑，小姑姑，別忘了還要豬下水，好吃！”
佟幼薇腳步一頓，不愧是你，阿梁！
這樣的雨季，村裡安靜極了，偶爾有犬吠聲，不夠都拘束在自家院子裏，佟幼薇也不害怕。往日裏她是不愛往住戶多的巷道里躥的，村裡幾戶人養了狗，平日裏門戶未緊閉的時候，一些性格過於‘活潑’的狗子就會跟着人跑出來。
這個時代可沒有‘狂犬病疫苗’可接種，佟幼薇並不希望自己身上留下這樣的隱患，故而時常遠遠躲着它們。
林大娘和佟大強都以為她是天生怕狗，路過養狗人家的門前時，總是將她攬到身側用自己的身體將她與狗隔開。
佟幼薇扶了扶斗笠，踩着水到了鄭屠戶家。
鄭屠戶家前頭有個門臉，搭了棚子出來，日常擺了一扇三五塊木板拼接的案台在棚子下，天熱時挪到靠近院裏水井一側陰涼通風的房裏，免得肉壞的太快。
這幾日來買肉的不多，但還是有，所以鄭屠戶還是隔幾日殺一頭豬，並不一定是村人養的，也有其他村落的，殺了豬，留下一些在家裏售賣，其他都用車子運了到周遭的村子賣，基本上大部分也都能賣掉。
這樣的雨季，即便是村裏的富戶也不便外出到城裏採購肉，特別是羊肉這樣並不是人人都能養的好，還有適合的草坡的人家。
今日之留了一條羊腿，豬肉是昨日的，還有些龍骨、腿肉之類的，價格比平日還要便宜些，比較不新鮮了。林大娘挑挑揀揀買了塊小臂長的龍骨，另兩條五花肉，就不買了，任屠戶娘子怎麼遊說也不改主意。
佟幼薇也一反常態的安靜，屠戶娘子與其說是在試圖說服林大娘，倒不如說是試圖安利佟幼薇，往日她們母子來，小娘子叨叨幾句話總能叫大娘子多買些去。
這肉是昨日的，鄭屠戶帶出去的還有不少，若是今日再賣不了，雖然不至於虧本，但是自己吃了也怪心疼的。
可惜，佟幼薇聽說是昨天的肉，便興緻缺缺了。
買了肉並不急着回去，往佟家老宅去了一趟，把肉交給大娘子，“阿嫂，這些日子都忙亂，這天氣也不好，不知道能有多少收穫，家裏的郎君們累着也饞肉了，下來買些給他們解解饞，也給阿家帶了一條來孝順她，阿嫂別放着了，是昨日的肉，不大新鮮了，快些燒了吃。阿家有了春秋，吃不了這許多，特特多買了叫家裏的郎君小娘子也補補。”
杜老媼比較年紀大，吃肉也得吃燉的軟爛的，烹飪技術不到位，燉出來的軟爛的肉年輕些的卻是吃不慣，林大娘這樣說了，嫂子宋大娘子也就明白了。
紅燒了來，只挑些肥瘦相間的，給杜老媼裝了就行，這麼大一塊兒還能叫她一個人吃了？
宋大娘子要道謝，林大娘親昵的挽着她的胳膊道：“阿嫂千萬別客道，咱們多少年的感情了，不說這虛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豕肉價賤，咱們也只買得起這樣的肉吃了，肥嫩的小羊肉卻是不要想了。”
林大娘說著斜睨了一下聞聲從房裏出來看肉的杜老媼，宋大娘子立時大笑起來，抓着林大娘的手：“都是自家人，不外道不外道，正巧鍋子剛熱起來，就按上回你說的法子做，大郎二郎他們都愛吃的很，又下飯，湯汁也好。”
林大娘便要告辭，宋大娘子又要挽留，林大娘拍了拍她的手，小聲耳語：“肉還是吃到自己嘴裏才好。”
宋大娘子意會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叫二郎送她們回去，林大娘推拒不了，也不愛在杜老媼面前久留，領着佟幼薇與杜老媼問了好，就道別。
杜老媼還擺着架子，等着林大娘上前來行禮問好，肚裏琢磨着問那白嫩嫩的小娘子幾句話，了解下什麼品性，現下看着還小，小娘子家長的可快，再過些年就可以相看起來了，這小娘子長的好，又不是自家人，非得要說個‘好’人家，多拿些彩禮錢才行。
佟幼薇不知道杜老媼已經惦記上她了，林大娘抓着她的手出了村子才微微放鬆些，與杜老媼做了這許多年的婆媳，她是最了解杜老媼不過，看她眼角總是瞄着阿薇就知道又是在打什麼餿主意，還是叫阿薇少去些的好。
