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小皇帝突然被謝鋮鈞點名,嚇得抖了一下。發現底下的大臣全都看着自己,立馬朝孟寒聲投去求助的目光。
其實朝堂上大多數事情,都輪不到小皇帝管,就算輪到他,前面還有太后和原身,所以一直以來,他看似坐在高位,實際上卻是個旁觀者,早朝走神打瞌睡這種事情時常發生。
孟寒聲咳了兩聲,剛剛他也在犯困,並沒有留神聽,不過聲音過耳,記住了幾個關鍵詞,大致知道謝鋮鈞說了什麼。
春雨泛濫,南方有些地區發了水災,朝廷要派人去救災,此去回來便是大功一件,加官進爵理所當然。
謝鋮鈞手握重兵,卻還要靠着朝廷發軍餉。他此次便是向小皇帝推薦了一個他在戶部的親信,戶部侍郎蘇晟。
蘇晟年近半百,多年資歷熬下來,若不是上頭的戶部尚書還穩穩坐在位置上,他早就陞官了。
原身同他接觸過,不過這個老傢伙精明的很,打從心裏看不起原身太監的身份,跟他打過無數次太極。看似中立,只效忠龍椅上的那位,實際上蘇家跟謝鋮鈞母妃的本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一旦蘇晟穩居戶部尚書之位,那麼國庫就相當於掌握在謝鋮鈞的手中,日後他只怕是一手遮天,無人再能望其項背。
這可不是孟寒聲想看到的。
面對小皇帝的求助,孟寒聲狀似不經意的道:
“陛下前兩日不是還說屬意陳谷處理江南水患一事,他在工部歷練幾年,有得是經驗,可以省去很多麻煩。至於蘇晟大人,年事已高,這身體雖然看似硬朗,但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回不來了,那我大亓豈不是少了一位肱股之臣。江南之行陛下隨意派個戶部的小將便可。”
孟寒聲所提的陳谷,其實並不是他的人,甚至是個比蘇晟還要難啃的硬骨頭。
那個傢伙一根腸子通到底,當言官的時候,沒少寫奏摺彈劾原身和孫玉顏。
後來被原身借故貶去了工部做了個小吏,每天苦哈哈的在外奔走,人都跟着蒼老了許多。
不過,他倒是因為這次貶黜,跟着如今的上峰解決了幾件水利問題,若是把握住時機給了他一個下江南的機會,如今工部侍郎正好有空缺,他不出意外回來便能走馬上任。
孟寒聲之所以給他這次機會,一方面是想賣個人情,另一方面,這個人他搞不定,別人也搞不定。
無論他晉陞與否,對孟寒聲或者謝鋮鈞來說,都是一張安全牌。
“千辰侯所言極是,蘇卿的確年事已高,去了江南,災民眾多,委實不太安全。”小皇帝對孟寒聲的話,完全沒有異議。
他今年才九歲,天資也不算聰穎,正是天性單純懵懂的年紀。只是聽孟寒聲說蘇晟年事高,便盯着人家看了一會兒。
發現他的確髮髻斑白,皺紋遍佈,脊背稍顯佝僂,出於對老人家的關照,就順着孟寒聲的話說出口。
但旁邊坐着的謝鋮鈞就不樂意了。
陳谷作為工部官員前往治水救災,乃是情理之中,加上他不是孟寒聲的人,謝鋮鈞對他的安排完全沒有異議。
但蘇晟本來是板上釘釘,下江南名單當中的一員,誰能想到孟寒聲狡猾至此,居然拿他的年紀和身體做文章。
龍椅上的小娃娃雖然沒有話語權,但此次派蘇晟下江南的確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既視感,一旦他堅定不移的維護孟寒聲,就是他這個攝政王也不能過多干涉他的決定。
謝鋮鈞目光如炬,盯得小皇帝坐立不安。
眼神冷冷地掃到人群里,不緊不慢道:“蘇大人,本王竟不知你的身體已經連累到陛下替你擔心了?”
台階下文武百官里,一個穿着紅色官服年近半百的中年文士哆嗦了一下,隨即走出隊伍,朝着台階上的天子拱手行了個禮。
“陛下體恤下官,實在叫下官心生感動。只是下官為官三十載,每日聞雞起舞,風雨無阻,身體還硬朗的很呢。況且微臣也想在自己告老還鄉之前,多為陛下為百姓盡一份心力,既然陛下信得過臣,那微臣必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就是孟寒聲也不好反駁。
謝鋮鈞滿意地點了點頭,面上多了一絲笑意,轉頭對着茫然無措的小皇帝道:
“陛下,既然蘇大人身體無礙,不妨讓陳大人輔佐蘇大人,相信兩位大人雙劍合璧,必能救災民於水火之間。”
救災一事,工部出力,戶部出錢。
如此本末倒置,頭功自然落在了蘇晟身上。謝鋮鈞的決斷一出,在場沒有人不明白他的想法。
小皇帝偷看了一眼孟寒聲的臉色,其實他根本不懂謝鋮鈞的說法有什麼不同,對他來說都是去救災,不論派誰只要能幫助百姓就行。
所以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根本就沒什麼差別。況且攝政王說得句句在理,蘇晟也沒有絲毫不願意。
這邊孟寒聲不說話,他就只能順着謝鋮鈞的話應了下來。
“既然眾卿家都沒有意見,那此次江南之行,蘇晟任欽差,陳谷一切聽從蘇晟安排,務必救災民於水火之間。”
謝鋮鈞滿意地點了點頭,挑釁地瞥了孟寒聲一眼。見他滿臉病態,風吹即倒的模樣,不屑地哼出一聲短音。
孟寒聲早就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抬眼對上,無喜無悲,依舊風輕雲淡。
“救災一事刻不容緩,待下朝之後,臣立馬點一千親兵,護送兩位大人下江南。”
此話一出,謝鋮鈞志在必得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就連朝臣當中的蘇晟,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孟寒聲將兩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滿意足地回到原位。
原身手裏握着三萬親衛兵,雖不敵謝鋮鈞的幾十萬雄師,可是在小小的帝都,能做的事情,卻比他多。
謝鋮鈞有幾十萬兵馬,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孟寒聲完全有機會,讓蘇晟去了江南,再也回不來。
當然,他是任務者,不能太隨便的傷害別人性命,讓蘇晟提前告老還鄉,還是可以的。
下朝之後,孟寒聲果然被謝鋮鈞堵在了大殿門口。
謝鋮鈞背着手,器宇軒昂,渾身都久歷沙場所磨礪出的血腥之氣,威壓迫人。
兩人面對面站着,高度差不了多少。但是謝鋮鈞是武將,一身結實的腱子肉,掄起拳頭,孟寒聲恐怕連一下都接不住。
好在謝鋮鈞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給他一拳,頂多逞一逞口舌之快。
但,論嘴炮,孟寒聲從來沒有輸過。