二郎向來多話，與他大侄兒極像，反倒是自家兒子少了那麼點子意思，讓二郎有些喪氣，近日他媳婦似也有了消息，只是月份不顯，故而不說。
阿娘叫他送阿嬸也是有這個意思，二郎便透露了些許，林大娘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可得好好照顧着，明年就有好消息了。”
二郎笑的咧嘴，端的是個傻小子的模樣。
忍了一會兒子沒忍住，弓着腰問佟幼薇：“阿妹，阿嬸籃子裏買了什麼？”
佟幼薇不相信他看不出這是龍骨，田舍漢也沒有這樣沒見識的。
“我也不知道啊，阿娘買肉的時候順便買的，二兄問這個做什麼？”
二郎想看天，在下雨，只能遠眺以掩飾窘迫。
“二兄可以直接問阿娘買來做什麼。”
二郎心想，如果他敢問的話，就不會在這裏和一個六歲的小娘子套話了！
“啊哈哈沒什麼，阿嬸手藝好，想問問那骨頭怎麼做好吃。”
“阿娘，二兄想問你買了骨頭想要怎麼做。”
林大娘茫然的轉過來道：“骨頭當然是燉湯了，還能怎麼著。”
二郎尷尬的抓了抓後腦勺，看林大娘回過身，悄悄瞪了佟幼薇的頭頂一眼，佟幼薇好似頭頂上也長了眼睛，並不抬頭偏問：“二兄，你這樣看我做什麼？”
“啊，我知道了，二兄是想和我們一起喝湯嗎？直說便是，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呢，我幫你和阿娘說！”佟幼薇狀似驚醒，張嘴就要叫阿娘。
到底是讓二郎攔住了：“沒有沒有，二兄是這樣的人嗎？饞別人家的肉和湯？”他想了想還是抱起佟幼薇，與她小聲吐槽。
“近日家裏做飯的都是阿娘，阿娘的手藝阿薇你大概是不知道的，遠不及阿嬸，家裏也就阿嫂和五娘手藝還不錯，可家裏是阿娘把着廚房呢，幸而上回跟阿嬸學了燒肉的手藝，日子才算是有了些指望，這不就想問問，看阿嬸有沒有什麼別的手藝能教的多教教我阿娘嘛。”
佟幼薇笑他：“居然這樣嫌棄伯母，下回我要告訴她！”
“那可不成，小娘子家不能這樣學舌的，會給人叫長舌婦，那可難聽了！”
“好吧，那我教阿兄一個，阿兄敢不敢去和伯母說？”
二郎掙扎片刻，還是期望這小娘子是從阿嬸那裏看來的法子，若能改善一二，也算是他的幸運了。
“說！無論成不成，阿兄都謝你！”
佟幼薇便與他說，剁了豕骨頭來，洗乾淨，熬一鍋祛濕的湯藥來，把肉隔水燉上，只倒些米酒，燉一小會子，能聞見酒香就行，然後再加入湯藥，燉一個時辰就得了，味美還滋補祛濕，一舉兩得。
二郎露出懷疑的眼神，湯藥那玩意兒還能這麼吃，可別白瞎他的肉，他嘴裏應付着說回去就試試來吃，事實上已經放棄了改善生活，送了母女二人到家，水都不喝一碗就一溜煙走了。
佟幼薇聳聳肩，沒辦法，有的人就缺點魄力，雖然聽她一個小童說的去熬湯是挺奇怪的哈。
林大娘已經在清洗龍骨並剁成小塊了，佟幼薇奔奔跳跳跑進廚房去，看了一會子道：“天老下雨，到處潮潮的，阿娘熬些湯藥來吧。”
林大娘最知道她了，頭都不抬，就問：“你又想做什麼？”
佟幼薇討好的笑笑：“用祛濕的湯藥來燉龍骨，好歹是肉，總能香些，是不是？”
林大娘微瞪她一眼到底還是先取了藥材來熬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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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藥湯真的是貫穿我二十幾年的人生，是那種常常請求麻麻給燉的那種湯，喝慣了真的覺得超好喝
在外學習工作的時候，真的是非常的思念，試着自己燉，也不是家裏的味道
晚安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